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名利場中

第11章 名利場中

燦爛的星光照在寂靜的街道。遠處傳來隱約的犬吠,將腳步聲映襯得更加清晰。

送完陳芙回府。方見獨自一人邁步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聞著空氣中的淡淡濕氣,偶爾有小兒夜啼,然後就飛快的被安撫了下去。他的心情莫名的輕快起來。一切算計、一切籌劃,紛亂的思緒,淡淡的不安,都融化在這漫天的星光中。

「活著真好……」

洒然一笑,他的腳步變得飄忽起來。並沒見怎麼邁步,方見已經影子一般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遠處的一個陰暗的牆角,幾不可聞的咳嗽聲輕輕響起,一縷青煙在煙袋鍋子中發出幽暗的紅光,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嘆息:「年輕真好啊……」

待方見回到刑司后衙,又是已經入夜的時候。

他的房間里依然燈火明亮。丫頭小娟腦袋一點一點的,扶著腮幫子在桌邊打瞌睡。方見走過去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嚇得她呼的一下跳了起來。看見是方見,這才緩了一口氣。

「這麼晚了不睡覺,在這裡小雞啄米。」方見笑眯眯的看著她。

「大人,是有點事要稟告。」小娟一下子想了起來,揉揉眼睛,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摞大紅的請柬:「剛才福叔送了一摞請柬過來,看您不在就先放下了,讓我在這裡等著。說您要是有事要問,就讓我去叫他。」

「哦。」方見笑著翻了翻手中的請柬:「來得還挺快。那你就去幫我叫一下李總管過來,我問問他這都是什麼來頭。」

「噢。」小娟答應著,給他泡好茶倒了一杯,這才出門去了。

片刻工夫,便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到了門口。李福在門外說道:「李福拜見方大人。」

「進來吧。」方見招呼一聲,便見李福穿戴整齊快步走了進來,向著自己深深施禮。

「都是自己人,以後不要這麼客氣。」方見向門外招呼道:「小娟,給李總管倒茶。」

「這麼晚了還找你,打攪你休息了。」方見笑著向李福說道。

「害怕大人召喚,所以一直在外邊等著了,倒是還沒休息。」李福恭敬的說道。

「叫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這些送請柬的人都是什麼來頭,一般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理。」方見拿起手邊的一沓請柬,遞給李福:「你是刑司的老人,這些都應該很熟悉了。」

「一般這種事,都是小人代為傳達的。其實這些請來送往的事情,中間也是有一些定例的。」李福拿著手中的請柬,把他們分為幾類,為方見仔細分說。

「像這種本地商界的頭面人物,每有新官上任的時候,照例都是要出面設宴。一是為大人們接風,表達恭敬之意;二是和新任的大人接觸一下,根據大人們的特點投其所好,以逐步建立更進一步的關係。這樣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便會受到大人們的照拂,總之是好處多多。」

他拿起上面的幾張請柬:「像慶州府商會會長鄭之隆,福勝錢莊的老闆林莫天,礦業商會的會長徐得全,農商聯會的會長常全,慶州最大的糧商霍震,都在今天遞來了帖子。類似這種請柬都是沒有定下期限的,大人可以根據時間空閑安排,到時候我自會去跟他們相約。」

「像這種情況,我和他們接觸合適嗎?」方見問道。

「既然大人相問,那屬下就妄言了。」李福看看方見和藹的目光,心中大定:「官場商場,說到底牽連甚廣。官吏與商人之間,於公於私,平時都必定有各種各樣的聯繫,都有相互用得著的地方。就像一潭水池,大家都要維護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面。既不能清澈見底,也不能渾濁不堪。畢竟商人是民眾中最活躍、也最有能量的一群人,尤其是一些大商巨賈。關係處好了,很多事情打個招呼,辦起來就會得心應手。當然這中間有個度的問題,如果與商界牽連過深,有時也不是美事。」

「你說的滿透徹。」方見笑笑:「本官不是油鹽不進的另類,當然也不會因為跟他們的接觸而做出有礙律法的公正的事情。回頭你跟他們接觸的時候可以提點一下。我是不會跟他們的日常經營混在一起的,什麼股份、乾股之類的,我一概不接受。如果有平常按例的打點孝敬、禮尚往來,可以收下來。你這裡根據后衙的額外支出預算留一點作為備用金。剩下的都交到范成大那裡去,讓他給大伙兒分分。不過帳目一定要清楚,收了多少、留了多少、交了多少要有個數目,不得弄虛作假。盡量做到讓大家雨露均沾,對有困難的同仁更要多照顧些。只有大家的日子過得去,才能努力幹活兒嘛。我的底線是不能因私廢公,這是我對衙門裡所有人的要求。我已經跟范成大講過了,如果發現有人收受好處、利用公權為私人謀取利益,一經發現,馬上開革。情節嚴重的,一律法辦。」

