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悲愴，血的味道

不可理喻的侵犯讓沈言熙再次失去理智，一邊接過控制器，一邊狠狠用力打向韓敬辰那隻很不老實的手臂，隨後頭也不回地推門離去。

終於，離開了。

狂奔著跑向地下室的沈言熙永遠不會知道故意激怒她的韓敬辰此刻正獨自一人跪坐在地上承受著幾乎無法忍受的孤獨與絕望，還有——愧疚。

他的右手顫抖著，一點一點從褲兜里掏出一小支針管，這一隻小得幾乎看不出是針管的針管正是他師父發明出來的殺人利器。

針孔細小，只要毒藥夠毒，只要手法夠快，只一針便足以要了對方的性命，更可以一針就讓人生不如死。

「凌子默，快，快把你身上的炸彈解了！」

沈言熙飛奔到地下室，一邊大口喘息著勉強開口，一邊將控制器遞到凌子默的手裡。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

沈言熙停頓數秒，才有些不情願地開口道：「是韓敬辰……給我的，你放心，他不會騙人，這東西一定是真的！」

凌子默聽了沈言熙的話竟焦急得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連忙拿著控制器擺弄不停。幾分鐘后，控制器內部發出一聲咯噔聲響，凌子默終於眉頭舒展，長吁了口氣。

「好了，我們快走吧！」

說完，凌子默又分秒必爭地拉住沈言熙的手臂朝屋外跑去，然而還未等他們跑出地下室，只聽別墅門口一聲轟隆巨響，不少牆土因為爆炸的威力而向四處飛濺。

懸挂於客廳中央那盞明晃晃的吊燈也嘩啦一聲墜到地上，琉璃碎片滑向客廳的各個角落。

「怎麼回事？啊——」

沈言熙話還沒問完，預料不到的轟炸接踵而至，牆皮脫落，傢具碎片四處橫飛，讓沈言熙驚恐，忍不住失聲尖叫。

「一定是艾哈邁迪家族，是他們來報復新安會了！言熙，你別害怕，這種場面我曾見過許多次，我一定能帶你活著離開這裡。」

同樣是轟隆一聲巨響使得小別墅猶如地震一般搖晃不停，韓敬辰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疲憊失神的雙眼緩緩抬起，看向窗外已經戰火紛飛的天空，木訥的神情里透著濃重的無奈。

「十三少，不好了，艾哈邁迪的兒子來找我們尋仇了！他們船隻現在距離我們還……還不到一千米。」

韓敬辰冷靜得幾乎可以稱之為漠然，「多少只船，大概有多少重武器？」

「不……不清楚，應該有很多吧！」

韓敬辰微笑著拍了拍阿威的肩膀，樣子淡定得好像根本沒有風鳴島對戰這回事似的。

「走，跟我去看看五哥。」

風鳴島的岸邊湧入無數艘塗著黑漆的遊船，船隻靠岸的當口，鎮守在風鳴島的新安會成員們鼓起慷慨赴死的勇氣托起槍桿，朝著遊船以及從遊船上走下的人開槍。

中槍的不是從遊船上下來的人，而是他們自己。

散彈槍打出的破碎彈片無情地穿透他們的身體，鮮血隨著彈片切割肌膚的一瞬噴涌而出，好似一幅幅純粹的潑墨水彩噴洒在形態各異的鵝卵石上。

沒有完全燃燒而散發出的灰色煙塵混雜著濃重的血腥氣味讓從未見到過如此殘忍的殺戮場面的沈言熙陣陣作嘔。她踉蹌著，靠著凌子默的攙扶才不至跌倒。

「小心！」

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的沾著火星的子彈朝沈言熙的心臟飛來，似乎經歷過特殊訓練的凌子默在子彈射出的瞬間緊緊將沈言熙擁入懷中，隨後相擁著滾落到地上。

「韓敬辰，韓敬辰還沒有離開，我們不能丟下他！」

回過神來的沈言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拚命地搖晃著凌子默的手臂，訴說著聽起來好像有些不著邊際的話語。

他們身後的機關槍不停地突突作響，也許下一秒，也許這一刻，他們兩個也會成為一具嶄新的滿身鮮血的屍體橫陳在這群年輕屍體中央。

在這樣性命難保的時刻，沈言熙心中挂念著的竟然是韓敬辰！她怕，今日一別便是訣別。

「他……他怕血，這麼多血，這麼多屍體，沒有我，他走不出這裡！」

凌子默從沒見過沈言熙流露出這樣渴望的眼神，即便是能馬上離開風鳴島，即便是能馬上與家人團聚，沈言熙也並未像如今這般情緒失控到了不顧生死。

因為此刻，失去理智的沈言熙竟然不顧槍林彈雨朝韓敬辰的居住的小別墅飛奔而去。

「沈言熙？」

沈言熙的身後突然傳來她期盼的，熟悉的聲音。

韓敬辰竟然就在她的身後！除了臉上多了些泥土，衣服有些臟污，身上沒有半分血跡，還好，他還沒有受傷。

看到韓敬辰再次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沈言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如箭一般衝到韓敬辰的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肢，額頭埋在他的肩膀，哽咽，哭泣。

韓敬辰不說話，只是動作敏捷地抱著沈言熙轉了個身，沈言熙只覺含淚的臉上噴射而來少許腥鹹的液體。她猛然抬頭，只見韓敬辰的左肩大片大片的鮮紅朝身體四周暈染開來。

震驚的，心痛的，不知所措的淚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容慘白的韓敬辰，沈言熙的心正在滴血。

子彈上膛，身後的槍手準備找准位置只一槍就要了沈言熙和韓敬辰兩個人的性命。然而他想不到的卻是這一次死的人卻是他。

凌子默的槍法很准，他的手裡拿著的是一把威力並不算太大的小手槍，手槍不知什麼時候對準了槍手眉心。

子彈入眉，微涼，堅硬，有一種酥麻的刺痛從眉心中央朝頭部擴散，直至失去知覺，直至心臟不再跳動。

那人的雙眼大睜著，到死都滿是不解和疑惑。

韓敬辰踉蹌著朝沈言熙的身體靠了靠，隨後用右手將沈言熙緊緊抱住，因為劇痛而浸出的虛汗滴落到沈言熙的臉頰，讓沈言熙的臉瞬間僵硬麻木。

「你心痛了？」

虛弱得幾乎風一吹就要散去的話透過沈言熙的耳膜傳進她的大腦，讓她心慌，不知所措。

「我沒有。」

雖然嘴上否認，可沈言熙知道此刻她擔心得要死，害怕得要死，她甚至想要韓敬辰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一直感受著韓敬辰的手臂施加到她身體上的力量，這樣的話就證明他還活著。

「你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這句話的聲音更輕，更柔，喘息的聲音似乎蓋過了說話的聲音。沈言熙剛想要開口，只覺得幾乎被韓敬辰的嘴唇貼上的脖頸突然傳來一陣麻麻的感覺，隨後脖子處的體溫急劇下降，她那原本澄明的大腦也在短短兩秒之內變得混沌，直到失去意識。

沈言熙就這樣毫無招架之力地如同爛泥一般昏倒在凌子默的懷裡。她再聽不到韓敬辰和凌子默的對話，她再見不到韓敬辰依舊滲著血的傷口，她甚至不知道韓敬辰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