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袍儒生
倘若你不修道,百年之後,她必成他人榻上之妾!
黑袍老者一字一句狠狠的敲在風蕭心頭。
倘若欣兒過的好,即便成她人之妻,我也會祝福她的吧?
風蕭不知道,他感覺煩亂不已。
他只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情愛之滋,成人方且琢磨不透,更何況是一個少年呢?
「小子,怎麼樣?跟老夫修道吧!天上地下何處去不得?」黑袍老者繼續說道。
風蕭並未回話,低著頭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做的那個夢極有可能是真的,眼前詭異的老者確有通天徹地之能。
清水山上有仙人,這句話流傳了無數年,一個小小的清水山,都有可能有仙人,放眼天下,能者何其多?
但他風蕭真的願意修道嗎?
若有可能,他只想平平靜靜度過一生,和欣兒一起,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想起欣兒,風蕭只覺心頭一痛。
清水鎮山清水秀,周邊數十里地他都極為熟悉,眼下所在之處,借著月光,卻不見一山一水,顯然已在數百裡外。
更何況,若老頭所言屬實,欣兒已被峨眉尼姑帶走,而峨眉在哪裡?他不知道,也無從知曉,仙人之地,想必也沒有多少凡人會知道。
似乎又是一場夢。
一抹晨光把風蕭從夢中喚醒。
風蕭感到一陣乏力,腹中傳來陣陣飢餓之感,他下意識準備從木床上爬起,但略一翻身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一個黑袍老者盤膝坐在身邊。
閉上眼睛,風蕭仔細回憶著從傍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可記憶在老者捲起黑氣之後便中斷了,至於如何來到土廟的,他根本就沒有半點記憶。
怔怔的想了一會,風蕭苦笑起來,掙扎著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向土廟破敗的大門。
「你去哪?」破鑼般的聲音響起。
「回家!」風蕭頭也不回。
老者似乎是聽見世間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也不答話,只是桀桀怪笑起來。
風蕭心頭無端一寒,當下停下腳步,冷冷道,「笑什麼?」
老者眼皮都不抬一下,哼了一聲,道,「此地距離清水山一萬七千零八百里路,單憑你一雙腿,即便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的回去!」
「莫說三年,哪怕十年我也要走回去!」語畢,風蕭頭也不回,抬起腳,便欲跨門而出。
「中了血毒,若離了老夫,你三月都活不到,還想走十年?」老者睜開眼,目露幽光。
血毒?
老者方一說完,風蕭便隱隱覺得小臂有些脹痛,他撩起袖子,赫然看見一條三寸來長的血記如細蛇一般從手掌向胳膊開始蔓延。
「此毒,只有老夫能解,倘若離開老夫的血紅丹,血記長到一尺之時,便是你精血爆裂葬身之刻!」
風蕭怔怔的站著,片刻后,有些頹然的坐在了大門前的石階上。
門外,春色似錦,鳥語花香。
但他的心,卻沉到了底,他不怕死,但若死了,與他相依為命照顧了他十三年的媽媽怎麼辦?他若死了,欣兒一定會哭成水人兒吧?
土廟之中,一片寂靜。
「春去也,多謝洛城人;弱柳從風凝舉袂,叢蘭裛露似沾巾,獨坐亦含嚬!」一聲詩吟從遠處傳來,吟聲若歌,調高穿雲。
黑袍老者聽見歌聲,霍地站起身來,神色極為警惕。
風蕭不曾想到,如此野外,竟也會有人,抬頭望去,卻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向著土廟飄來。
猶如一陣清風,眨眼間,白色身影離土廟只剩百里之距。
若是往常,風蕭必會暗呼神跡,但現在他卻知道,此人縮地成寸,想必也是仙人。
他從不曾想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人,竟會離他如此之近。
吟者乃是一名儒生,白衣白袍,手搖羽扇,嘴角含笑。
「這滿地殘花敗柳,好生惹人討厭!」廟內黑袍老者突然怪笑一聲,袖袍一甩,一道黑氣激射而出,廟外數十里內,立刻落花如雨,青柳如枯,帶起陣陣驚鳥,直往天際竄去。
眼見花敗柳枯,儒生卻不阻止,只是搖頭嘆息道,「你這老魔又發什子癲呢?這蘭花青柳,卻又惹著你了?」
黑袍老者聞聲,只是斜眼睨著儒生,冷笑道,「花非花,草非草,百無一用是書生,倘若你有那個本事,讓這一地落花變成新鮮模樣,老夫也就服了你了!」
儒生面上憐色一閃而過,笑道,「這等逆天之事,也只有江南趙家精氣珠方能做到,丹青修為不精,卻是無力化瓣為花!」
儒生說道此處,收起手中羽扇,目光落在了廟門上的少年身上,眼中露出一絲驚艷之色,不由嘆道,「好資質!」
風蕭一愣,只見那道骨仙風的儒生,正定睛瞧著自己,心中不禁有些不自然起來。
黑袍老者也不說話,只是低聲冷笑不止。
「可惜,可惜啊…」片刻后,白袍儒生似是發現什麼,搖頭惋惜道。
「丹青老魔,倘若此子不中血毒,難不成你還想搶去不成!」黑袍老者突然陰下臉,寒聲說道。
「非也,非也,丹青雖有心收徒,可卻不會奪人所號,不過此地遇見老魔你,倒也算是機緣,若不喝上兩盅噬心酒,豈不憾哉?」儒生也不動怒,輕搖羽扇,含笑說道。
儒生剛剛說罷,向前偉偉踏出一步,風蕭直覺一陣微風佛過臉頰,眼前一花,便見儒生已踏入廟內。
儒生雖然面色和善,但風蕭心中卻不知怎的,無端多出一股寒意。
以儒生本事,定是仙人無疑;黑衣老魔想必也不會是凡人,此二人定是舊識,卻亦敵亦友,本事估計也在伯仲間。
黑衣老者眼見儒生進廟,臉上露出一絲肉痛之色,也不猶豫,手掌一翻,一尊酒罈便倒扣在手腕上。
儒生見到酒罈,哈哈一笑,一把接過,揚起頭,咕嘟咕嘟,將一壇烈酒灌進喉嚨,只是片刻,風蕭便聽見廟內傳出一聲空壇破碎的聲音。
「好酒!」儒生喝罷,哈哈笑道,聲音卻越傳越遠。
「丹青老魔,你此行可是為了『精氣珠』?」黑袍老者高聲喝道。
「此珠於我無用,老夫全無興趣,老夫此行,只是為了,憐妹一約」儒生的聲音遠遠傳來,繼而又是一陣歌聲,「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