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莫剎並沒有等待太久,石屋便被人打開了,一個枯瘦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莫剎,道:「進來吧。」
莫剎總覺得的哪裡不對,抬起的腳又放了回去,問道:「族老們應該是在討論很重要的事情吧?莫剎不便打擾,只是想問一下,可不可以帶人回來。」
「當然可以。」大族老陰惻惻的回道,「進來,我們有事情跟你說。」
莫剎卻是後退三步,渾身緊繃,卻是做好了防禦的姿態,看的大族老臉色一沉,遠處的村民也都停下手裡的活計看了過來,皆是不滿的看向莫剎。
「那人情況危急,莫剎不敢耽擱,需要現在就回去告訴他們消息。」莫剎說完之後就騰空而起,飛身向遠處掠去。大族老重重一喝,冷斥道:「不識好歹。」
莫剎剛落到村外,就發現場景倒換,自己竟然是置身於一處稀疏的樹林之中,回頭看不見村落,心裡一驚,看了下天上太陽的位置,找好方向,急忙離開。村民紛紛看向大族老,大族老冷淡的說道:「讓他跑,沒有我們的指引,只是在自尋死路而已。」
其餘的人聽到這話,又開始忙碌起來自己的事情了。他們做的事情挺多的,女人們有的在編織花環,有的則是用一種白雪似的絲線縫製衣物,還有一些則是在準備瓜果。
男人們則是有的在準備粗大的木柱,有的則是在臉上塗塗畫畫,身上還穿著古怪的衣物,看著像是街上跳大神的,還有一些則是坐在一邊碎碎念,不知道念的什麼,只覺得聽得頭昏腦漲。
莫剎走了很遠,按照時間推算,自己應該是到了山腳下,但是現在依舊在山腰那裡打轉,卻也不是在原地,他就沒有走過相似的路,或者說是他就沒有見到過自己曾經走的路。
周圍的樹木越加稀疏,地面上原先還有一些雜草,此刻連雜草也沒有了,光禿禿的,土壤顏色也變得有些暗黑,就像是農民耕地時,翻出來的深層的富含水分的土壤顏色。
莫剎察覺情況不對,就站在遠處沒有再亂走,細心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緩慢向西方落去,火燒一樣的大紅色映紅了半邊天,就像是鮮血鋪灑在碧空中一樣。
莫剎覺察到腳下的土地開始變得鬆軟起來,連忙提氣縱身,躍到了一棵大樹上,驚訝的發現地面的顏色變成了黑色,不是那種正常的你泥土顏色,就像是墨汁一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剎的錯覺,他竟然有一種暈染的感覺,彷彿這片暗色會動,並一點一點的蠶食周圍土地的感覺。
天色逐漸黯淡,在經過了最後一瞬間的明亮之後,終於迎接來了夜色,涼涼的夜風吹襲過來,帶著一眾難聞的腥味,就像是屍體放的太久腐爛的那種味道。但是莫剎敢確定的就是扶桑族這些年來沒有進過其他人,更加沒有村民死亡。
不知道這味道是從何而來。莫剎仔細聞了聞,又根據風向判斷出這種味道是從山頂傳下來的,仰頭望去,只見上方寒星閃爍,似是一雙雙冰冷的眼睛,盯著莫剎。
莫剎剛想要落地,去山頂看看情況,就看見地面上破土而出的一種碩大的紅艷艷的花骨朵,它們在風中顫抖著身軀盛開,露出了裡面烏黑一片的花蕊。莫剎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見了花蕊上面遍布著鋒利的鋸齒。
莫剎看著這層層疊疊花瓣,總覺得眼熟,恍然間想到自己曾經在神子的手上看到過這個圖案。莫剎不明白是這是什麼寓意,但是根據這一族神神鬼鬼的特性來看,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一片樹葉沒有經受住夜風的吹襲,戀戀不捨的離開了枝頭,向地面飄蕩而去,還沒有完全落到地面上,有一朵花就突然從地面升了起來,將那片葉子用花瓣包裹起來,在落回到地面后,又緩緩盛開。
莫剎渾身全是冷汗,就在剛剛那一瞬,他看清楚了,托著那朵花的,是一條人的手骨,再往下,就是灰白的應該是用骨頭製作而成的根莖。
莫剎呼吸有些急促,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睡醒,怎麼會看到這種詭異的植物。莫剎看到那些植株搖曳著自己的身姿,像是在舒展自己腰肢,慵懶而又高貴,如果沒有剛才那一幕的話。
