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思深沉
剛一進去徐希就收到紀敏擔心的目光,他回以微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事,才又重新走到了永田理身邊。此時永田理正在和一位海軍軍官聊著天,可日本的陸軍和海軍向來不對付,哪怕是現在永田理笑臉相陪卑躬屈膝,對方也是毫不客氣地用力拍著永田理的肩膀,一副上級教訓下級的跋扈模樣:「我跟你說,你們陸軍……」
徐希隱蔽地轉動視線,將會場眾人那放浪形骸的模樣盡入眼底,心中明白應該是酒勁上來了。
會場里的那群日本軍官大多都甩下了臉上文質彬彬的面具,有的人在酒精和心態催鼓下都不自覺解開了軍服上的扣子,趔著胸懷。甚至還有些人已脫了礙事外套,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
知道火候已差不多,徐希臉上掛著笑跟永田理告了個罪,端起托盤把酒給各位還沒喝盡興軍官送過去。
在送酒的同時,他也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暗地裡卻在小心地聽著這些人的酒話。不過因為他表面上並不懂得日語,所以也只能是站在一旁小陪一會,一副陪著笑卻搭不上話的模樣,見差不多了就就端著酒往下一波人走去。
可就算這樣,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只鱗片爪的消息也聽得他心驚膽戰。要不是現在實在不合適碰面,他都要直接拉著紀敏將打聽到的消息核對完畢,然後讓對方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去了。
所以此時為了徐家與紀家的安全,他除了臉上掛著微笑,不住在心裡重複提醒自己小不忍亂大謀:這樣的雅集就算真的可以辦上一天,他和紀敏動過手腳的酒,也很快會讓那群禽獸不勝酒力,無奈之下也只能東倒西歪儘早散去。
就在他混入人群中,裝成什麼都聽不懂一樣的穿梭忙碌著時,永田理卻是一臉忿忿不平地模樣追上他,拉著他衣襟走到了一邊。
見永田理這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徐希輕皺了一下眉頭,從自己的托盤內里端起一杯果汁遞過去問道:「怎麼喝這麼多?」
有些醉了的永田理看都沒看徐希遞來的是什麼,接過去猛地喝了一口才發現是不酒,馬上就用日語絮絮叨叨抱怨起來:「你給我喝果汁幹什麼?我才不喝這種東西。」
徐希挑起一邊眉毛,等了片刻見永田理還在那對著杯子絮絮叨叨,才滿是不快地打斷道:「說中文,再說日語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有些醉的永田理頂著張大紅臉,搖搖晃晃站穩身形眯起眼睛盯著徐希,看了一會似乎才反應過來他身前站的是誰,連忙一把壓在徐希肩膀上:「光慶,我覺得我有點暈!」
「不暈才怪!」徐希把托盤遞給一邊的小廝,雙手扶著他,對身邊察覺親永田理情況不對,湊過來的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後將他摻到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一間休息室里扶穩坐好:「那酒的度數雖然不高,可是你今天喝的可太多太雜了。」
話音剛落,他從一旁盆中撈起濕毛巾擰了一把便丟給了永田理:「自己擦把臉!!」
這滿是熱氣的毛巾往臉上整個一蓋,永田理雖說混沌如爛泥湯子的腦袋清醒了一點,但無奈酒勁已經上來,這給熱氣一激,讓他忍不住把毛巾丟到一邊,抱著有些又暈又疼的腦袋呻吟道:「你,你怎麼……準備了這麼多,多種酒?」
「嚴格來說,只用了三種,黃酒、果酒和香檳。黃酒、果酒是為了照顧你們的口味特意準備的清淡口味的低度酒,香檳的度數也不算高,畢竟讓客人醉倒在宴會上,那也是主人招待不周,可誰想到你會喝那麼多,還摻著喝得那麼雜?」
徐希一邊嘴裡叨念著,一邊轉身給永田理倒了一杯熱茶,可就這一轉身的功夫,永田理似乎酒勁真的上來懵了頭,不復剛剛那慶幸模樣,控制不住地嘰哩呱啦說出一大堆日語。
手裡拿著茶杯的徐希還未轉身,怔了一下便徑直走過去,有些粗暴地扶起永田理,把茶杯湊到他嘴邊:「把茶喝了,可以醒酒。」
可此時的永田理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揮手打開了茶杯,嘴裡仍然用日語大罵著:「那群混蛋,敢罵我們陸軍是馬糞!他們又是什麼混帳東西?還說我們陸軍只會在泥里和你們這群蟲子呆在一起!說我們是玩臭泥巴的幼稚鬼!真他媽的混蛋!」
