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尋靈藥山名雲凡,入江湖鎮呼蘭雨。(五)
話說那老僧身形一動便攜著胡途上了屋檐,立刻施展起了他的無上輕功,幾個跳動間,兩人便要出了蘭雨鎮範圍。
胡途看得清楚,心裡有些發苦,他可不想這麼快就回到家中。而且如今又是重傷的樣子,如果讓他娘親看到了,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離家出來闖蕩了。
胡途連忙強行忍住了體內翻騰的氣血,呼道:「大師且慢!」話音剛落,因為牽動了傷勢,胡途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逆風沾染了身上的衣物。
以老僧通玄功力,即使耳邊風聲不斷,依然聽見了胡途的呼喊,又看到了後者在半空中吐出鮮血。他雖然心裡有些疑惑,但還是放緩了腳上步伐,帶著胡途輕飄飄地落在一處比較寬闊的檐頂上。接著那老僧放在胡途身上的手掌改抓為按,貼在了胡途的后心,而失去了老僧的氣力支撐的胡途,立足一個不穩,差點半跪在瓦片之上。
過了一會兒,胡途只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老僧掌心中湧入自己背上的大椎穴,頃刻間流遍四肢百骸,體內紊亂的氣息開始慢慢平靜了下來。待到胡途體內傷勢暫時壓制住,面色不再那麼蒼白,那老僧才慢慢將放在胡途身上的手收回,合十道:「阿彌陀佛,胡小施主莫非在這蘭雨鎮中另有要事未辦?否則何故出聲止住老僧?」
胡途定了定神,苦澀一笑,「大師,胡途晨時方才辭別家母,告以出外江湖闖蕩,而今出來還不到一天,江湖上仍然是籍籍無名,胡途沒有臉面回去。況且,胡途現在又是身受重傷,回去讓家母看到了恐怕她又要傷心難過了。」
老僧見胡途言語誠懇,嘆道:「善哉善哉,既然胡小施主不願就此回到家中,那老僧也不便強求。不過也不能坐視施主重傷不管,也罷,老僧便帶施主別處養傷。」
話一說完,那老僧便再次提起胡途衣領,騰地幾個閃身就落在了蘭雨鎮外的野地上。接著他換了個方向後就邁開大步,也不知要帶著胡途到什麼地方去。
片刻之後,在胡途和老僧方才停留歇息的這個檐頂上,那神秘黑袍人慢慢地落在其上,因為不想被老僧發覺有人跟蹤,他並沒有靠得太近。黑袍人站在檐上,四周掃視了一番,並未發現老僧的蹤跡,當下心頭也不懊惱,畢竟跟來查看情況不過是興之所至。黑袍人正想轉身離去,忽然他鼻子一抽,捕捉到了空氣中正在逸散的一絲淡淡血氣,便認準方向展開身形,追著胡途兩人離去的方向去了。
……
那老僧帶著胡途東一轉西一拐,在山林之間兜了一個大圈子后,兩人又從另一個方向回到了蘭雨鎮。
在離蘭雨鎮還有一段路程的時候,老僧就不再施展輕功,而是放開了胡途的衣領,兩人一起慢慢地在小路上如常人般行進。當然,考慮到胡途此刻身上帶傷、氣力不支,老僧一隻手手掌貼在了前者后心,源源不斷地輸入真氣。
在路上遠遠望見一座上書著「蘭雨鎮」三字的牌樓,胡途心裡不由得驚奇,畢竟在以往他從胡家村前來蘭雨鎮的路上,都沒有看到過有這種牌樓。而且為什麼老僧帶他離開了蘭雨鎮之後,在外面繞了一個大圈子,竟然又回到了這裡,胡途不禁訝道:「大師,這是?」
那老僧呵呵一笑道:「胡小施主心裡想必有些疑問,老僧也並非故弄玄虛。只不過老僧發現似乎有人跟在了我們後面,先前需要帶著施主無暇顧及。故而便攜著施主帶著後人兜轉一番,使其知難而退,不必多生事端。待得老僧將施主送到養傷的地方,如若那人不知好歹,還是跟來,老僧再出手將其打發便是。只是如此這般,胡小施主倒是受累了。」
胡途釋然道:「原來如此,大師慈悲為懷,胡途欽佩不已。至於受累之言,區區胡途,何足掛齒。」
老僧合十口稱佛號,便領著胡途緩步走入了蘭雨鎮中。
不同於胡途先前所見的繁榮市儈景象,從這個方向見到的蘭雨鎮另有一番味道,在寬闊的道路兩旁,滿是低調內斂而又不失大氣的府第。
很快老僧便帶著胡途來到了其中一處府第之前,胡途略一掃視,只見此處府第幽幽清雅,朱紅的大門有些年份,透著一股滄桑古補的氣息。門上的門樓鋪設著一排排青瓦,樓角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鯉魚吐珠,在夕陽的照射下說不出的神秘。大門頂端懸著黑色燙金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兩個大字「方府」。