「是。」李福站起身來行禮:「一切都按大人的意思辦。」

「坐吧。」方見擺擺手,接著剛才的話題:「這農商聯會跟霍震之間是什麼關係?按理說糧商不是屬於農商聯會的一部分嗎?」

「這中間還有點隱情。」李福解釋道:「農商聯會的成員,大都是慶州多年經營農業的一些老戶。而霍震是近些年才崛起的商業大佬,一向跟農商聯會的人不睦。」

「你細細說說。」方見來了興趣。

「十年前,慶州遇上了大災年。慶州境內一年沒有下一滴雨,糧食絕收。當時的霍家,勢力範圍在楓雲國北疆玉州境內,橫跨我雲國和陰勒國邊境,經營著無數農場牧場。他們見慶州這邊有利可圖,便帶著大批糧食南下,來到慶州以糧食換取農戶和中小地主的土地。因為糧食緊缺,糧貴地賤。霍震沒有花費多少遍在慶州圈下了大塊土地,建立了一個大的農糧基地。自此以後,霍家便在慶州紮下根基,一直發展到今天的規模。霍震對本地的糧商、菜商看不上眼,當地的商戶也對其當年發家的方式頗為不齒。一來二去,兩方便形成了平分慶州市場的局面,相互之間齷齪不斷,時有爭鬥。」

「這倒也沒什麼。一定範圍內的競爭,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深層力量。」方見隨意評估一句:「聽說魏大人的五夫人,就是這霍震的女兒?」

「大人真是消息靈通。」李福恭維一句:「霍震的小女兒年方十八,據說生得花容月貌,在慶州頗有艷名。這次兩家聯姻,是霍震一手促成的。魏家背景深厚,且魏大人前程遠大,確是女兒家的良配。」

「就是看著魏大人的關係,這宴請也不能不去啊。」方見玩味了一下:「過兩天找個時間,跟霍震見一下吧。其他的,慢慢再安排時間。」

「好。」

李福又從請柬中挑出一封:「這個是慶州裕隆車馬行的老闆耿標的請柬。」

「車馬行?這又是什麼來頭。」方見奇怪的問道。

「其實這耿標的真實身份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車馬行老闆,而是一名掮客。」李福解釋道:「在我們慶州衙門與慶州民間勢力之間,活躍著一批特殊的中間人。這些人半黑半白,遊走於官府與百業之間。官府有時需要他們出面辦理一些不能放之於檯面的事情,而民間勢力又需要他們利用與官府的合作幫忙打點。」

「在慶州這樣的人多嗎?」方見問道。

「沒有多少。滿打滿算,這樣的人物也不過七八名而已。」李福說道:「這耿標沒有明顯的背景,好像是完全憑藉自己在慶州的多年人脈在運作,是掮客中的一個另類。其他的掮客大都有官方的背景,在官場有說得上話的實力派撐腰,否則是玩兒不轉的。」

「有點意思。」方見笑道:「那魏大人在時,這個中間人是誰?」

「魏家在慶州經營多年,本身有自己的代言人。」李福知無不言:「因為魏大人升遷,自然需要有人過去幫他打理。大人的底細又無人知曉,所以這一塊就空下了。我看這耿標便是看準了這個空檔,想要在中間撿個便宜。」

「這個耿標,口碑怎麼樣?」

「耿標口碑倒是很好,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做為非作歹、趨紅踩黑的事情。在這一行里,算是個比較乾淨的人。」李福據實答道。

「好。有時間也跟他約一下,見見他再說。」方見說道:「你看我有空的時候就提醒我一聲,把這些應酬的事安排好。」

他看看李福手裡的請柬:「還有嗎?」

李福的神色變得有些曖昧,取出一封淡紫色的請柬:「還有一封。是慶州府最有名的娛樂場所清風閣大老闆花夫人發來的,邀請大人三日之後去觀賞她們新排演的歌舞。」

「這個好。」方見喜滋滋的接過散發著清香的請柬翻來翻去:「你給我說說清風閣的事。」

「清風閣在慶州紅很多年了,是個很特殊的風月場所。」李福說道:「這裡跟普通的青樓不同,不是用出賣年輕女子的青春和肉體牟利的場所。它的經營範圍很廣,實際上是一個集旅店、飯店、商鋪和娛樂的綜合體。單從娛樂這一塊兒講,它聚集了很多色藝雙全的女子,有些甚至在整個雲國都頗有名氣。在清風閣,所有成員都簽訂了表演合同,而且不涉及人身方面的內容。也就是說清風閣的成員都來去自由,對合同對象沒有任何限制。」

「這倒是很新奇。」方見腦中想起了記憶中後世的娛樂公司,不由微微一笑。

「清風閣的名氣甚大。甚至參加過在皇宮舉行的才藝表演,得到過當今陛下的賞賜。因此無論什麼身份,對清風閣都給三分顏面。而且清風閣中許多姑娘都找到了自己的良配,其中不乏達官顯貴。這股力量在本地盤根錯節、不容小覷,使得這清風閣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受到過非難。」

「這花夫人是什麼來頭?」方見看著請柬中清麗的字跡,看著落款處『花麗萱』三個柔媚的小字,嘖嘖嘆道。

「花夫人是當今清風閣的大老闆,據說是從她母親手上把生意接過來的。此人長袖善舞、頗懂經營,清風閣在她手上擴展了一倍有餘。我曾經見過她兩次,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出眾,氣質頗佳。」

「好,到時候你記得提醒我,順便叫上那兩位,我們一起去觀摩一番。」方見說道。

「您是說馬大人和孟大人嗎?」李福笑道。

「不是她們還能有誰?」方見無奈的說道:「要是讓她們知道我一個人到這麼精彩的地方去快活,不得把我煩死。」

李福笑著應下來。又請示了一下伙食的事情,這才告辭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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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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