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婆婆，媽媽
伴隨著迷境之霧的消散，此間世界，似乎從根本的規則上，發生了許多說不出來的變化。
但具體是什麼，也只有少數人能夠知曉。
而隨後，陸林沒有再在這祭台之上停留，而是身子一轉，卻是又來到了另外的一處地方。
在這兒，有兩人早已守候。
一位坐著，一位飄著。
坐著的這位，實屬無奈——因為下半身，幾乎都消失不見了去……
而飄著的那位，身形則在不斷凝聚，似乎從虛空之中，源源不斷地吸收著能源。
前者叫做龐光。
而後者，則是李聞雪。
當陸林浮現此處，只剩下半截身子的龐光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隨後笑嘻嘻地說道：「哇哦，我還在跟聞雪說你到底會見幾個人之後，才會來找我們呢……沒想到，在你心裡，我們才排到了第三位，嘖嘖嘖……」
陸林瞧見突然變得有些毒舌的龐光，又下意識地看了離地一米的李聞雪，嘆了一聲，苦笑著說道：「唉……」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嘆了一聲。
李聞雪瞧見他這表情，不由得笑了，善解人意地說道：「陸林哥，你別介意，龐光只是因為半殘了，所以才會抱怨多一點——剛才他還焦急得很，一直擔心你呢……」
自從第一次全面除魔令的鄲寨縣城一別，陸林就再也沒有見過李聞雪。
儘管一直知道李聞雪並沒有死去，但這會兒，卻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以及對話。
因為某些緣故，陸林的心中，對李聞雪，其實是有著一些難以言敘的情愫在……
正因如此，他預想中的兩人重逢，可能也會比較尷尬。
但李聞雪此刻的落落大方，反倒是讓陸林鬆了一口氣。
他認真地說道：「不管怎麼說，之前的時候，多謝你們了……」
如果沒有李聞雪、龐光，以及其他人的冒死拖延，陸林也不可能把握住絕境之中的那一縷光，也不可能找尋到自己的「天師密碼」，開啟五階基因鎖，從而獲得與黑天魔神的一戰之力……
這一切，都是那些悍不畏死、願意殉道者的付出。
奇迹，不是陸林一人創造的。
榮耀，也不僅僅屬於他一人。
它也屬於活著的，以及死去的硬骨頭們……
聽完陸林的感謝，龐光撇了一下嘴，隨後說道：「你要是真心感謝，那就施展神力，把我給恢復完整，重新回復巔峰去……對不對，陸大神？」
陸林聽了，不由得笑了：「就算沒有我，你休養數月，一樣能夠恢復。」
龐光說道：「你這不是舉手之勞嗎？」
陸林卻搖頭說道：「我不是推諉，而是真的不行——事實上，與黑天魔神的交手，我即便是僥倖勝出，也幾乎是油盡燈枯……現在也只是勉力堅持，方才沒有倒下……」
龐光聽完，打量了一會兒陸林的樣子，卻是信了。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就算這樣，你也得支棱起來啊？你那一套換不完的黑西裝呢？怎麼沒有整起來？是不是因為那位張信靈昏迷不醒，可以不顧形象，用不著裝逼了？」
陸林聽了，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知道怎麼的，聽到龐光的這毒舌之語，他反而感覺到越發親切一些。
於是他回答道：「你的白西裝都沒有整起來，我又何必折騰呢？」
兩人聊了幾句，這時李聞雪突然插了一句話：「陸林哥，你剛才，是……合道了？」
簡單一句話，直接讓故意發泄情緒的龐光停止了嘮叨。
陸林的面容，也變得嚴肅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方才認真地回答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確如此。」
李聞雪打量著陸林，認真問道：「所以你現在的狀態是……」
陸林在兩人面前，並沒有隱瞞的打算，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六級以上，七級未滿——我雖然擊殺了黑天魔神的意識主體，將其神格吸收，但那傢伙的本體，卻還在靈池之上，我需要通過神秘宗門的途徑，去往域外戰場，最終抵達靈池，完全繼承祂的遺產，方才有可能點燃神火，取而代之……」
李聞雪問：「所以，你之後的打算是？」
陸林看著她，以及旁邊滿是好奇的龐光，猶豫了一下，問：「你的這個問題，是你自己想問呢，還是代表你們背後的西南雙陸？」
李聞雪聽到，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而龐光則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背後站著的，是西南雙陸？」
陸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含糊地說道：「合道之後，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這時李聞雪卻開了口：「不，只是我想問而已。」
陸林聽完，想了想，開口說道：「我啊，既然繼承了黑天魔神的遺產，達到了這個級別，已經不為天道所容，沒辦法繼續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所以我可能會在休養結束之後，如剛才所言，試圖著取代黑天魔神的位置……」
李聞雪忍不住提醒道：「你即便擊殺了黑天魔神，擁有了祂的神格，但想要繼承全部遺產，點燃神火，也還是需要很困難的旅程；而且稍有不慎，很容易被人趁機奪了命格去……」
龐光也說道：「對，異域戰場，通天之路，可有無數可怕的存在，遠比你想象的，要艱辛許多……」
