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義結金蘭（2）
兩人一起來到了汴梁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道，街頭上貨郎挑擔，吆喝叫賣，好不熱鬧。
走了一陣聞到酒香撲鼻，抬頭向上觀望見一塊漆紅大扁上寫著三個黃金大字「宴君樓」。陸彥霖道：這家酒樓的燒酒醇香撲鼻，干厚綿軟，想來滋味必是絕妙至極，我兄弟二人去飲它幾大碗如何？聶蓋雄笑道：陸兄可真是酒中仙人，光憑鼻嗅已知道這酒家的酒滋味非凡了，這宴君樓剛開起沒有幾天，我陪我爹宴請客人倒是來過一次，他家的「竹葉青」可真是妙絕天下，本來找了你幾次想要邀你出來，奈何都沒有見到你的人。陸彥霖道：呵呵，既然這樣那今日就由我做東，也好彌補一下你老兄的心意。聶蓋雄道：那我今日可就不和你客氣了。
說罷二人哈哈大笑相攜入內。這宴君樓果然是生意興隆，朋客滿座，樓上樓下人氣哄哄，熱鬧非凡。一堂子見進來兩個公子樣人慌忙迎上前道：歡迎兩位爺台光臨，不知二位要些什麼？
陸彥霖道：聽聞你家的竹葉青甚為甘美，不知可是山西正宗？這堂子肚皮一挺豎起大拇指道：兩位爺可真是行家，我家的竹葉青不僅正宗而且與別家不同，這可是祖傳的秘方，自唐朝初始傳至今日已有四百好幾十年的歷史了，只此我一家，別處可是喝它不到。
陸彥霖笑道：好好好，那麼就請給我兄弟二人安排個雅間吧。這堂子臉色稍顯難看，倏地又笑嘻嘻的道：二位爺可真是不巧，如今這雅間客滿，不知兩位能否大堂一坐，這大堂也有大堂的好處，視野開闊不說還落得熱鬧，二位能否滿意？說罷腰背微彎，樂呵呵的望著聶陸二人。
聶蓋雄笑道：這夥計真是會說話，大堂就大堂吧。那堂子一疊連聲應道：好嘞，二位爺請樓上坐。說著引著兩人向樓上走去。
堂子在靠窗的地方撿了一個敞亮的位置將桌椅重又抹刷一遍讓聶陸二人坐了下來道：兩位爺要用些什麼下酒菜？陸彥霖道：儘管撿你們店裡拿手的好菜上，我們這裡不差銀子。那堂子道：好嘞，本店的醉香鴨也算是天下一絕，配上上好的竹葉青絕對稱得上人間極品，那就請二位嘗嘗。聶蓋雄道：那你就慢慢做，先來上五斤竹葉青。堂子應道：二位小爺稍後，小的馬上就給你們上酒。說罷轉身下樓而去。
陸彥霖同聶蓋雄相對而坐，不消片刻那堂子便將一壇美酒奉獻至前，陸彥霖打開酒塞聞了聞道：果然是好酒。取出兩個小瓷碗滿滿的倒了兩碗，將一碗奉到聶蓋雄面前道：來，陸兄，我們兩人也有十多天不在一起飲酒了，且滿飲此碗。聶蓋雄深知陸彥霖的秉性，二人義氣相投也不推脫，舉起碗來一飲而盡。陸彥霖哈地一聲抹了一把嘴巴贊道：好酒，果然是好酒，痛快，痛快，男兒就當如此。
聶蓋雄道：要是被你爹看到恐怕你這痛快就叫不出了吧？陸彥霖搖頭道：我真不明白我爹的想法，他們怎麼能懂得我們年輕人的心思？整日讓我讀什麼詩書子集，你說要是遼兵真的打過來了靠著詩書子集，聖人之言能讓遼兵退去嗎？
聶蓋雄道：盛世靠文治，亂世靠武功，你爹的想法不能說有錯，他也是希望天下太平，你可以在這太平盛世中謀取一個功名。陸彥霖道：有太平固然很好，但據說遼國已有南侵之心，這太平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兩人正說著小二端著一盤熱烘烘，香噴噴的醬香鴨奉到桌前道：兩位爺久等了，請慢用，其它小菜馬上就來。聶蓋雄提起酒罈滿斟兩碗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遼國敢來侵犯，那身為大宋男兒自當為國出力，那時也正是你我兄弟建功立業之時，這又有什麼可擔心的。陸彥霖舉起酒碗道：對，說的對。一口乾盡了碗中之酒。
