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漢軍威武
「不是,你動動腦子,你家孫子要娶媳婦,他家孫子也要娶媳婦,都要給孫子娶媳婦,這麼巧?瞎話也要編圓了啊,一群不要臉的老騙子,行了行了,沒工夫跟你們瞎扯淡,趕緊卸貨,三天後帶著新的粟米,領這一次的粟米錢。」
苟棟實在是沒心情跟這些老騙子磨牙了,不耐煩地一揮手,示意趕緊卸貨,別他媽廢話了,反正鑽到錢眼裡的苟棟是鐵石心腸、麻木不仁,說出大天來,也不可能讓一個銅子的利。
「不是,東西可以給你,價錢也按原來的算,可你不能侮辱我們啊,誰是騙子?誰不要臉?我們可是功烈鄉的,從來不騙人說假話。」
老頭有些氣憤道,就算這價錢談不攏,可不能侮辱人不是,他們是多大歲數的長者,快進棺材的人,能讓一個小輩這麼侮辱嗎?這必須要掰扯明白了,人活一世,這名譽比啥都重要,雖然他們都是身份卑微的老農民。
「功烈鄉?」
苟棟一愣,自己來長安這麼久,怎麼沒聽說過啊,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說。
「功烈鄉是什麼東西?」
苟棟不解道,出言並沒有惡意。
「哎呀,你這娃娃,說話可真是沒個把門的,功烈鄉都不知道?那可是當年武皇帝親自立碑親封,我們鄉里一千多男丁,全部立有軍功,活下來的人也就三百多個,別說武皇帝了,就是衛青大將軍在,霍大將軍在,聽到你這無知蠢話,都能割了你的舌頭。」
老頭倔勁一上來,還真不把苟棟當個什麼官了,心裡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
「嘿!嘿!嘿!哥幾個可都聽好了,這老騙子為了錢嘿,連武皇帝、衛青大將軍、霍大將軍都給搬出來了,你害不害臊?」
苟棟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怒斥道。
「老哥幾個,咱們到了到了都成了騙子了,給這娃娃看看,咱們到底是不是騙子!」
老頭說話鏗鏘有力,說話就要擼起袖子。
「怎麼地?拆穿了你們還要發狠打人是怎麼地?這裡可是皇宮御林苑!」
苟棟說話硬氣,可腿腳不慢,躲到了守衛吉順祥後面。
「瞧把你給嚇的,就你這塊料要是打匈奴啊,早就死了。」
老頭直言道,隨後露出了整條右手,上面全是各種傷疤,最為顯眼的就是斷了三根手指頭的手掌,而他後面的老頭也紛紛露出自己的傷疤,有的斷了一條胳膊,有的斷了一條腿…………從那老頭往後沒有一個人是身體不殘缺的,這本是他們的榮耀也是他們的短處,榮耀在當年,短處在當下,本來不願意給別人看見,畢竟誰不想當個健健康康四肢健全的人,只這一露,那些老頭就跟變了跟人是的,滿臉的英氣,目光精銳,昂首挺胸,精神抖擻。
苟棟震驚莫名,這種震驚就好像身體就像是被雷電給劈了一樣,走到那些站成一列,整齊劃一的老頭們身邊,挨個撫摸過他們那不願意提及卻無比榮耀地斷知殘軀,一道道傷疤,一條條斷手、斷腳,苟棟不敢用力,只能輕輕拂過,生怕弄疼那些已然長住不疼的傷疤。
「你們真的是漢軍?」
苟棟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些老頭臉上那斑駁的皺紋,心中暗動。
「那還有假!我是跟過衛青大將軍在元狩二年打的匈奴,任騎兵伍長!」
「我是元狩十年跟著霍大將軍直搗匈奴王庭,任騎兵什長。」
「我是元狩十五年跟著飛將軍李廣大將軍駐守雲中郡,血戰兩天,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任屯長。」
「我是…………………………」
「我是…………………………」
老爺子們說到當年如何跟著武皇帝時期的帝國雙璧、千古戰神、世之名將打仗時,臉上是神采飛揚,驕傲無比。
「娃娃,我們當年可是武皇帝親自在未央宮前授勛的老軍了,每個人都立有一等軍功!」
老頭們越說越激動,老態全無,各個挺胸抬頭,猶如當年就在未央宮前,武皇帝親自授勛的那等榮光,從他們身上閃耀出大漢軍人的威風氣勢,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就是地里的莊稼漢。
「當年你們打仗就沒想到過會變成今天這樣嗎?胳膊、腿都斷了,你們想過退縮嗎?」