聽到這裡,徐希又不自禁怔了一下,不過他也沒理會更是沒搭腔,硬生生把這杯撒了大半的熱茶灌進了永田理的嘴裡,人更是不住抱怨起來:「別以為我全聽不懂,八嘎是什麼意思我還是明白的。」
「你罵我也沒用,喝了就緩過來了,又不是毒藥!」
或許是被熱茶燙到,亦或是這濃茶確實是有醒酒的效果,過了片刻,仰躺在椅子里的永田理終於不再抱著沉重的腦袋,放下雙臂他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著徐希,嘴裡發出如夢囈般的細小呻吟聲:「光慶,我怎麼在這裡?」
「我把你拖進來的,不然你就得在外面和那群白衣服打起來了。」徐希拖過張椅子,大馬金刀坐在永田理面前,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嘆道:「之前我們怎麼說的你全都忘了嗎?」
「可是他們說得太氣人了,你都不知道他們怎麼……」
不等永田理說完,徐希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臉上掛上了抹冷笑打斷道:「跟一群馬上要上戰場的人計較什麼呢?正所謂刀槍無眼,說不定今天他們罵你罵得痛快,明天一顆槍子就把他們送走了。你要做的,是留下來!是活下來!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死人……就讓他們得意這一陣子又如何?」
一說完后,他又沖著聽了這番話,眼睛都不自覺睜大了三分的永田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這麼說帝國的軍人,是不是不太好?」只不過,他的眼裡只有滿滿的捉狹之意,可沒含半分歉意。
也是托他的福,永田理的心情總算是好多了,他搖了幾下發暈的腦袋,不禁雙手又撐住沉重的額頭,控制不住地低低呻吟了幾聲才沖著徐希抱怨道:「這酒混著喝真難受。」
聽到這沒頭沒腦的抱怨,徐希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我又沒叫你混著喝?本來這些酒就是潤個喉,就算喝多點也只是微醺不會醉,你瞅你剛都恨不得拿起罈子直接灌了好吧。」
一聽徐希提起剛才,想到場上那些該死的海軍馬鹿,永田理心中又是冒起一股邪火,猛地拍了把桌子,張嘴一大串日語又罵了出來:「他們海軍又有什麼可傲的?等到陸軍把整個東南亞全拿下來,他們就全得划船去太平洋打漁!」
徐希挑起眉毛不滿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再在我面前突然說日語,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很明顯,他對於永田理明知道自己不懂日語,還老是蹦出日語這種行為也是積怨已久了。
永田理這才反應過來,他拍了下腦門,齜牙咧嘴地嘿嘿笑了一下,趕緊換回了中文:「平時說中文比較多,但今天跟他們說太多日語了,又喝了這麼多酒,腦袋一下轉不過來,光慶你還請多擔待。」
得,擔待這個詞都出來了,徐希還能再說什麼?只得是搖搖頭滿臉無奈的開口提醒道:「差不多了,出去吧。你在這兒怎麼也算是半個主人,離開太久的話,太失禮了。」
有他這句提醒,永田理也不敢再賴在休息室里,趕緊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徐希一起走了出去。
這兩人剛一出去,永田理馬上就被一個遍尋他不著的陸軍同事給拽走了。看見那手中被硬塞進去的酒杯,徐希忍不住輕撫了一下額頭,心中暗嘆只怕他這位朋友今天是別想再豎著出去了。
其實,徐希內心深處也明白,永田理還是對他不放心,剛才那些酒確實是有些混,量也有些多,但不至於讓永田理醉到那種程度,什麼在泥里和蟲子打交道這種話,只怕是永田理故意說出來想要試探他的。
若是徐希聽得懂日語,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大發雷霆;若是聽不懂,則只會抱怨永田理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也得虧是徐希他早就做好準備,對於剛才的情況也算是應對得當,永田理這才暫時放心了。
看著又在人群中觥籌交錯猶如穿花蝴蝶般的永田理,徐希嘴角噙著笑,眼底的溫度卻是降入冰點:這位「好朋友」心思……還真是深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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