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冒功官兵做匪
此時正被眾官兵心中念叨的錢德貴錢守備也快崩潰了!他收了杭州知府史不凡一百兩銀子的好處,又被許諾有更大的好處,本想抓個少年而已,那還不是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可誰知道這名少年竟然如此棘手!他手下帶來的一百多號人連死帶傷已經折損三成,剩下還能動彈的人中還有差不多一半是弓箭手。再這樣打下去恐怕連弓箭手都得丟了弓箭提著短刀上陣了。若打成了光桿司令,他回去可如何向上面交差?
要知道他這次出來,可是借著剿匪的名義。剿匪剿匪,起碼也得帶點匪徒的首級回去吧?一來可以報功,二來可以交差。若不然的話,你錢德貴錢大守備手下官兵都死傷了快一半了,總不能連根毛都沒帶回去吧?你剿的什麼匪?上面追究下來,一個統兵無能的罪名是逃不掉了。守備的寶座估計也會被別人的屁股坐上去了,應該是沒他錢德貴啥事了!光弄個撤職查辦,不被抓起來下牢問罪他錢德貴已經可以燒高香了!
何況錢德貴發現他手下的官兵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雖然面帶惶恐,但手均按緊了兵器,防他暴起再殺人。他相信若再使一出斬殺逃跑士兵的嚴酷手段,說不定這些怨氣衝天的士兵當場便能將自己給宰了!
錢德貴望望自己身邊七八名親兵,再看看面前幾十名大兵,立刻清醒地判斷出雙方實力對比,若這些大兵要宰了自己的話,還真不是件多困難的事!錢德貴悚然一驚,他那不太聰明的腦袋迅速盤算起來:看來不撤是不行了,不過帶出來的官兵死傷近一半,回去如何向上頭交差是個讓人頭痛的問題,剿匪要有匪徒首級和繳獲的戰利品,不是空口說白話就可以糊弄過去的。
錢德貴盤算良久,頓時有了主意,他看了看四周的士兵,大聲下令道:「撤!」眾官兵如蒙大赦,當下受輕傷能動彈的官兵自己走,重傷走不了路的和陣亡的官兵抬著出去,不一會官兵便人去樓空。至於樓梯上和二樓陣亡的官兵,他們不敢上去,於是錢德貴囑託當地地保等諸葛雲等人走後,代為收殮,就埋在當地。為此錢德貴還破費了二十兩紋銀,給地保打點。如若丟棄不管,是件很傷官兵士氣的事!
錢德貴帶兵撤出小鎮,取來馬匹,又向鎮上富紳及商家強買了十幾輛板車,用繩索系在馬匹上,充作簡易馬車,給行動不便的重傷官兵躺在上面,陣亡官兵則就地埋了。當下來時氣勢洶洶的百餘騎回去時少了近一半,卻多了十幾駕不倫不類的簡易馬車。
兵馬行出數里地,錢德貴開始給這些驚魂未定的官兵上政治課了,先是讓官兵看清當下形勢,大家齊心協力把這個善後工作一起做好,誰也不許把今天這事說出去,對外統一口徑就說遇上大股土匪,兄弟們浴血奮戰才得突圍。不然我完蛋了,你們也跑不了。
大棒過後是胡蘿蔔,錢德貴又宣布在場官兵每人發放紋銀二兩,輕傷的官兵每人紋銀三兩,重傷的官兵每人紋銀五兩,以作封口費。當大頭兵的本就只圖口飯吃,至於餉銀則極低,又不時被上官剋扣。現如今錢守備大撒銀子,方才還垂頭喪氣的官兵聞聽得錢德貴如此慷慨,不由得一陣歡呼!對錢守備的恨意頓消。至於陣亡的官兵么,死人又不會開口泄密,愛財如命的錢守備自然省下了一大筆銀子!
饒是如此,錢德貴的心頭也是一陣刀割般的劇痛,他只拿到了史不凡一百兩銀子,現在卻已經出賬了差不多四百兩銀子。他自己的俸祿也不過與知縣同級別,每月五兩銀子而已,雖然另有計劃外收入,但武將哪有地方文官這麼多來錢的路子?
