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平戎(10)
在距離北庭百里之外的平原上,玩夠了貓鼠遊戲的突厥和拔悉蜜終於準備兵戈相向了。
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一個是往日的主人,一個是從前的奴隸。
君人南面,默棘連一夾馬腹,從自己的隊伍里走了出來,喊到:「阿布思,別來無恙啊!」
面對這位從前的老友,阿布思不禁冷笑一聲,也從大軍中走了出來。
二人來到陣前,相互問候著。
「這幾年在大唐過得0怎麼樣?」
「托可汗的福,草盛馬肥。」
默棘連笑了笑,打趣地說道:「是托我這個毗加可汗的福還是那個天可汗的福啊?」
「二者兼有之。」
「哈哈哈哈!好啊!好!二者兼有之,那現在你還能二者兼有之嗎?」默棘連問。
阿布思狠狠地瞪著他,氣的得直發抖。
見他這副模樣,默棘連似乎看到了不用耗費一條人命就能達到的目的,他無比真誠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說道:「阿布思,你待不下去的!回來吧!咱們回到草原,一起共襄大業,你仍舊是俟斤。」
「俟斤?你是說讓我回去給你當狗嗎?讓我的部眾為你阿史那家賣命?默棘連,你們阿史那家稱雄塞上幾百年,這草原也該換天了。」
默棘連大笑起來,語氣中滿是不屑:「換天?誰啊?蘇祿嗎?還是你拔悉蜜?你也配?」
阿布思調轉馬頭,說道:「配不配,交手再說吧!」
默棘連緊握著手中的馬鞭,看著眼前阿布思遠去的身影,憤憤地罵道:「狗奴才!」
兩位酋長再次回到自己的隊伍里,各自從身體一側將馬刀抽了出來,同時喊道:「殺!」
只見兩股胡騎有如江海浪潮一般,向著對方撲了過去。
相同的服飾,相同的體格,相同的武器。
長矛對長矛,馬刀對馬刀,亂刀砍來,亂刀還去。
相同的習俗和作戰方式讓他們不再使用弓箭,而是僅僅依靠絕對力量的衝殺。
顯然,這對於被放了鴿子的拔悉蜜來說有些不公平,結果顯而易見。
兩千里的征程,比自己多一倍的兵力,百里之外的穹廬和家人,使得他們早已心不在焉。
誰愛打誰打,老子不幹了!
只見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整個拔悉蜜的陣線就像一匹白縞遇到了勁弩一樣,瞬間被撕裂。
所有的拔悉蜜人都在拚命地往一個方向跑——伊吾。
那裡有他們的牛羊,有他們的妻子,有他們的穹廬,卻總也看不到。
人頭和身體在被劈為兩半兒之後,陸續從馬上跌落下來,不過一會兒,馬上便會被身後的潰兵和追擊的敵人踩成肉泥。
自己在陣前誇下海口,還沒兩個回合就一觸即潰了,丟人喲!
不過阿布思並沒有時間想這些,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活下來,盡最大可能活下來,就是整個拔悉蜜全都不要了,自己也得活下來。
作為部落的領袖,衝鋒陷陣是要的,殿後也是要的,但是也要看時候。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危險係數較小的時候,這種事情可以給部眾信心,但是真到了必死無疑的時刻,還管什麼士氣軍心?
什麼戰至最後一人?都他娘的放的是輕巧屁!
一個優秀的酋長,在面臨潰敗時的第一選擇就是保命,命都沒了說什麼也是屁話!
可就在他向著南面山原上跑去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號角!是唐軍的號角!
再次抬起頭來。
一個黑點,兩個黑點,無數黑點組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陣線,出現在了山原之上。
阿布思放慢了腳步,無比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父親!看!是朔方軍的軍旗!」
「狗日的,他怎麼才來啊!」
阿布思又怒又喜,他立刻調轉了馬頭,對著自己身邊的兒子和副手們說道:「朔方軍到了!收拾殘兵敗將!反擊!」
與此同時,三千撫冥軍,從山巔傾瀉而下,迎著拔悉蜜的潰兵和突厥的追兵直直地撞了過去。
默棘連遠遠地望著山巔上的日月三辰旗和朔方軍軍旗,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可汗!可汗!下令迎擊啊!可汗!可汗?」
身邊的闕特勤大喊著,但他就像失去了聽覺一樣,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
看著連帶上拔悉蜜湊足的鐵勒八部將他的突厥大軍衝散,將他的喜悅沖淡。
箭矢像雨一樣從天而降,打在毗伽可汗的周圍,打在潰敗的突厥士兵們身上。
馬兒躲避著,潰兵從他身旁略過,闕特勤逃之夭夭。
他沒想到,結局竟然會是這副模樣,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汗國的未來。
如果能跑出去,闕特勤會在眾人的擁護之下,登上汗位,娶了自己的妻子,收養自己的孩子。
在帶領夾跌思泰和阿西蘭包圍北庭的暾欲谷呢?他會怎麼樣?
老頭子千算萬算,恐怕也沒能算到,是這樣一個結局吧?
真是出人意料啊!
只見在距離自己百步之外,一個少年騎兵手攥鋼槍迎面而來。
默棘連認得他,這是渾大德的小兒子,渾釋之,今年應該不過十五歲。
胡兒十歲能騎馬,不是徒有虛名的。
百步之遙,不過剎那之間。
五彩繽紛的世界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混沌,天旋地轉。
……
……
距離北庭幾千裡外的朔方治下的六胡州,此地也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
比起北庭那邊荒唐無比的作戰,這邊也高明不到那裡,九姓胡雖然善戰,但是面對兩路大軍的圍剿,根本毫無勝算,更何況還有一個星夜疾馳向這邊趕過來的河西節度使郭知運。
面對這樣的結果,王晙卻比九姓胡還要懊惱。
「何明遠這個狗日的!我說他怎麼放著好端端的人頭不要,送給我?原來是早有預謀啊!一個河東軍還嫌不夠,他娘的他還要把河西軍也叫來!狗日的分老子的軍功,他得人情!****」
一旁的副使頗為痛惜地說道:「原本是咱們自己坐收上萬首級,這下子好了,一下子送出去兩三千顆,都是錢啊!」
聽到這裡,王晙似乎更難受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