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忌日
今天是星曆203年4月16日，陸零父母的忌日。那場奪走他父母生命的恐怖襲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
192年4月16日，分離分子在落葉星最大的醫院發動恐怖襲擊。在這場造成二百多人罹難的恐襲中，陸零的父母不幸亡故，而他則是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之一。
陸零十二歲之後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公墓拜祭父母，所以今天他起的格外早。
出門乘電梯從26樓下到1樓，離開公寓樓步行前往公交車站。
雖然每層樓外都停靠著許多磁懸浮飛行車，但是裡面沒有屬於陸零的。他不僅沒有車，甚至連駕照都懶得去考。
今天是落葉星的休息日，晚春的清晨街上頗為冷清。
路過路口的超級市場時，陸零轉身走了進去。沒有理會大獻殷勤的導購機器人，走到合成食品區隨手拿了兩大袋食物。
從這裡去公墓來回得半天時間，連續兩頓飯不吃他的身體可扛不住。
離開時，門口儀器會自動讀取陸零的生物晶元信號完成結算，從他的賬戶上扣了0.1個信用點。
超市裡的合成食品價格低廉營養豐富，但味道只能說過得去，口感和烹飪機加工的差不多。那些生鮮的天然食材價格倒也算不貴，但用天然食材加工的食品卻不便宜。
嚴格的食品安全制度，增加了生產加工和儲藏運輸等環節的成本，無形中推高了產品價格。
陸零的運氣不太好，上一班公交車剛離開不久，看了一眼播放著廣告的站台光幕，下一班車需要十七分鐘才能到。
坐在長椅上撕開其中一個大袋子，袋子里是四個獨立包裝的麵包，他看著眼花繚亂的廣告開始吃早飯。
雖說此時正是落葉星南半球最適宜戶外活動的季節，但在懶人數量為歷史之最的星際時代，早上七點絕大多數人還沒有起床。
偌大的公交站台上除了陸零之外，只有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大叔，戴著全覆式耳麥蹦蹦跳跳載歌載舞。
可惜，公鴨嗓子五音不全歌聲很是難聽。不過他搖頭擺尾舞韻十足，頗有幾分廣場舞王的風采。
雙層磁懸浮公交車的座椅寬敞舒適，在系統的控制下勻速前進平穩異常。不時有載重貨車從旁邊超過，天空中的私家車也多了起來。
公墓建在遠郊的一座小山坡上，開放式公墓四周沒有圍牆，只有一座由兩座天使雕像組成的拱門。雕像由漢白玉精雕細刻而成，悲慟憐憫的表情栩栩如生。
公交車站台旁邊不遠有台自動售貨機，出售種類繁多的鮮花。陸零花了10個信用點，買了很大一束黃色康乃馨。
陸零用雙手捧著露水點點的花束，穿過拱門沿著台階拾級而上走上山坡。
他每次來這裡都會買一束黃色康乃馨，因為在父母留下為數不多的影像中，家裡的小花園裡栽種著許多這種花。
陸零的父母沒有給他留下太多記憶，恐襲破壞了他們工作的醫院，不僅奪走了他們的生命，同時也損毀了他們的住宅。
登上坡頂，陸零遠遠看到幾十個悼念親人的身影。其中一個軍裝麗人，讓他剎那間誤以為自己看到了麗莎。一樣的欣長苗條，同樣的玲瓏有致。
雖然她們的衣著和外形很接近，但陸零非常確定那不是麗莎，因為麗莎遠在第三星域的另一端。
向前走了幾步之後，陸零發現那位女軍人比麗莎的身材還要好。能把藍色的原版星盟軍服，穿出遊戲里那種貼身少料山寨版的效果，絕對當得一聲魔鬼身材的稱讚。
陸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輕鬆不少。他到底是個剛十六歲的少年，正處在知慕少艾的年齡段。
看到對方轉身走來，陸零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到別處，隨後又忍不住「飄」了回去。
雙方走近時，陸零禮貌的微笑著點頭致意，表達對星盟軍人的敬意。
女軍人頷首致意還以微笑，看清她的五官卻讓陸零小小地吃了一驚。
那雙標誌性的琥珀色豎瞳，清晰明了的告訴陸零，這是一個諾奇德人，一個女性諾奇德星盟軍人。
看到陸零有些吃驚的樣子，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腳步不停的走下山坡。
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那道無限美好的背影，陸零再次確認那是位星盟女軍官之後，轉身向前走去。
雖然人類和諾奇德人之間的慘烈戰爭持續了五十年，但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