陸林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其實，黑天魔神臨死之前，也提醒過我。」
哈？
兩人不由得一陣錯愕：「黑天魔神，還提醒過你？」
陸林平靜地說道：「黑天魔神臨死前，與我做過一個交易——我答應代替祂，守護此方世界，而祂這告訴了我許多有用的消息，以利於我接手祂的遺產，最終點燃神火……」
龐光有些不信：「這怎麼可能？你幹掉了黑天，祂卻還願意與你做交易？而且還是這樣的交易？這裡面，別不是有什麼陷阱哦？」
陸林卻搖頭說道：「不，你們不要小看了祂——無論如何，黑天魔神，都是這個世界誕生的神祇……祂的氣度，以及對於這個世界的熱愛，並不是我們能理解的。所以即便祂走的路子，我們不認同，但對於祂的氣度和功績，還是需要尊敬的……」
聽完陸林的話語，龐光與李聞雪，都陷入了沉默中。
陸林所說的這一切，對他們而言，實在是有些太過於顛覆了……
他們本能地不願意相信。
但畢竟他們與黑天魔神的交集太淺，也的確不如陸林對其了解得深刻。
沉默了一會兒，陸林卻對李聞雪說道：「對了，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李聞雪看了陸林一眼，隨後說道：「我……我啊，因為獲得了無面鬼母的半神格碎片，所以我想去一趟餓鬼道，利用那裡的先天優勢，快速恢復，並且試一試趁著這段真空期，取代它的地位，成為餓鬼道的一統王者……」
這樣啊？
陸林猶豫了一下，說道：「去往餓鬼道，路途艱難，不過我剛好還有餘力，現在能夠送你一程——你若是沒有別的計劃，我……」
李聞雪彷彿秒懂他的意思，直接說道：「好。」
哈？
陸林愣了一下，說道：「你，不打算回趟家，見見父母嗎？」
李聞雪搖頭，說道：「不必了，人間之事，於我而言，早已是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陸林聽完，沉默了一下，隨後點頭說道：「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此事的確宜早不宜遲。
所以陸林也沒有推脫，當下也是劃出光門來。
旁邊的龐光似乎還有話語要講，但被李聞雪瞪了一眼之後，卻也緘默其口。
隨後李聞雪跨越光門，直接離開。
李聞雪離開之後，陸林與龐光似乎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龐光方才幽幽說道：「聞雪師從沉默的觀察者陸言，而我則受蠱王陸左的輔導——不過我與蠱王之間，已經有很久沒聯繫過了……」
陸林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龐光卻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一直跟著李聞雪，主要也是想要跟蠱王恢復聯繫，畢竟西南雙陸是一家……但這並不表示她與我之間的關係，有多親密……」
陸林嘆了一口氣，說道：「別說了。」
龐光卻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我講了這麼多，你沒聽懂嗎？聞雪，她其實還是一直喜歡著你的……」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伸手，使勁兒抓向了陸林。
結果這一抓，陸林卻直接跌倒在地。
此刻的龐光方才發現，陸林這會兒，整個身子輕得可怕，卻彷彿陰靈一般……
這會兒，他終於相信了陸林剛才講自己「油盡燈枯」的事實。
原來這傢伙，並沒有騙人……
倒落在地的陸林瞧見龐光一臉愕然的樣子，卻是反手抓住了他，拍了拍，說道：「別擔心，我沒事，只不過可能沒辦法處理後續之事了——這兒的一切，需要你們量力而行……」
龐光滿臉憂慮地說道：「你……」
陸林搖頭，說：「死不了。」
龐光嘆了一口氣，隨後又惡狠狠地罵道：「媽的，原以為抱了個大腿呢，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頂用……」
陸林笑了笑，說道：「還行吧，依舊是大腿，不過可能需要兩三個月的恢復時間。」
龐光看著他，想了想，說：「你放心，這段期間，有我們呢……」
陸林說：「唉，讓我怎麼放心呢？仔細想一想，咱們這邊的人，大部分都在對抗黑天的過程中隕落了；反倒是像王安石、公子小白那些反覆無常的狗東西，最終活了下來……」
「不僅如此，還有清除派的一些漏網之魚，以及遺留在這迷境之霧周遭的各路邪物……」
「你們身受重創，能否敵得過這些餘孽的侵擾，也都未必呢……」
龐光聽完，不由得笑了：「就這幫臭魚爛蝦，有什麼可怕的？就算是王安石啊、公子小白，還有清除派的那些漏網之魚，在黑天魔神隕落之後，個個都有如喪家之犬，逃都來不及呢，哪還有膽子作惡？」
陸林瞧見他如此自信，也終於放心了。
他交代道：「嗯，我剛才強撐著，也算是幫著壯膽，把那些傢伙嚇走了，然後我這邊的消息，你別走漏，另外回頭去你找田小沖和他姐，三人合作一處，搜救一下倖存者，再出去糾集散落的天師，逐步清除周圍的邪物餘孽，問題應該不大……」
說著說著，陸林的聲音越發飄渺虛無。
龐光瞧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我發現你特么的還沒成神，卻成了嘮叨鬼了……」
陸林聽完，不由得笑了。
是啊，是啊，他的確如龐光所說，變得越發嘮叨了呢。
不過，之所以如此，也只是見了太多亡故之人，越發見不得離別而已……
罷了、罷了……
走了。
陸林閉上了眼，卻是化作了無數熒光。
隨後化作青煙裊裊，消失不見了去。
龐光瞧見這一幕，咬著牙，故作兇惡地罵道：「你個傻波伊（音譯）！」
說完，眼淚卻忍不住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