這二樓大堂之中喝酒之人七繁八瑣十分繁多，舉杯碰盞，猜枚划拳，吆五喝六地好不熱鬧，突然噼里啪啦響起了一陣靈翠的掌聲，只聽見幾個大漢把桌子拍的「啪啪」作響，口裡不住吆喝：說得好，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聶蓋雄，陸彥霖齊齊將頭偏過去觀望，只見十幾個人正圍著一個消瘦的老者聽他說話，那老者五十多歲的年紀，頭戴一頂藍布小帽，身穿一件青布長袍，目光炯炯甚是精爍，雙手枯瘦如柴但看上去卻充滿渾勁，左手拿著兩片花梨木片，右手拿著一個短把小鼓錘，面前的小方几上擺著一面牛皮小鼓，只見他兩片花梨木「噠噠噠」地碰了碰，又在小皮鼓上「咚咚」敲了兩敲，說道：「斷垣衰草野狐鳴，曾說六郎此駐兵。千載烽煙鎖舊壘，三軍旗鼓剩荒城。雁門重鎮雄西北，楊氏邊勛勒弟兄。鐵馬不嘶烽火靜，至今唯有塞雲橫。」
下面的人問道：這首詩說的是什麼意思啊？那老者道：這說的是楊六郎駐守雁門關北御大遼，使得遼國不敢窺於我中國的故事，想當年太祖皇帝上承天意下順民心，在石守信，高懷德等諸將的擁護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了大宋王朝，但四海之內並不太平，時有北方蠻夷侵擾邊關，楊家兒男個個都是虎狼之將，尤其是那六郎楊延昭最是英雄善戰，楊老令公帶領楊家將北掃六合，殺得契丹兵膽戰心驚，望著披靡，這才有了後來的真宗盛世。
周圍的觀客聚精會神的聽著老者說話，聽的頻頻點頭。聶蓋雄，陸彥霖也饒興湊了過去。只聽那老者哀嘆一聲，面顯遺憾之色。陸彥霖問道：老伯，這正說到精彩的地方，何故長吁短嘆？
老者又是一聲哀嘆，道：我不是為別人哀嘆，正是為這楊家將哀嘆呀！陸彥霖道：楊家將為大宋立下了這不世之功，真可謂滿門的英雄，我聽父親講過這楊家將就是女子也是個個武藝高強，本領非凡，你為何為他們哀嘆呢？
老者道：楊家將為大宋立下汗馬功勞是不假，但滿門忠烈卻難能善終啊，太宗皇帝五台山進香還願，北國天慶遼王定下毒計在幽州擺下鴻門宴邀請太宗皇帝赴宴，史稱「雙龍會」，妄圖盡滅我宋室君臣，楊老令公識破天慶遼王的奸計，最後遼宋兩軍血戰金沙灘，可恨那當朝丞相潘仁美心懷不軌，意圖篡逆，在我大宋兵力不利的情況下不但不發兵救援反而陰結遼國想要盡滅楊家兒男，可憐楊家將孤立無援，楊老令公率領楊家八郎力戰遼兵，那一場好殺真是神鬼驚泣，悲慘異常，楊大郎長槍透胸死於當場，楊二郎短劍下命赴蒼黃，楊三郎最為慘烈，馬踏如泥，屍骨無存，四郎八郎被俘失落番邦，楊五郎看破紅塵出家為僧，可嘆七郎最為可憐，殺出重圍反被潘仁美綁在芭蕉樹上亂箭攢身，死於非命，死後也無埋葬之地。楊老令公一氣之下怒觸李陵碑，頭骨盡裂，血染碑文。楊家一眾兒男只有六郎存世，說說看這英魂是不是很可憐？
聽客越聚越多早已經聽老者說的入了神。聶蓋雄道：這楊家將確是可歌可泣，但最可恨的莫過於那潘仁美，要不是他這個大奸臣楊家男兒何至於死絕殆盡，奸臣禍國一點都沒有說錯。
老者道：逝者已安矣，生者常樂樂。說著將兩片花梨木片往懷裡一揣，收起小皮鼓，將一個銅鑼反面朝上放在小方几上道：今天在這裡給大家說了這麼一段，感謝各位的捧場，有錢的看官三文五文賞我老漢幾個，老漢在這裡謝過了。說著撩起袍袖對著一眾人深深做了一揖。
周圍圍觀的客人倒都自覺，感慨老者這段書文說得好，十文八文的盡往銅鑼中丟落，突然鑼中「鐺」的一聲響，一定沉甸甸，白花花的銀子落入盤中，看那銀子的分量足足有十兩輕重，老者抬起頭來，見扔落銀子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俊俏後生，正是聶蓋雄，老者道：這位公子真是慷慨，不過我老漢可吃不消這定大銀子呀。
聶蓋雄道：老伯的書說的這樣精彩，我覺得聽這一段倒值這個價錢，不知老伯可否有興趣再給我們講上一段？圍觀的客人也紛紛要求老者再講一段。
那老者道：公子還想聽什麼書？聶蓋雄道：但憑老伯心意，只要是你講的我們這裡的人都樂意聽，大家說是不是啊？周圍的客人齊聲應道：是。
