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生絲霸盤(2)
「據說他已經把人全部派出去了,十幾撥人,分別前往了蘇湖,廣南,唐鄧,兩河以及青齊,看樣子他這次是要向咱們元家全面開戰了。」
說著說著他突然愣住了,過了半晌才開始說話。
「嘶~哎喲!這個孫子!他怎麼就這麼懂我呢?收購生絲?」
看著元子齊頭上青筋暴起,連與他相處多年的賀元祥都感到有些恐怖。
「二郎,你不會是想做生絲霸盤吧?這生絲霸盤萬不得已,可不能隨便做啊!一旦參與其中,那就得一條道走到黑,不砸個傾家蕩產,誰也別想回頭!咱們元家從來沒做過這樣的生意,你千萬不……」
「賀公!」元子齊瞪大了眼睛看他,無比冷峻地說道:「咱們現在已經是萬不得已了!」
他緊緊攥著雙拳,前幾日宮門前的羞辱全部翻上心頭,讓他好勝心更加激烈。
如今面對何明遠的飛梭,低成本的人工,宮裡宮外的優勢,他現在唯一能夠反擊的機會就是與他爭下半年的生絲霸盤,仗著自己家大業大,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何明遠他能有多少錢?撐死也就十來萬而已。」
「他在揚州頗有根基,幫那些茶商掙過不少錢,那些茶商會不會……」
「你覺得一家商號做霸盤生意,市場上會有人去幫他嗎?」
「他可是官吶!」
元子齊沉默了,他們兩家的身份實在過於特殊,一個是長安最大的商家,一個是當朝炙手可熱的寵臣,一想到這裡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罵何明遠。
兩強相遇,一起狼狽為奸,勾結賺錢,多好?何必魚死網破?
經過再三思索,他還是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是何明遠先動的手!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大舉收購生絲,然後用他的廉價布匹衝擊市場吧?
沉吟片刻,他抬起頭來,並不是非常堅定地說道:「咱們只有這一條路。」
賀元祥滿面憂愁,猶豫不決地說道:「這麼大的事情,咱們還是去問問元公的好。」
「……好吧!問問爹也好,畢竟這不是件小事兒。」
……
……
七月轉眼即到,東起大海,西至關隴,萬物都沉浸在金黃色之中。
收穫的季節,也是繳稅的季節。
武德令:每丁每年繳納兩石租稅,北交粟米,南交水稻,每年輸綾兩丈,綿三兩,或者布匹兩丈四,麻三斤。
每人每年要服徭役二十天,可以用錢贖買,每天三尺,如果是二十天,那就是六丈(一匹四丈)。
在唐朝,不僅漢人需要交錢,胡人亦然。
嶺南稅米一石五,附塞諸胡輸羊兩頭。
蘇湖維揚的稻米,兩河青齊的粟麥,也會經由官車官船,水陸並進,抵達兩京,然後分配四海。
與官船一起從運河抵達東都的,除了金黃的粟米,還有亮白的稻米和生絲。
由於中國銅少,金銀更少,每年手上來的銅錢不過兩百萬貫,所以大唐的財政收入只能兼用錢帛,也就是銅錢和實物。
國家如是,市場亦如是,李隆基甚至下過明令,市場買賣,以布帛為先,違者抵罪。
所以,在大唐,粟米水稻,布帛生絲,這些實物,就如同真金白銀。
今年的生絲市場可謂火爆,為了遏制織錦坊的勢頭,長安元家率先宣戰,大舉收購生絲。
看樣子,就連窩在東都,一貫小心謹慎的元離也同意了這個極具風險的行動。
連續十幾天的收購,織錦坊和元家的倉庫里已經堆滿了貨物。
何明遠撫摸著這亮白如雪,柔軟且富有彈性的玩意,簡直如登人間仙境一般,令人如痴如醉。
回到賬房,杜若弼,韋君奇以及手下的掌柜們全部聚集在了一起,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景。
畢竟,霸盤生意,可不是說做就能做的,沒有足夠的膽氣以及雄厚的資本,便只能跟風,而不能造勢,跟風就意味著前途攥在別人手裡。
都說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可飛到哪?飛多高?誰能知道?想要賺大錢,那就得冒著摔死的風險。
人們只看到了雞湯專家站在風口浪尖,緊握日月旋轉,風光無限,可有幾個人能看到傾家蕩產,一敗塗地?
何明遠問道:「咱們存貨多少了?」
「咱們這十幾天,大概收了七百多包的生絲,每包價格在三百八十貫,共花費二十七萬貫。」
韋君奇語氣中帶著不少的擔憂,二十多萬,這恐怕是十幾年來最大的交易了,但這麼點錢好像還並不足以讓這位年輕的君侯動容。
只見他仍舊是往常那副波瀾不驚的從容姿態,似乎這世間只有天塌地陷,才會讓他稍稍皺皺眉頭。
何明遠做到了几案錢,翻看了兩眼賬單,問道:「庫里的錢帛還剩下多少?」
「已經見底了,估計還能維持個一兩天。」韋君奇說道。
看何明遠只是點了點頭,韋君奇繼續說道:「君侯,咱們要不就到此為止?反正咱們已經大量收入了生絲,咱們……」
「到此為止?你到此為止,元家就會乘勝追擊,以他的財力,他會將大部分生絲吞入肚中,到時候你再買生絲就不是三百八十貫了。」
「可咱們沒錢了呀!」
這時,何明遠把目光轉向了杜若弼,笑道:「咱們沒有,軍械所有啊!若弼,我記得聖人今年向軍械所訂了不少『燧人氏』,你那裡能給我多少錢?」
杜若弼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撓了撓腦袋,他就知道何明遠叫自己來沒好事兒,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君侯,您上一次借用的十萬貫大錢,籌辦了織錦坊,這錢您還沒還,又借,我……我不好交代啊!」
「有什麼不好交代的?」
「您是聖人眼前的紅人,有天恩護著,我們可不行,把錢借給你,到時候您老人家削爵罷官,轉個彎回來,頂多換件衣服的事兒,我們可不行,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不行不行不行!」
「你說你這人怎麼是個死腦筋,我拿著軍械所的錢去籌辦織錦坊,這織錦坊是我的嗎?」
何明遠看著杜若弼一臉茫然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明白?這隻不過是變了個說法而已,我一分錢沒要,織錦坊仍然是軍械所的財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