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堆煙
「你就是那個十四便取徽城的季非柏?真是青年才俊。」柳玖溪饒有興趣得看著他,「我,玖溪。」
「純屬僥倖,小功一件,愧不敢當。」季非柏習慣性的說道,然而柳玖溪接下來的話令他嘴角抽搐。
「我就是奉承一下,其實我也覺得沒什麼。」切,不就取個徽城嗎?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們慢慢聊,玖溪就不打擾了。」玖溪扭頭看向柳昀說道,「等天好了,我就會走,先說一聲。」
先去那條憂漸河,再去……嗯,先去蒙城,那裡一個月後會有百花會,瞧瞧也不錯。聽說那裡的麻糖挺好吃的,一定要多買一點,留著慢慢吃。然後再去憂漸河,一路上可以慢悠悠的逛著。
柳玖溪說完就轉身要走,柳昀冷下臉色,「宅梧,拿把傘給二小姐!」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舉止不端,不淑不賢!
「不用了。莫孑,走吧。」柳玖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沖宅梧擺了擺手,管的真寬!
兩道身影又漸漸披了蒙蒙雨霧,徒留氣的臉色發青的柳昀。
季非柏垂下眼帘,都說承熙長公主溫柔賢淑,知情達理,女戒婦道皆是上等,可這麼一個人會教出這樣行事肆意大膽、不受禮制的女兒?怕是傳言有誤吧。
季非柏暗嘆這一家子的事情可真多,希望自己那位未婚妻嫁過去后可以老實點,別折騰。
「讓非柏看笑話了。」柳昀強撐起笑臉對季非柏說道,「已是近午,不如留下用膳?」
季非柏察覺到他話里意思,微微一笑,放下了手裡的茶杯,「多謝伯父好意,只是侄兒今日身體略有些不適,改日一定叨擾。」
柳昀僵硬的說道:「既如此,我就不留非柏了,有什麼事一定要來跟伯父說,不用見外。」說著將人送了出去。
季非柏又應和了幾聲,拿了把傘,跟著下人便離去了。
季非柏前腳走,柳昀后一腳就氣的摔了杯子,還是他最喜愛的青瓷裂冰紋杯,「宅梧,去找那個孽女,讓她滾去祠堂。」
宅梧欲言又止,剛回來時兩人不知為何吵了一架,然後柳玖溪就被關到了祠堂里,第二天打開門一看,靈牌什麼的全被掀到了地上,而柳玖溪就披頭散髮的站在供桌上,目光陰森。
這次他可不敢再把那位小祖宗關進去了,否則這後果承受不起啊。
好在柳昀也很快就想起來上次的事,氣的揮手間震碎了一張梨花木桌,咬牙切齒的說道:「去她那裡看看,給那個莫公子好好安排個屋子。」莫公子三個字,被他說的極重,憤怒的語氣也掩蓋不住其間流露出的濃厚殺意。
他眼睛還沒有瞎,那人哪兒是什麼世家公子?分明就是一個殺手一般的存在,不知怎麼的就蒙蔽了柳玖溪的眼,想要攀上枝頭當鳳凰,也要看看自己夠不夠斤兩!
宅梧應了一聲,不敢拖延,急忙過去了。
回到院落里,玖溪打了個哈欠,人就像沒骨頭一樣,往莫孑身上一趴,「莫孑,你幫我弄點熱水,熬點薑湯,我想洗洗去睡。」最近真困,好奇怪。
莫孑直接把人打橫抱起,進了屋子,將玖溪放到床上蓋上棉被后,才輕手輕腳的關上門離開。
犯困的時間越來越長……主子的情況不像是感染了風寒,到像是……
杏鷺苑的廚房荒廢了好多年,雖然收拾了一下,但依舊很髒亂,透著股霉味,柳玖溪也沒打算常住,所以就沒大張旗鼓的讓人收拾。
莫孑找了一會兒,沒找到昨天剩下的那半塊姜,看來是被哪只老鼠偷吃了。不過老鼠吃薑嗎?