苟棟敬仰之情頓然而生,再也不敢對他們那樣說話了。
「國家的號召,那是何等的榮耀!死,我們怕,但我們更怕我們的妻兒被人凌辱,怕我們的河山被人佔領,當年出征的那一刻,身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的家鄉,只有我們大漢的軍人不怕死,天下還有誰跟侵犯我們的土地!」
眾牢頭齊聲道。
「犯我疆界者如何!」
站在最前面的老頭威喝一聲。
「殺!」
「欺我大漢者如何?」
「殺!」
「我大漢軍該是如何?」
「縱橫天下,不懼生死,以身許國!」
最後老頭們齊聲吼了起來。
「保家衛國!匈奴不滅,何以還家!」
「保家衛國!匈奴不滅,何以還家!」
「………………………………」
他們的眼前不再是什麼御林苑,而是當年在軍營,帝國雙璧面前正在檢閱隊伍,接下來就是征戰天下,開疆擴土。
只這十人,聲音雄渾威猛,就連大地都在震顫,只這十人,軍威傳遍天下,只這十人,就是當年打出民族自信、開疆擴土的軍隊的縮影,只這十人,他們是大漢民族的驕傲榜樣。
本不是靡靡之音,乃是十個老頭簡單的證明,卻比任何世間矯揉造作的歌聲感人肺腑。
淚水在苟棟的眼角打轉,他麻木不仁的貪財之心,瞬間被擊破擊毀,沒有誰這輩子讓他這麼尊敬,咬牙怒視,不是針對那十名老軍,而是來自男人內心熱血的衝動,使得渾身有勁,充滿力量。
「你們是英雄!應該得到我們的尊敬,沒有你們,就沒有大漢的天下,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還能騎得了馬嗎?」
苟棟像是他們的將帥,對著自己的兵,心痛的關心道,對於一個大漢軍人,他們不會在乎有多少富貴,得多少權利,最傷他們的不是敵人的無情刀劍,而是這悄無聲息的歲月,老兵不死,只是在凋零,這句話比什麼都能安撫他們的心,因為他們是大漢軍人,大漢的軍人居然老到了傷到了騎不了馬,這是最為觸動他們內心的地方。
噝!
老淚縱橫地老軍們,吹起一個口哨,附近跑來十幾匹馬,老軍們相互攙扶著上了戰馬,即便是沒有馬鞍,戎馬一生的軍人依舊能馳騁天下。
不屈的倔強寫在他們的臉上,歲月可以湮滅他們的軀體,卻不能摧毀他們的意志。
「報大將軍,敵酋就在前方,請求出戰!」
老軍們坐在馬背上沖著苟棟,希望能在殘年最後衝殺一次。
「出戰!」
苟棟眼睛濕潤,低聲哽咽,可他不能哭,如果他今天是那些老軍們等待接受軍令的將領,則不能哭,而是威嚴地下最後一道戰令,狂嘯一聲馬蹄催動,十名老軍騎技嫻熟,在他們身上絲毫看不出來他們依然是六七十歲的斑駁老人,他們也不想讓自己將軍看到自己不能打戰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
一隊英勇的騎兵迅速向前奔去,勢如奔雷,氣勢磅礴,誓要將敵酋斬落馬下。
時間突然變得很慢很慢,那隊老年騎兵揮灑著自己最後的一腔熱血,衝殺,衝殺!而苟棟眼前的那一隊老年騎兵,衝殺的越快,時間就變得越慢。
倏地,淚珠滾落,苟棟眼裡的那隊騎兵不是在六七歲自娛自樂的老軍,當風雨劃過他們皺紋的時候,他們瞬間一下變成了年輕時的模樣,內心忐忑,眼神卻無比的堅定,各自披著厚重的漢甲,殺氣斐然,而在他們最前面,苟棟看到了那英姿勃發地年輕將帥,帶領著他們沖入敵陣,為了不是活著,而是家園,求得一線生機。
而那將軍的臉不就正是苟棟內心的自己嘛。
苟棟再也壓抑不住了,任憑淚水灑落,他瘋狂的吼叫,為那十名老軍搖旗吶喊,擂鼓助威,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也是那些老軍們告訴他的一個道理:好男兒不能活在錢的世界,而是有高遠的志向。
曾經劉病已告訴他的那些道理,他聽得懂,也知道什麼意思,卻只是耳旁風,當成了說教,可在這一刻,才深刻的明白,國與家密不可分,人人該為了國、為了家獻出自己的力量。
看的痴了的他,搖頭感嘆,是大漢欠了那些老軍太多,以至於低聲下氣地來求他這個自己都感覺到噁心的馬監,他們才是英雄,而英雄就應該被尊重,即便是他們老了,再也戰不動了,甚至為生計而奔波,為生活而苦惱,這不是坐享其成的後來人所該表現的。
馬蹄聲漸疏,那一隊老軍騎著馬回到了苟棟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