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佛像成精
之前和師父住在山上,房子後面也有一條小溪,只是沒有這麼深,而且石頭太多,潛水倒是可以,游泳卻是不成的。
自她第一年在大水缸里學會游泳后,還從不曾這般暢快的游過泳,不知不覺就往上游游出很遠一段距離。
直到精疲力盡時,她才仰過身,將身子浮上水面,任由溪流帶著她緩緩往下游而去。
溪流不寬,但被沖刷得挺深,兩岸儘是大大小小的淺灰色岩石,經年的灌木遮天蔽日,唯余溪流上方一線墨藍天際,繁星點點密布其間,宛如一條銀河。
如此撩人夜色僅她一人欣賞,不免有些可惜。
芳喬仰躺在水面上,正想著呆會叫江少瑜也過來洗洗,眼角餘光掠過一塊岸邊的岩石時,心中不由一驚,她深吸一口氣,身子立刻沉入水中,只留了半截腦袋在水面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岸邊。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人?她游上來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呢?
芳喬在水中暗暗拍了一把大腿,真是大意啊。
幸虧這回她學聰明了,下水時沒有直接脫光光,而是留了兩件在身上。
她定定的立在水中,觀察著岸上那人,過了半晌,見一直沒有動靜,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莫非自己看錯了?
她悄悄游過去,靠得更近一些,將整顆腦袋露出水面。
借著枝葉間漏下的斑駁月光,只見巨大的石頭上那人盤膝而坐,雙眸微闔,手結定印於臍下,一身寬大衣袍垂落下來幾乎與身下岩石融為一體,那顆圓溜溜的光腦袋即使在灌木的陰影下也依舊泛著些微亮光。
灌木上,不知什麼藤開了花,正散發著陣陣幽香,沁人心脾,夜風拂過時,那白色的花瓣便輕飄飄灑落,一半隨了流水,一半停於石上,其中一瓣還貼在了她濕漉漉的鼻尖。
夜色下,風動,水動,落花輕揚,唯獨石上之人儼然不動。
芳喬有些恍然,原來是尊佛像啊!
只是誰在這種地方雕了尊佛像?簡直夠無聊的,害她差點以為洗澡被人偷窺。
可拉長脖子仔細一瞧,這佛像雕得還真是栩栩如生,五官十分精緻,模樣堪比真人,尤其一顆腦袋打磨得十分光滑圓潤,看得她都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把。
芳喬嘴角微勾,忽然玩心一起,揮掌就朝那佛像推出一注水花。
「天熱,也給你洗個澡吧!」
「多謝這位施主好意,小僧已經凈過身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她潑水的動作微微一滯。
剛剛,佛像,說話啦?
她怔怔的看著前方,只見那尊原本雙手結印的佛像此時已抬起一隻手來,寬大的袖袍替他擋去驟然而來的水花,灰白的袖子霎時露出大片深灰的水跡。
「我靠!佛像成精了!」芳喬說完從水底撈起一塊石頭就朝那佛像砸去。
「非也,非……啊!」話未說完,聲音便伴著一聲痛呼戛然而止。
那『佛像』八成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朝自己扔石頭,只當她又要向自己潑水,於是照例抬起袖子一擋。
那輕飄飄的袖子自是擋不住她帶了七分力道的石頭,當場就被穿了個窟窿,順帶砸得他往後一個倒仰。
芳喬頓時傻眼了。
如今的精怪都是這般不中用的嗎?她還沒使多少力道就被砸了個四腳朝天,看樣子還得回去再修鍊個千百年啊。
『佛像』連聲哎喲的爬起身來,仍不忘將剛剛被打斷的話給繼續說完,「施主此言差矣,小僧乃是出家人,並非精怪,即便要成,那也是要成佛的,怎能成精呢?」
末了,他雙手合十,宣了一句佛號。
「你真的只是個出家人?」芳喬仍有些狐疑,手中一塊石頭正蓄勢待發。
穿越這種事都能發生,就算冒出個精怪來她也不覺得稀奇,再說,他那一身衣裳怎麼看都跟石頭一個色號,若說不是一體的都很難讓人相信。
和尚揉了揉被石頭砸中的胸口,一臉真誠,「千真萬確!」
「怎麼證明?」
和尚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一時竟愣住了,過了半會兒,他才一指自己光溜溜的腦袋,「這……這還用證明?」
芳喬忍不住皺眉,「既然是和尚,那為何不在廟裡清修,反而跑到這荒野之地偷看大姑娘洗澡?」
和尚眉眼彎彎,一雙眼睛彷彿星子般在夜色下閃著微光,臉上滿是驚訝,「姑娘?施主說笑了,這荒山野地,哪來的姑娘?」
「難道我不是?」芳喬立刻從水中露出半截身子,怒指著自己鼻尖。
和尚重新盤腿坐在石上,聽她如此一說,竟伸著腦袋半眯起眼盯著她認真的瞧了起來,瞧了好一會兒,沒瞧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摸著他那顆光腦袋問:「怎麼證明?」
芳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這……這還用證明?」
她本就是個女的,雖然目前女性特徵還發育得咳咳……不太明顯,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啊,難不成還得脫了衣服才能證明?
「那個……天黑,小僧眼神不太好,要不你靠近些,讓小僧再仔細瞧瞧?」和尚沖她招招手,一雙眼睛卻在黑暗中閃著慧黠的光,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
芳喬幾步上前,忽見那和尚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瞬間就憤怒了。
不要問她天這麼黑是怎麼看見的,總之她發現自己上當了。
怪只怪那和尚一雙眼睛生得實在漂亮得緊,彷彿所有星光都落入他的眼中,整個天空都要黯然失色,尤其當他看著你時,有一種勾魂攝魄的獨特魅力,這對女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可很遺憾,芳喬一直遵守一條鐵律:對於長得太好看的人,你不能一直盯著他的眼睛,這樣很容易被蠱惑。
是以這和尚方才一雙眼睛是白放電了,她看的一直都是他的嘴角。
芳喬微一抿唇,手中捏著的石頭便促不疾防朝他頭上砸去。
她估算過,如此近的距離,即使對面是個金鋼鐵羅漢也得叫他腦袋開花。
「你個死禿驢,敢戲弄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芳喬一招得手也不再啰嗦,迅速潛入水底,順著溪流往下游而去。
「哎喲!」和尚被砸得往後又是一個倒仰,「小僧……小僧是出家人,哪能吃熊心豹子膽?施主你……」
他捂著額頭絮絮叨叨的爬起來一瞧,卻見水面早已沒了人影,半是遺憾半是意外的道了一句:「溜得還挺快。」
阿彌陀佛。
他摸了一把光溜溜的腦袋,搖頭輕笑,「手法也好快。」
想他若是再慢上一分,這完美無缺的一顆腦袋可就要遭殃了,話說她一個姑娘家哪來那麼大力道?
只是不等他琢磨完,就聽得一聲驚呼。
「哎呀!我這袖子……」
和尚驚叫著從石頭上跳起來,彷彿這才發現自己衣衫破了。
他抬起袖子左瞧右瞧,一雙明亮的眼睛透過那個窟窿飄向遠方。
「這件僧袍上身還沒幾天呢,就破如此兩個大洞,這……這可如何是好?」
溪邊響起和尚的喃喃低語,繼而又是一聲輕笑。
只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