莫孑只好去大廚房。莫孑輕車熟路的進了廚房,正與做好糕點要走的柳堆煙撞上。
「你是……」柳堆煙打量了他一下,衣料是不菲的雲錦鍛,但做工一般。這人樣貌倒是算得上俊朗,只是面容上的陰鷙生生的破壞了這種俊朗,讓人看到他時只想著趕緊離遠一點。
尤其那身冷厲氣質,活像個殺手,家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個人?不會是非柏哥的侍衛吧。柳堆煙雙眸一亮,「你可是非柏哥的屬下?來此有何事?」
莫孑想了一下,這大概就是主子所提到過的柳堆煙了吧――――那個惡毒的會將死老鼠毒蛇放到她被窩裡的妹妹。聽到柳堆煙的問話,並未回答,直接越過她進了廚房。柳堆煙臉色有些發青,這人真是無禮,肯定不是季非柏的屬下,立即就想讓人把他抓起來。轉念又一想,自己金枝玉葉的,跟他計較什麼!平白掉了身價,萬一是哪位重要客人的人,豈非闖了大禍?
柳堆煙對廚房裡的人使了個眼色,冷哼一聲,拎著糕點盒走了。
廚房裡的人都是人精,眼見這人得罪了三小姐,自是沒什麼好臉色。
莫孑隨手扯了個人,問道:「姜呢?」
「我怎麼知道!」那人甩開莫孑的手,走開了。
莫孑沉默了一下,自己在廚房轉悠開來。很快就從一捆青蔥旁邊找到了,然後又旁若無人佔了個爐灶。旁人想要斥責,但是被他那目光一盯,跟掉入冰窟窿一樣冰冷。
莫孑往爐膛里填了幾根木柴,明晃晃的火光映在臉上,添了幾分暖意,思緒漸漸隨著滿屋子的煙霧飄散。
……
「你真的讓人生厭。」小小的姑娘形銷骨立,哪兒怕是厚重的冬襖,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瘦,清澈見底的眼裡則是一片厭惡,極深處卻是死寂一片。
十五三靜靜地跪在一旁,不言不語。他不明白自己藏的好好的,這小姑娘是怎麼發現的,更加不明白的是這小姑娘怎麼會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簡直是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
「他做了什麼,讓你這般生氣?」雖然是深冬,但依舊是一襲簡樸單薄白衫的堤訶走過來蹲下,摸了摸她的頭,眼裡泛著心疼,「告訴叔叔,叔叔收拾他。」
「他是奴隸,對吧?」只有奴隸才會穿麻布黑衣。
十五三清清楚楚的聽到對方接著說道:「堤訶叔叔能將他送給我嗎?」
「自是可以。」
十五三木然,早就習慣被人如此對待了,再者,令牌都未轉讓,這不過是個玩笑,「屬下拜見主子。」
玖溪冷冷一笑,小小的臉上浮現幾分鬼魅般的陰森,「你想叫莫孤還是叫莫孑。」似水夜色自孤,如豆燈火獨孑。
「聽憑主子意見。」叫什麼無所謂,一個稱呼而已。不過……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真的挺幸福的,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總是提醒著自己冷冰冰一片黑暗的人生。
「那你就叫莫孑吧。」玖溪低低的聲音傳來,「抬起頭,看著我……別做出一副恭順聽從的樣子,看著就噁心!」
「屬下不……」莫孑話未說完,便聽到破風聲,然後臉上有些痛。他卻連眉毛都未抖動一根,因為跟以前的那些傷比起來,這一巴掌簡直是不值一提。
「屬下知錯,請主子責罰。」莫孑道。
然後他就聽見對方壓抑到嘶啞的聲音,「有個人以前也這樣,總是一副願打願挨的恭謹溫順的樣子,可後來卻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