錢德貴作為守備也就敲詐敲詐過往的小商小販,大豪商他還惹不起,能弄幾個錢?再有就是剋扣些下面軍餉,也不敢剋扣太多,不然說不定哪天就被手下這些大兵給黑了。至於吃空餉?身在省城,上官眼皮底下,還輪不到他。因此四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不行,回去后必須找史不凡要錢,把這些錢補回來才行。
錢德貴又與手下這些剛得了錢興奮不已的官兵計議了一番。當下他們也不立刻回杭州,而是找了塊空地,駐紮了下來。錢德貴又派親兵去附近鎮上買來酒食等物,眾官兵吃喝起來。到得天色已黑,這一百來號官兵脫下官兵服飾,換上錢德貴命親兵買來的黑衣,以黑巾蒙面,在錢德貴的帶領下,找了個偏僻的小山村,扮作那山賊,竟將這偏僻小山村十幾戶人家盡皆屠滅,男性盡被梟首,以冒作盜匪首級向上官交差。至於女性則多被這些官兵姦淫。還有的官兵在這小山村百姓家中翻箱倒櫃,翻找值錢的財物!
等他們離開這小山村時,不管老幼婦孺,統統被這些官兵殺光了,挖了個大坑埋了。房屋也盡皆被點火焚毀。錢德貴在一旁看著,心想這下你們這些大兵可算是下了投名狀了,無論是誰將今天這事說出去,告密者自己也難逃一死。
這就是錢德貴盤算了半天想到的主意。如此一來,官兵人人犯了死罪,錢德貴便不怕有人貪圖富貴,因了白天的事去告發他,而錢德貴則得到了向上官交差急需的盜匪首級,再加上從百姓家中抄出的財物充作戰利品,可謂是一箭雙鵰啊!錢德貴不由得為自己的機智暗暗得意!
話分兩頭,且說諸葛雲等人在樓上只聞得樓下一聲大吼「撤!」卻以為是官兵的疑兵之計,諸葛雲大膽從樓梯口探望下去,寶劍橫在胸口,以應急變。待得看到樓下空空蕩蕩,除了樓梯上的官兵屍體還在,竟再無一個官兵。
諸葛雲回身道:「官兵撤了!」
高定「哦?」地一聲,也從二樓窗口露出一點斜看向樓下,以防官兵突放冷箭,卻見官兵弓箭隊已經收弓挎在肩上,排著隊伍撤向鎮口去了,又去后樓看了看,後面的官兵也已經收隊開走了,只留下小河邊幾艘空空的小船,看來官兵真的是撤退了!
諸葛雲與高定對望一眼,手中握緊的劍不由鬆了松,再看看樓梯上與二樓樓梯口滿地的官兵屍體及大片的血泊,諸葛雲與高定皆是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方才一場惡鬥,全憑一口氣撐著,現在放鬆下來,頓覺疲憊不堪。李管家忙招呼家丁將三名戰死的護院搬下樓去,在鎮上租了輛騾車,由兩名家丁護送返回杭州,再由高家派人送回原籍。
高定對李管家道:「記得給他們家人多些銀錢,以後每年都派人去看望下他們家人。還有那名示警的忠勇家人,帶回去好生安葬,他家人以後就由我高家供養!」李管家連連應是。
眾人下得樓來,幾名家丁將那因示警而被射死的家丁抬出醉仙居,搬上騾車與三名戰死的護院一同送回杭州高家。出的門來,卻見大門旁,那另一名膽小的家丁跪倒在地,脖頸處一道刀傷,鮮血尚在汩汩流出,卻是官兵撤走時,將其殺了泄憤!