再說，在星盟持續近二百年的一貫宣傳中，和人類外形極度相似的普通諾奇德人，一直是飽受壓迫值得同情的對象，諾奇德「王族」才是發動戰爭的罪魁禍首。
星盟剛成立不久，就在第二星域和諾奇德人有了初次接觸。自星盟歷35年開始，雙方在邊境先是對峙，進而發生衝突爆發局部戰爭。到47年進入全面戰爭狀態，最終於97年簽署協議停戰重回對峙。
從初次接觸開始到戰爭結束期間，有大批諾奇德人脫離諾奇德人聯合政府加入星盟。
陸零見到普通諾奇德人並不會感到驚訝，他只是看到一位年輕的諾奇德少尉軍官感到吃驚罷了。
否則，縱然那是位五官能打80分身材能打90分的美女，也不會讓陸零有多麼驚訝。
畢竟，星際時代絕對是人類歷史上顏值最高的時代，醫學發展不僅大幅延長了人類的壽命，同時也給無數對自己外貌不滿的人提供了機會。
只是，在看到那雙琥珀色豎瞳之後，陸零的心情驟然變得非常糟糕。
不是她那雙仿若爬行類生物的瞳孔讓人不寒而慄，導致相貌的評分大減。而是她諾奇德星盟軍官的身份，讓陸零聯想到很多令人不快的東西……
持續五十年的全面戰爭期間，很多諾奇德人加入星盟。同樣的，也有許多對星盟不滿的人類背叛星盟，成了諾奇德人聯合政府治下的居民。
在星盟各星域到處製造恐怖襲擊的分離分子，都是那些背叛者的後裔。
十一年前的今天，製造恐怖襲擊害死陸零父母的人，就是那群罪該萬死的分離分子。
路過女軍官剛才站立的地方，陸零忍不住看了她憑弔的墓地一眼。因為，那裡放著一束黃色康乃馨。
墓碑上沒有逝者的照片，只有兩個很星盟化的名字，去世時間竟然和陸零的父母一樣，同樣是十一年前的今天。
陸零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走，他們很可能也是那場恐襲的受害者。
走到那個熟悉的地方，陸零從口袋裡取出準備好的棉布，把父母的墓碑仔細擦拭乾凈，然後把那束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黃色康乃馨放在墓碑前。
他默默的祈禱了幾句，想讓父母在天之靈保佑自己，能通過那個十億分之一幾率的測試選拔。
昨天陸零報名參加虛擬現實測試志願者選拔時，報名的人數是一百二十多億。到了今天早上，這個只需要二十名志願者的測試，已經有二百多億星盟公民報名參加。
雖然陸零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是無神論者，但這並不妨礙他尋求心靈寄託。
學電影里看的那樣和父母說了一會話，陸零轉身離開了。
公墓的公交車站台上，陸零再次和那位女軍官不期而遇。
春日慵懶的陽光下，她微微眯著眼睛藏起類爬行生物的瞳孔，柔和的面部線條和恬靜的氣質，看不出與人類有什麼區別。
星盟的生物學家們一直很疑惑，基因層面與人類千差萬別毫無相似性可言的諾奇德人，五官和外形卻和人類極其相近。
僅從從外貌看，除了標誌性的琥珀色豎瞳，耳朵稍小並緊貼頭部，軀幹有部分區域被細小的鱗片覆蓋之外，人類和諾奇德人幾乎沒有差別。
只不過，二者的大腦、骨骼和內臟等內在部分差異巨大。
從生物學的觀點看，星盟科學家認為諾奇德人是由類爬行生物進化而來。至於他們的外形為何與人類如此相像，只有歸咎於虛無縹緲的造物主了。
陸零一邊打量著陽光下的美女一邊從架子上拿下袋子，撕開之後想了想伸手把袋子遞過去。
「你好，餓不餓？」陸零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問。
「謝謝。」對方展顏一笑，沒有在意他遞過來是廉價的合成食品，取出一個麵包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幸好，很快陸陸續續過來十幾名等車的乘客，沖淡了站台上略微有些尷尬的氣氛。
過了一會公交車到了，乘客們排隊登車一路無話。
陸零所在的落葉星屬於第三星域，第三星域是六大星域中人口最多的一個，佔了星盟總人口的一半以上。
因為行政星和資源星數量眾多，也是星盟經濟最發達的星域，同時也是星盟的政治中心。星盟政府、議會、軍部等各大機構總部，都設置在第三星域「新太陽系」。
宇宙浩瀚無垠無邊無際，時至今日人類的腳步也未曾踏出銀河系。只是在銀河系中佔據了毫不起眼的六個小角落罷了。
星盟掌握的所有通訊技術中，速度最快的是光子通訊技術。只是，就算是這種最尖端的通訊技術，面對各星域如此遙遠的距離也是鞭長莫及。
設在第三星域的根伺服器與其他星域的根伺服器之間，存在七到三十分鐘不等的通訊延遲。
所以，為期一天的虛擬現實測試志願者報名活動，持續了二十四小時又三十分鐘后才正式截至。
海量的星盟公民信息，經過兩個程序的層層篩選之後，最終確定了十四名參加測試的志願者。
陸零名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