老僧微微一笑,將胡途攙扶著倚靠在牆壁上后,便走近門前輕輕叩起。
過了片刻,「嘎吱」一聲大門緩緩而開,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男子探出身來。他的眼光先是在門前面上含笑的老僧身上掃了掃,接著在倚靠在牆上臉色蒼白的胡途身上頓了一會兒,不由得眉頭皺起,道:「兩位是什麼人?」
老僧合十道:「勞煩施主稟告一聲,就說『覆地於方,渾天在袁』,有故人來訪。」
那男子道:「好,那二位且在此等候,我這就去稟告家主。」說完他就把門關上了。
沒過多久,大門快速地打開了,一個已略顯老態的中年男子在幾人的簇擁下快步地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流露著激動的神色,聲音也帶有興奮之意。「居然是袁世叔到訪,寒舍蓬蓽生輝,快快請進,讓小侄略盡地主之誼。」
老僧微笑道:「老僧塵緣已了,本不該前來叨擾世侄。」接著他略微側過身,露出了胡途的身形繼續道:「這位胡小施主於老僧有舊,如今身負重傷,行動不便,便且寄於世侄府上。世侄如能妥善對待,老僧不勝感激。阿彌陀佛。」
聽了老僧的話,中年男子臉上的激動稍減,嘆道:「世叔自四十年前遁入空門,便一心向佛不問世事。本以為世叔今日來此,小侄可以重敘兩家舊日之情,世叔既然這般,小侄也只能就此作罷。至於世叔感激之言,小侄不勝惶恐,既是世叔吩咐,小侄必定竭盡己能。」說完,那中年男人便令站在他身邊的人前去攙扶胡途。
老僧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彌陀佛,那老僧便告辭了。」說完也不做任何停留,飄然而去。
中年男子抱拳一揖,呼道:「世叔慢走!」接著看到老僧身影消失不見,他便走到胡途跟前,看著胡途蒼白的臉色,左右吩咐道:「將這位小友送到西廂房處妥善安置。」
接著那中年男子轉過了身子,就走回門內,而在邊上人的攙扶下,胡途也跟了進去。
……
「嘩啦啦」
一盞茶的功夫,在方府門外的道路上,一襲黑袍緩緩落下,靜靜看著眼前方府的門楣。沒多久,他哼了一聲,低聲罵道:「老賊禿,帶本座在山裡繞了大半天,結果又轉回了蘭雨鎮,來到這個地方。」接著他心裡忽有所感,連忙轉身一看,只見那老僧正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
黑袍人心頭大驚,暗道僥倖,看這老賊禿的樣子,是和自己同時落下。否則任憑賊禿武功再高,自己怎麼也不會聽不見任何聲響,倘若方才他便出手偷襲,自己絕無幸理。
看著黑袍人敲向自己,老僧只是微微一笑道:「施主不是一直在躲著老僧,怎麼到現在反而跟在了老僧後面?」
黑袍人冷笑一聲,道:「本座不過閑來興至,路過此地,你這老賊禿有何魅力,能讓本座跟著?」話音剛落,那黑袍人便飛身縱起雙掌齊出,向著老僧猛擊而去。
見此老僧只是一笑並不理會,黑袍人雙掌推到老僧身前兩尺之處時,突然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氣牆,不過更像是撞進了一張漁網之中。故而黑袍人掌力雖猛卻也是無計可施,直被氣牆反彈了出來。
不過黑袍人來勢雖猛,但他的反彈之力並不十分凌厲,只不過又輕飄飄地落回了原來站的地方。就好像他的掌力被那無形氣牆盡數化去,然後把他輕輕推開。
這時黑袍人已知這老僧武功高出自己十倍不止,只不過佛家慈悲為懷才沒有傷其性命。當下他冷哼一聲道:「老賊禿,今日之事,暫且記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說完那黑袍人也不理會那老僧什麼反應,直接腳尖一點,飛身離去。
看到那黑袍人退走,老僧並未追去,只是他的聲音在黑袍人耳邊響起。「施主雖行惡事,然積惡未深,如能迷途知返,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如若再行惡事,屢種惡因,必定自食惡果。」
聽著老僧在自己耳邊響起的話,那黑袍人只是冷哼一聲,不過他腳下的動作更快了。
看著黑袍人漸漸遠去的身影,老僧雙手合十,口稱佛號,最後看了方府一眼,便身形一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