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拳拳父母心
劉源一家有三畝上等水田,再有就是近百畝旱田,還一半兒是坡地;就在河邊西面四里左近,過了一個楊木林子,就望見,正在耕作的父親三人了。
大概辰時末刻,偶中十分,晨風熱烈,已經把一早的霧氣吹散;晨陽妖艷,把望向父親的眼神刺激的模模糊糊。
依稀就見,李強趕著黃牛,走在前面犁地,犁滑過黃土地,翻起土浪向兩側,留下一個大約六七厘米深的溝溝。而這溝溝也不用特意去埋,等返回來犁另外一個溝溝時,很自然的就把先頭一個掩蓋。
而獨臂的李大,就胸前掛著一個兜兜,一面從裡面抓出一把麥種,然後獨臂一輪,麥種就像雨滴,齊齊整整的就落在溝溝裡面,不帶一絲偏離和差錯!
而父親,則是用一把鐵鍬,在筐里舀出糞肥,也是雙臂一輪,就見糞肥如雨,紛紛的落在溝溝之內,均勻準確,不浪費一點肥料。
而三人的嘴裡,正吟唱著一首民謠。
「一覺二覺連三覺呀呵,哥哥領著弟弟跑呀呵。先洗頭,做王侯呀呵;后洗腰,一輩更比一輩高。洗洗蛋,當知縣呀呵;洗洗溝,當知州呀呵。......」
就像縴夫喊著號子拉船,父親三人,哼著歌兒就好像增添了許多力氣,都興緻十足的做著簡單而又辛勞的農事。
此時,三人正好來到劉源這一邊的地頭,劉源喊叫:「父親!李伯還有強子,該吃飯了。」
父親手搭涼棚,望望日頭,才說道:「尚早,再來一個來回。」
然後問母親:「求過河神了?」
「嗯!」
母親點頭,蹲在地上,把籃子裡面的吃食,一件件的擺在一個大石頭上,嘴裡說道:「趁早加把勁,飯菜還熱乎吶,別的等涼了。」
「好的!強子,趕牛加緊!」
強子也不含糊,一輪鞭子,就喊著號子出發了。
父親才三十八,不想已經把滄桑深深的刻在臉上,橫七豎八的皺紋,就如蜘蛛網粘在臉上;而離去的身影,似乎已經累駝了腰,但是,還是那般剛強和堅定。
母親望著父親的背影,嘆氣:「這多年,可是苦了你的父親,這個家都靠你的父親在支撐。」
劉源知道,自己的前身,在父親的約束下,幾乎不做任何農田和家務事,一門心思的讀書,就是為了將來他劉源能出人頭地,考中個秀才,甚至舉人啥的;至於殿試進士,可都是文曲星下凡,咱家恐怕沒有那個福分。
要知道,每三年才一次科舉,才有三百多個進士!
劉源望著父親的背影,一種酸楚泛濫心間。
無論如何,父親都是自家身子的父親,也就是自己今後唯一的父親,想到父親在自己失憶后,仍能忍住滿腹的悲哀和酸楚,不漏出一絲埋怨,依然振作精神鼓勵自己讀書,而他自己,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裡百來畝田地莊稼上面,試圖能給兒子準備更充足的州試費用。
可憐天下父母心!
望著父親的背影,劉源淚眼模糊,一種責任和報答恩情的思緒充盈心間。
當年,高考的火焰山都過了,死記硬背可是強項!曾經,為了考研,竟然把漢英詞典三萬條單詞都背過了,還怕他幾部書經!
