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救人
也是非邑的身份具有迷惑性,任黃家人想破腦袋也不會把他的身份往神明身上想,因為有深夜在,反而『坐實』了他和妖王之間的關係。
他們被安排在一間離主屋不遠的兩層小樓中,黃下津一路帶路,給他們介紹景緻或是明裡暗裡打聽妖界的消息,和之前在花店中時判若兩人。
「那就請兩位好好休息。」
青年笑著離開,深夜不耐煩應付,人前腳踏出門,後腳一爪子把門扇過去關上。
黃下津腳後跟險些被夾著,臉上僵了一下,腮幫子鼓了又鼓,終究是忍下咬牙走了。
「你們到底圖什麼?」
這屋陳設普通,一套黑皮略有裂紋的沙發,右邊是飯廳廚房,左邊是小院,樓上應該就是卧室。
深夜蹲在沙發上氣呼呼的瞪著他。
「黃家嘛,應該想借你我和妖王搭上邊,畢竟妖界遲早要統一,這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好事。」非邑笑了笑,在屋裡四下看了看,然後徑自走向茶几蹲下,探頭往桌面下方,果然看見一張黃符,「至於我……」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把符紙揭下來。
這邊黃下仁和黃下津兩個正等著他的下文,靈力凝做的畫面驟然消散,登時一口好奇心吊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難受。
「大哥,這樣真的行嗎?」黃下津面有猶疑,「我看那個非邑似乎不好相與,捉回來的紅狐妖對著那隻九尾靈貓的反應過於奇怪。」
這兩個都沒有露出妖氣,他們不好把握其實力,心裡總有點沒底。
「左右都是妖怪,在我們的地盤兒還能翻天了不成?」黃下仁沉吟片刻后,低聲道:「九尾靈貓一族避世許久,今日這個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是妖王親近的族人,這樣拉攏妖族的機會斷不能放過。」
道理是這麼說的,可要他們除妖師對妖怪以禮相待,真是要把所有的臉皮都放在地下踩。如黃下津,都已經算心態好的,照樣被深夜氣得哆嗦,不難想象接下來的日子裡本家該有多熱鬧。
想起之前那隻九尾靈貓肆意妄為的模樣,黃下津有些牙疼,便轉了個話題,「老祖宗又讓元央那孩子去了一回?我看小凰從那邊回來了。」
這個話題不見得比上一個好多少,至少黃下仁不怎麼愛聽,當即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又提那個不聽話的小子作甚,要不是他非要出去亂跑這些年,老祖宗也不至於……」
他話里隱晦,不過罵起自己的兒子來倒是絲毫不含糊,「那個臭小子也是,讓他少去老祖宗跟前兒晃悠,總不聽!讓他看好黃元央也是,居然把人給放出去了,這不是趕著找死?」
人家罵自己的兒子,黃下津不好開口,半晌,等他大哥氣順了之後,才平靜地說道:「小凰是好心,畢竟那孩子是代他受過。」
結果他不說還好,一說黃下仁連他都一起惱了,虎目一瞪,「代他?受過?你怎麼也這樣說?如果不是我把他從旁支接過來好生培養,他能有今天?連字輩都排不上!能被老祖宗看中,這是他的福氣!」
關於這種看法,黃下津將眼中的冷意藏得很好。
他是如今下字輩的領頭人物之一,代表著整個黃家,著眼於大局,於公他不能反駁。但作為一個長輩,私心裡實在不忍,誰叫如今的黃家竟然只有兩個天生靈體呢?