莫剎不由得慶幸自己離開地面的早,否則······莫剎心中一涼,扶著樹榦的手有些僵硬,連花都這麼的詭異兇殘,那麼這樹呢?看看這些花,它們都距離樹木有三步遠,像是在忌憚著什麼。
莫剎喉嚨有些乾燥,看看樹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但是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覺得自己正踩在刀尖上。耳畔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卻是大祭司的。
「天亮之後,跟著這些樹木的指引走,趕緊離開吧。」莫剎一驚,環顧四周卻是沒有看見人,不由得對大祭司的深不可測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大祭司站在村頭,收回了複雜的目光,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族人經受了無數年的折磨,他們已經陷入到了某種偏執與瘋狂裡面,哪怕是身為祭司的他,也不能夠違背他們的意思。
漫長的一夜一點一滴的流走,天邊逐漸出現了一抹光亮,而地面上的那些花似乎很是懼怕光亮,天一亮就縮回到了地底下面。隨著東方越來越亮,土地也逐漸恢復如初。
等到第一抹光輝落到地上,倒映出黑色的倒影來,莫剎才心有餘悸的落到地面上。對於大祭司說的指示,他並沒有什麼頭緒,抬頭看看這些長相都差不多的樹木,突然就發現了一點異樣,這些樹木的綠葉幾乎都朝向一個方向,順著樹葉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一條蜿蜒的小路。
莫剎猶豫了一下,還是沿著葉尖的朝向走了下去,這條路千回百繞,莫剎沒多大一會兒就被繞的迷失了方向,但是心裡卻逐漸安定了下來,因為周圍的樹木逐漸多了起來,地面上也多了些雜草野花。
莫剎依舊不敢放下警惕,仔細觀察著植物有沒有什麼異狀,好在沒有再出現其他情況,在天黑之前,成功的離開了這座山,到了山下,卻是憂漸河那裡。
莫剎多年前就是帶著秦桑從憂漸河進來的,但也不代表他能夠沿路返回,尤其是黑夜,這裡的黑夜尤其恐怖,就像是那些志怪小說里描述的那樣,詭譎兇險,暗地裡潛藏著未知的鬼怪。
天色逐漸暗下去,莫剎想不出離開的辦法,正好多年前自己建造的那間破房子還在,莫剎就進去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準備在這裡過個夜。
而村子里今夜卻是眾人難眠的一夜,經過一天的準備,在夜色降臨時,已經全都圍在了一個石盤周圍,石盤上正襟危坐的是及亞安,而大祭司正虔誠的站在他的右前側,拿著那個權杖,臉色肅穆。而其他人也按照地位高低不同分工錯落有序的站在一起,盡皆垂著頭,似乎等待著什麼。
在空中出現第九顆閃爍的寒星時,及亞安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高舉著雙手,嘴裡發出怪異的聲調,像一把重鎚,狠狠的砸在了眾人心上。
大祭司轉身對著及亞安跪了下去,雙手托著權杖,喊道:「神子在上,扶桑族第三百五十八次祭神儀式開始。」
話音未落,一群穿的奇奇怪怪的男人就蹦蹦跳跳的到了石盤面前,口裡咿咿呀呀的說著晦澀難懂的字詞,一邊扭來扭去的。
在開始一盞茶之後,又有一些女子前去點了燈,石盤周圍用石頭做成的石柱上面托著花瓣一樣的燈台,裡面不知道放的是什麼,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像是人血一樣,現在被一根草線引著,慢慢燃燒,發出殷紅的光來。
這些燈火驅散了一些寒意,也帶來了光明,就像是他們現在所期待的這樣,馬上就能得到解脫。這些光亮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扭曲的陰影隨著燭火的晃動而晃動,似乎隨時要跳起來吃人,但是看看這些人臉上的癲狂,卻又覺得陰影並沒有那麼可怕。