也就是一刻鐘上下,父親就帶著李大和李強,打了一個來回;三個人放下手裡的工具,來到一個木盆子一旁洗手。
李強來回打量著劉源,好奇地問道:「看著臉色,好像比昨日靈醒幾分,八成那個河神真的管用。」
劉源把一個毛巾做暗器射向他,嘴裡罵道:「哪涼快兒就到那裡呆著,咱今兒和昨天一樣,還指望沒影子的河神!」
父親有些兒不願意,重重的嗯了一聲,說道:「別瞎說,要是叫河神怪罪,準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嘴裡還是每一個把門的。」
劉源一吐舌頭,就偷偷背著父親做個鬼臉,嘴裡王顧左右而言他。
「今兒天氣不錯,嗨嗨!那魏強送給咱兩條大鯰魚,下晌咱們就吃鯰魚燉茄子!」
桔紅小臉一紅,這傻子就是傻子,先頭在河邊都說過了,不想過了這一小會兒,就又犯病了;李強哈哈大笑,好奇地問:「茄子是甚?能吃嗎?」
這茄子,這會兒當然還在大食的地界上長著,確是不服氣。
劉源為了證明自己,還在分辨:「則茄子乃大食菜蔬,沒準兒今後咱們給你們弄來。」
李大哈哈大笑:「好!咱就等著咱家的源兒跑到大食,把那個什麼茄子弄回來!」
劉源老臉在在,心裡發誓,你們該別門縫裡看人低,這可是沒準的事。
父親親慰的拍拍劉源的肩膀,微笑:「父親也不指望你跑到什麼大食,就是平時加點力,爭取明年州試中個秀才,就不旺父親的一番兒期待。」
至於能否在這年代如魚得水,也能高中,劉源還真不敢期待,但是望向父親期待的眼神,這個不字,卻又如何能夠說出口。
「父親,兒子一定努力,爭取早一日把五經背熟,好回到學堂,跟著師尊請教學問。」
所謂五經,背誦下來還算容易,關鍵是對其中含義的理解;要知道,千百年來,不只有多少名流大儒,都曾經對其做過註解,可是因為每個人的觀念和對事物的不同理解,這註解就千奇百怪,各有道理。
要想在這年代,在科舉出頭,就必須了解,這年代崇尚的註解,都是誰家,以何為準。
父親默默點頭,說道:「也好,那兩條鯰魚,選一條好的,明兒就帶給你的師尊,那老先生可是愛吃鯰魚,村子裡面都是有名的。」
馮師尊靠教書養家,這學生求學,這孝敬可不能少了;年節的當然少不了,這平時也是有機會,也得送一些兒;尤其,出了昨兒的事,人家馮秀才明顯袒護咱家,些許回報是咱的良心。
大家都嘰里咕嚕的吃著飯,就見,父親把他碗里的那個雞蛋,很自然的就放在劉源的碗里。
劉源大不好意思,這大宋,因為失去了草原,這肉食可是金貴的很,就是劉家這樣的上等戶,平時也都是素食;就是雞蛋,雖然是自家養的,還是因為,這幾日耕作辛苦,母親咬著牙才特意加上的。
本來是一人一個,可父親卻好像理所當然的,就把他那個雞蛋,給了劉源。
劉源眼睛有些兒發酸,把那個雞蛋放回父親的碗里,說道:「孩子整日在家裡,哪比得上父親整日的在莊稼里勞作,這雞蛋還是......。」
父親眼睛一瞪,立馬就把雞蛋送回劉源的碗里:「為父吃雞蛋過敏,就愛吃青菜。」
母親也說道:「娘親也是一樣子,吃了雞蛋,就鬧肚子,這雞蛋你也一通吃了吧,孩子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
純粹是瞎話,劉源可記得,前幾日,父親可是就著一個咸雞蛋,喝酒糟泡的白水的。
水酒可不便宜,為了省錢,父親就到別人釀酒的地方,弄回不少酒糟,犯酒癮的時候,就用白水泡酒糟,當水酒喝。
劉源不敢推脫,因為那樣子,怕更傷了父母的心,只有含著眼淚,默默的吃了,心裡發誓,一定儘快的想辦法,改善家裡的生活情況。
吃過了飯,父親三人自然還是耕作麥田,而母親則是帶著桔紅去給家裡的兩隻豬割野菜。
劉源也想跟著,但是父親的一句話,叫他沒有勇氣拒絕。
「緊著回去加功課,爭取早日回學堂,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