他見大哥已經一副拒絕說話的模樣,便輕聲掩上門出去了,下了樓,正好看見坐在輪椅上的白衣青年信手烹茶,熱氣氤氳時,破有一股出世成仙的氣質。
「五叔,陪小侄坐一坐吧。」
黃起凰的表情絕對說不上親切,即便是笑著,也帶有幾分疏離冷淡。
一想起那些糟心事兒,黃下津冷靜的臉上微動,緩緩坐下,隔著一方小小的桌子,年齡差距不大的叔侄兩個相對無言。
沖茶不光是技藝的修鍊,同時也考驗心境,如果心中難平,哪怕技藝再好也會缺了兩分味道。
顯然黃起凰不在此列,一套動作下來,都可以當成是教學模板,小小的薄胎瓷中,淺青色的茶水剔透,香而不散。
端起來微微一嗅才知其間的享受,這麼一盞,黃下津的心情便平復了些。
「方才我與你父親說起了元央那孩子。」停了一下,將小盞置於小几上,「這話原本不該我說,小凰你天賦非凡,將來必是我黃家的中流砥柱,若能……唉,總之能幫則幫吧。」
黃起凰坐在黃花梨木輪椅上,將用過的杯盞拿清水涮了,等下一壺滾水,聞言輕輕抬眼,「侄子曉得。」
至於曉得什麼,會怎麼做,他一概不說,煮茶時熱氣隔在兩人中間,一時間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再喝了一輪,黃下津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走出大門時,還是那個黃家五爺,溫和強大的除妖師。
黃起凰並未相送,仍舊捏著盞瓷杯,在鼻下輕輕晃動,卻不喝,嘆息道:「可惜我這破敗的身體不能飲酒。」
小貓妖從他衣兜里跑出來,化作少女,嬌笑道:「你若捨棄這具身體,天大地大任你逍遙,你就答應我嘛,讓人家好回去交差~」
黃起凰眼睛裡帶了笑,輕輕敲她一記,「果然貓的耐心有限。」
這一點,非邑深有體會。
「深夜大爺,您回去吧!」
他就差跪下了,但深夜趴在沙發上仍舊如老僧入定,許久才打個哈欠,「不行。」萬一他一錯眼這傢伙又犯莽怎麼辦?
「非八字不能沒有你坐鎮。」
「你這個老闆都能撂手不幹,我怎麼就不能偷懶?」
「這樣,你要是回去我就去把各個聖域中的魚都捉來烤了給你。」
黑貓的眼睛騰地亮了。
有戲!非邑再接再厲,「外加秘制醬牛肉,醬排骨。」他聽見了這貨咽口水的聲音。
深夜原本已經立起來了,瞟了某人一眼,啪嘰一聲又倒回去,哼道:「就算我不答應你也得給我弄!」
非邑:「……」
終究還是沒能把貓給弄回去,好說歹說,最後把這位大爺給勸進了混沌空間,並且死活不準把出口給封了。
不想帶深夜,一是因為他和九尾靈貓關係過深,要是和黃家有牽扯容易讓妖族多想;二是因為他真的是個累贅!
不是說實力不行,而是太行,去哪兒都一副大爺我最、屌的樣子,容易出事兒。
是夜,擺脫明裡暗裡的監視之後,非邑沿著感應去了一個地方——黃家後山上的一處小木屋。
生滿青苔的牆板,長了雜草的屋頂,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股潮濕腐朽的氣息,撲在臉上。小屋孤零零的立在小樹林的盡頭,背靠一座光裸的山巒,荒涼破敗。
黃元央就在裡面,而且生命氣息很弱。
非邑遠遠的停了下來,飛身立於一個大樹上,俯視前方的景緻——樹林和一簇一簇的灌木叢,乍一看沒什麼特別,但如果是精於符陣的人看了就會發現其中的玄奧之處。
「這裡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
深夜的聲音響了起來,剛才只是好奇探出腦袋看了看,一股子憋悶感便罩了下來。
「別出來。」
非邑對於除妖師的符陣不甚了解,不過卻知道一點:這些都是用符紙按五行八卦堆疊出來的,和諸神天的陣法有區別,但殊途同歸。
眼前的樹林包括遠處的山巒,都被納入了符陣的範圍,要破除也簡單,把藏在暗處的符紙撕了便是。
可那樣一來今夜就白來了。
不過,既然他來了,自然就有把握,手一翻,掌心便多了張符紙。
感應不到這上面的靈力波動,沒有觸動陣法也感應不到這陣法的靈力運轉軌跡,不過——他抬手將符紙往前一送,一點靈光自上面射出,落在眼前空蕩蕩的地方如水盪了一下,便多了道橢圓形的入口——既然那人提了黃元央,又給他這張符紙,總不是專門害他的。
否則早在一開始就揭穿了他的身份,何必等到現在。
入得這符陣其中猶如撥雲見日,方才荒涼的景象倏然一變——宏偉的古代府邸建築!