老者笑道：好，難得大家有此興趣，那我就給大夥講一講本朝哲宗年間一位大英雄的故事，我老漢當年有幸曾目睹這位大英雄的風采。說著老者臉色忽變，轉喜為哀，眼角掛著點點瑩光道：不過這位英雄的結局也是十分悲哀的。眾聽客為老者的感情所然，人人心想：是什麼樣的英雄竟能讓這老者如此傷懷？既然有這樣一位英雄卻為何從未聽人說過。
陸彥霖忍不住問道：老伯，你說的這位英雄究竟是何人？
老者道：我要說的這位英雄不是別人，正是丐幫的前任幫主，遼國的前南院大王，蕭峰，蕭大英雄。
眾聽客聽到這裡紛紛意味難平，七嘴八舌的道：「蕭峰？蕭峰是什麼人？」「遼人？遼人也有英雄嗎？」「這老頭別不是遼國的姦細吧！」
一人厲聲叱道：那老頭，你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為遼人張目，那遼國與我大宋是世仇，遼人之中怎麼可能會有英雄？你……你快給我住口。說著一掌重重的擊在桌子上，「騰」的一聲，桌子上的幾個盤子和幾個酒碗跟著跳將起來，一個酒碗隨著滾落到地上「啪」的一聲脆響，摔得粉碎。
那老者不慌不忙道：這位客官的思想太過於狹隘了，想那遼國雖然與我大宋不睦，但這並不能否認遼人中也有英雄好漢，我大宋國富民多，但不是也出了像潘仁美，龐佶這樣的奸佞小人嗎？
遼宋之爭由來已久，在骨子裡宋人仇恨契丹人，契丹人仇恨宋人，這是無可厚非的，所以要讓宋人認同一位異族英雄這可真是難比登天，那怒斥老者之人雖然明白老者所說之話不錯，但若讓他認同老者之言卻也是萬萬不能。
那人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想那遼人蠻夷之族豈能同我大宋相比，我念你年紀老邁不與你計較，你快快與我住了口。圍觀的眾位客人聽這人這樣說紛紛點頭稱是，竊竊私語，「遼人怎麼能和我們宋人相比，這不是污辱我們嗎？」「就是，胡虜賤種，蠻夷野人。」「遼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聶蓋雄，陸彥霖扭頭相向，見眾人七嘴八舌，纏嗦不斷。
聶蓋雄叫道：諸位，請安靜，既然大家如此不認同這位老人的話，那我們不妨來聽聽他有何說辭？看看他眼中的這位大英雄到底有何偉大業績。
聶蓋雄望著老者道：老伯，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你所說的這位蕭大英雄。
老者道：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講一講，聽過以後他算不算得英雄好漢再請各位評判，先請各位坐下吧。聶陸二人和一眾聽客依言而坐。
只聽老者道：仁宗年間，大宋和大遼勢不兩立連年征戰，而後划雁門而立，兩國互不進犯，北屬大遼，南屬大宋，彼此相安無事也有數十年之久。有一天雁門關外一支契丹族人經過，卻遭到一大批來自中原武林高手的伏擊，原來這批中原武林的高手誤信人言，以為這支契丹人是要秘密潛入大宋盜取少林寺的武功秘籍，大開殺戒之後這批武林高手才知道是中人奸計，以造成濫殺無辜的慘劇，可是大錯已經鑄成無法挽回，這時這些武林高手發現在死去的契丹人中有一個躺在襁褓里哇哇啼哭的嬰孩，於是他們就將這個嬰孩帶回到中原交給一戶農家撫養，這個嬰孩就是蕭峰。
在那場大屠殺中，蕭峰的生身母親被屠殺致死，他的父親也在雁門關前跳入了萬丈深淵，唉！可憐呀可憐。老者講到這裡連連搖頭深嘆。這時眾位客人都聽出了興味，翹首連連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就是就是，這個小孩怎麼樣了？不，是蕭峰怎麼樣了？」
老者接著道：蕭峰長大以後拜了少林寺的高僧為師，練就了一身驚世駭俗的絕世武功，可以說是傲視天下，無人能敵。後來他當上了丐幫的幫主，領導丐幫群雄數次破壞掉了外族入侵我大宋的野心計劃。
聽客中一人插言道：這麼說，他還真的稱得上是一位英雄了。