高定望見了,淡聲道:「李管家,出些銀錢,就在這裡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吧!雖然他貪生怕死,但畢竟也是我高家的下人,人都死了,入土為安吧!」李管家忙也去找來地保,丟了十兩銀子,托其代為操辦。地保雖見這些人與官兵交戰,不知其什麼來路,但見其出手大方,至少比那錢守備大方多了,這邊一個就十兩,那邊幾十個才二十兩,自不會和錢過不去。當下去鎮里招來些閑漢,自把酒樓里的屍體抬出去找地方掩埋去了。
高定又呼來醉仙居老闆,給了其五十兩銀票作為打壞酒樓的賠償,那醉仙居老闆矮矮胖胖,本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見這少年出手闊綽,不由大喜過望,要知道他這酒樓生意好時一年也不過賺個三五十兩銀子。當下不住道謝,又好心提醒道:「這些官兵如此兇惡,你們還是快些走吧!萬一那些官兵再返回來,卻是麻煩!」高定點了點頭,道:「多謝關心,我們這就走了!」當下眾人收拾停當,繼續往北而去。
「陸秀才,過了這片樹林,再向前走個二三里路,前面便到嘉興府了。我們諸葛世家在嘉興有堂口,到了那裡有人接應,我們就安全了,放心吧!」方才連番惡戰,把個陸致遠這個文弱書生嚇得不輕,有些驚惶。諸葛雲見狀,不由得出聲勸慰,以安其心。在醉仙居一場惡戰後,他們一路未歇,車馬行了一個時辰,此時已經在嘉興城南數里處。
「桀桀桀」一陣怪笑,前面樹林中走出十幾名黑衣人。為首一名黑衣人發出怪笑道:「恐怕你們到不了嘉興府了,爺爺在這裡等你們等了好久了!就等著送你們上路了!」另一名黑衣人陰冷道:「怪不得這麼多官兵都攔不住你,原來是諸葛世家的小雜碎,等我把你的頭砍下來,送給諸葛世家的那些老傢伙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表情?哈哈!」
諸葛雲眼中精光一閃,惱恨這些黑衣人出言不遜,但他也看出這些黑衣人個個武藝均不弱,自己這邊就自己和高定及剩下的那護院三人會武藝,還得留下一人照顧陸致遠等人,因此雖然憤怒,但卻不理會這些黑衣人的言語挑釁。諸葛雲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調整了心態,讓心境平和下來。若因憤怒影響了理智,交手時便會給對手以可乘之機。但即便如此,面對這些強敵,諸葛雲也覺得這一戰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那些黑衣人言語挑釁的目的便是激怒諸葛雲,給自己以可乘之機。但他們見諸葛雲初時臉上露出憤慨之色,但迅速調整了狀態,不由得暗暗吃驚。這少年小小年紀武藝便如此高強,對心態的控制又如此了得,幾乎沒有弱點,用不了幾年,必定成為強敵。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當下為首黑衣人也不廢話,倉啷一聲撥出單刀,喝一聲:「兄弟們一起上,把這小子做了,回去後門主定然有重賞!」眾黑衣人哄然答應,「唰唰唰」拔出兵器,十幾人居然都是用刀的,刀一出鞘,眾黑衣人齊聲喝道:「血刀一出,無血不歸!」
諸葛雲聞言動容道:「原來你們是血刀門的!我們諸葛世家與你們血刀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居然來趟這趟渾水?哦,我知道了,那杭州知府居然勾結上了你們血刀門,說不定還是你們血刀門中人,難怪你們會出現在這裡了!不過你就不怕會引起你們血刀門和我們諸葛世家的大戰?」
那為首的黑衣人乃是血刀門的堂主,名叫王大山。一向在嘉興府南面一帶活動。嘉興府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城北一帶是諸葛世家的勢力,城東一帶則是鴛鴦門的勢力,還有一些當地的大小勢力。因此他也不敢太過囂張,只想著何時能調回浙東北血刀門總壇,過過那作威作福的日子。
此番他得了門主的飛鴿傳書後,不由得大喜,一件大功落在他頭上,若是辦成了此事,必能高升回總壇,於是他急糾集了十幾名武藝較高的手下,急急趕到城南這片樹林中埋伏,望眼欲穿等著他的大功勞。他立功心切,雖聽得諸葛雲說道是諸葛世家的人,卻也不放在心上。
也難怪王大山不怕得罪諸葛世家,諸葛世家雖然名列四大世家,傳承數百年。但近些年來由於世家重心放在經商上面,雖然積累了驚人的財富,但世家中學武的人才日漸調零,在江湖中的影響力已大不如前了。因此王大山才敢如此肆無忌憚,說到底,錢多有什麼用?江湖上快意恩仇,靠的還是手底下夠硬。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既然諸葛世家能傳承數百年之久,其底蘊和人脈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血刀門堂主能窺得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