之前看見的木屋是一道紅漆貔貅大門,門口兩座飽經風雨的石獅威嚴肅穆;入得大門是一面雕著錦鯉戲荷的石牆,繞過去是一間小院子,再往裡走,是紅木雕花的廂房……
一圈走下來,哪怕是抱著遊覽的心態也蒙了,實在是太大了!
「這應該是黃家發家時的祖宅。」
足足五進五齣,這在那時候非官非商的已經是大戶了,更莫說這只是本家,還有無數旁支。
除妖師也是個暴利行當,儘管憑實力說話。
「你不是來找人的?」
「我記得。」
「那你還逛?」
「這不是已經找到了?」說話時,非邑停了下來順手把右手邊的門推開,「那裡。」
這間屋子顯然不是用來休息的地方,裡面一張香案外沒有任何的擺設,說是祠堂吧,也沒什麼排位畫像,香案上也沒有香燭貢品。
香案前面正對著門的地方,直挺挺的躺著一個人,正是黃元央。
他身下沒有任何東西,再是大熱天,這樣陰冷的地方地板也涼快過了,更別說這會兒還是晚上呢。
他這會兒應該昏迷著,一動不動。
「死了?」深夜問了一句。
「沒有。」
非邑沒空搭理這隻蠢貓,左右看了看,沒感覺到其他的陣法結界,抬腳進去的瞬間,一股寒意襲來。
並非是夜晚退涼的溫度,而是一股子從汗毛滲透進來的陰冷!
非邑直覺這裡有古怪!
這屋子是真的大。
其他房間都是左右分列,而這一間——位於整座建築中軸線的最後方,竟然單獨成間,說它不重要都沒人信!
站定一會兒,那股陰冷還是沒有退卻,這時候走也已經來不及,沒有異常就說明暫時不用擔心。
這般掙扎許久之後,黃元央還躺著,就像是被人丟在這裡的屍體,可是仔細看他卻是以較為緊繃的姿勢躺著。
哪怕昏著嘴角也抿得很緊,雙拳緊握。
一步一步近了,非邑也逐漸來到這屋子的中間,四周空蕩蕩的,哪怕是呼吸聲格外明顯,腳步更是震耳欲聾。
大門外漆黑色夜色中,灑下一縷慘白的月光。
他的眼前,黃元央嘴唇青白,臉上布滿汗漬,就像是在驚駭中劇烈奔逃的人一般,過度地運動過。
非邑站定在他身邊,打量過後輕輕皺起了眉頭,他的這位室友狀況實在是不怎麼好。
發燒,內傷,最重要的是靈魂受損!
到底什麼樣的衝擊才能造成這樣的損傷?而且聽說他還是從旁支中進入本家的天生靈力,此時這般凄慘的倒在這裡,實在是令人費解……
然而非邑並沒有想太多,檢查過他的傷勢之後便打算對他進行治療,只是才蹲下的瞬間,一身汗毛倒豎起來。
非邑想都沒想回過身去,空無一物,除了月光帶著院子里的樹影晃動,清風進來空氣都黏著。
這裡一定有什麼東西!
他皺著眉頭感應許久,竟然無一絲反應!?
「此地不宜久留。」深夜也在意識海說道。
非邑點了點頭,不再猶豫,一把將黃元央放進混沌空間中,快速遁去。
空無一物的漆黑房間中,空氣扭曲晃動了一下,無數透明的似液體、似氣體的東西悄悄縮了回去。
一雙渾濁的眼睛驀地睜開,其主人桀桀怪笑著,嘶啞如惡鬼的聲音在山洞中迴響,「來了……有了這個就足夠了……」
一路把人帶回住的地方,非邑輕易不敢把黃元央放在外面,一頭扎進混沌空間中,檢查療傷快速進行著。
只是到後面的時候他開始犯難了。
「靈魂要怎麼治?」
「信仰之力。」
非邑沒有動,略微苦惱:「信仰之力於我現在來說和神力無異,我對他用有沒有問題?」關鍵是他會不會染邪。
能避免的苦難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深夜一想也是,「試試?」
非邑:「……」這不是說了當沒說,到底還是動手了,以混沌之力將信仰之力注入黃元央的靈魂中,慢慢溫養。
一人一貓就這樣面面相覷,深夜看了看,「沒事?」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