老者接著道：都說英雄多磨難，這句話看來真的不假，蕭峰後來遭人陷害，契丹人的身份被人揭發，四處遭人追殺，但他長於大宋始終不肯相信自己是契丹人，在查訪證據的過程中連自己唯一的紅顏知己也因此而命喪己手，蕭峰痛不欲生，那些陷害他，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中丐幫就是主謀，但他大義凜然，不記恨仇怨數次解救丐幫於危難之中，這樣的人可稱得上英雄？
坐著的客人聽老者講的越聽興味越濃，一個個眼睛睜的滴溜溜圓，神情緊張的好似如履薄冰，一刻也不敢鬆懈。陸彥霖探頭悄聲問道：那……那後來呢？
老者道：後來蕭峰輾轉到了大遼，結識了遼道宗耶律洪基並和他結拜為了兄弟，協助耶律洪基平除了皇太叔叛亂后被封為南院大王，執掌了大遼半數的兵馬。少林寺大戰以後所有誤解一併解除，蕭峰重返遼國，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耶律洪基有了南下侵宋的野心，並封蕭峰為平南大元帥讓他領兵攻宋，蕭峰為了避免宋遼兩國的百姓陷於戰亂之苦力諫耶律洪基不要侵宋，可是耶律洪基非但不聽反而將蕭峰給打入了天牢，自己親自領兵揮師南下，蕭峰的兩位結義兄弟連同中原一眾武林豪傑設法求出了蕭峰，雁門關外遼兵旌旗盛甲，軍容齊備，眼看就要兵犯大宋，那時大遼國力何其強盛，一旦南下我大宋何以抵擋，都避免不了亡國滅種之恨。這時蕭峰突然飛身於劍戟之叢，於百萬遼兵之中力擒耶律洪基，並脅迫他在三軍陣前折箭立下有生之年永不侵宋的誓言，這樣遼國才罷兵北還，我們才得以享受這二十多年的太平生活。各位客官，現在你們倒是說一說這蕭峰算不算得上是一位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傑？
眾位聽客聽了老者的問話大家面面相覷，霽然不語。
陸彥霖問道：老伯，你剛剛說這位蕭峰，蕭英雄的結局也是十分悲哀的，那他後來呢？老者還不及答話，聶蓋雄道：我想這位蕭英雄應該是自殺身亡了。眾位聽客聽聶蓋雄這樣說大家齊齊看向他。
老者長嘆一聲道：這位小哥說的沒有錯，耶律洪基在北歸之時對蕭英雄狠狠地嘲諷了一番，說他是貪慕南朝榮華，枉顧結義之情的卑鄙小人，並下令蕭峰終生不得踏入遼國疆土一步，無奈之下蕭英雄以斷箭刺進心臟而亡。聽到這裡眾位聽客紛紛搖頭嘆息，大呼：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一位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白衣男子，看模樣斯斯文文的，身做文生打扮，說道：其實這位蕭英雄完全可以不用死的，他為大宋立下這不世大功，奏明朝廷必將能夠得到朝廷的賞識，更何況他這完全是棄暗投明的名義之舉，就此而自殺實屬愚昧的做法。
諸位聽客聽了白衣男子的話紛紛點頭稱是。
老者道：你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他，想這蕭峰本身就是契丹遼人，他幫助大宋已屬叛逆，在三軍陣前威脅遼帝更屬大逆不道，試想之，自古忠義難兩全，遼國不容他，大宋又不屬於他，他為了天下蒼生免於戰亂除了殺身成仁以外天下可還有他能走的路？在宋人看來他是棄暗投明，那在遼人看來他這又屬於什麼呢？唉！英雄自古多悲情，所以說他真稱得上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放屁，放屁，純屬放屁，是什麼人在這裡大放厥詞？」聽到聲音一眾人住口不言齊齊向樓梯口望去，只聽見「登登登登」踏樓板的聲音，好似到來的人還不少，那氣勢巴不得把這樓板踏穿。一個身材偏瘦，相貌英俊的男子在一眾人的擁簇下走上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