等到那群跳大神的表演完了,一些女子拎著小巧的只有兩個手掌那麼大的小籃子上前,將裡面的水果和鮮花擺放在及亞安周圍,並紛紛對著及亞安跪拜。
及亞安周圍很快就擺滿了瓜果鮮花,如果從上面看,就會發現這些東西擺放成了一個層層花瓣相疊的圖案,一身黑衣的及亞安像極了黑色的花蕊。
及亞安依舊小聲念著那種咒文,其餘人也手拉手圍成一個圈子蹦蹦跳跳的,只是在他們動作之間,就會發現他們越來越靈活,面容也更加年輕了。
這群人繞著石盤跳來跳去的,周圍也隨著他們的蹦跳吟唱開始發生異變,最明顯的是村頭的那片石墓周圍生長的花草開始無風自動,並且飛快的生長起來,顏色也變換個不停。
九岐郡自從經歷了連番變故,對所有人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柳漄畢竟沒有什麼威望,以前只是憑著自己的身份才能夠發號施令,但是秦誦還跟姬康的事情卻令得眾人心裡對他甚是不滿意。柳漄也知道自己無法服眾,又想著柳昀已經快回來了,到時候一切事情都會解決。
姬康也不管柳漄的心情跟面子,直接強行奪權,接管了相關的事情,柳漄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姬康主政。張翰義最近有些異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每攻下一座城池,就下令屠殺焚城。
如果說月琴國侵略是為了獲得更多的領土,但是現在這種做法是極為不利於他們日後統治的,並且他們這種行為,更像是單純的在屠戮生命,無關其他。姬康連忙將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海,這群人又不是瘋子,怎麼會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來?
張翰義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姬康既然想不出來,也就不再多想了,只是點了城中兵將,將防禦重新布置了一下,卻是連柳漄都沒有告知詳細的情況,眾人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默許了姬康的抵制與防備。
柳堆煙跟柳漄都是蘇芷娘所出,柳堆煙敢對著秦誦還和姬康下手,那麼柳漄就不敢背叛九岐郡嗎?他們賭不起,也不想要賭,他們的親人朋友都在這裡,每一個冒然賭注的背後都是一個個的悲劇。
柳漄敏銳的察覺出這些人的小動作,也不在意,只是去看柳堆煙的次數頻繁多了,柳堆煙對他的到來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應該是還在生氣他囚禁自己的事情。柳漄這天照樣去找她,柳堆煙也是照舊一副不陰不陽的樣子。
柳漄積壓了很久的壓力逐漸轉化成了怒火,在聽到柳堆煙冷笑著說自己吃裡扒外之後,再也忍不住,怒斥道:「那你呢?你殺了大皇子,又是為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一旦京城得到這個消息,對我們有多麼的不利?爹還在京城,你就不顧忌一下爹的安危嗎?」
「我怎麼就殺了大皇子了?他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柳堆煙先是詫異,隨即也惱怒起來,「我沒殺就是沒殺,他死了關我什麼事,你有本事你去抓兇手啊。」
柳漄看柳堆煙的反應也不像是掩飾,稍微冷靜了一下,問道:「那你解釋一下你食物的事情,為什麼我們吃完之後會昏迷,我們昏迷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你當時在哪兒里。」
「我······」柳堆煙張口就想要解釋,但是話都到了嘴邊了,她才發覺不對,她在食物里動手腳就是為了殺秦誦還,但是後來她神志錯亂,只記得自己跑出去了,後來發生了她還真不知道。
但是知道也沒有什麼用,因為僅憑食物一事就足以栽贓她了,讓她坐實罪名,這下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