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我好恨你
三個月前,程穆本來是奉林熙之命,帶領著息羽部去抓花無岸與楚先生交接的那個侍女,因為意外,侍女自盡而亡,程穆則因為辦事不利,林熙將他從息羽部扔到了御林軍。
一個多月前,墨玦察覺出了御林軍統領的不對勁,同樣不動聲色的提升了程穆在御林軍中的地位。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令程穆掌控近乎一半的御林軍,加上御林軍統領做的事情是造反,雖然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但眾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墨曄陽造反的遮羞布,在統領死了這一瞬間,立即有人對墨曄陽倒戈相向。
原本一面倒的局面,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墨曄陽握緊手中的虎符,臉色陰沉。
「太祖從來都不想讓西極的血脈成為皇帝......」
「但太祖,更不會讓一個后妃與太監苟合生下來的卑賤血脈,混淆皇室血脈!」
一道沉厚的聲音從玄武殿的屏風之後傳來,走出了一臉正氣的梅亦水。
見到梅亦水的瞬間,墨曄陽的面沉如水。
「什麼!」
玄武殿上的文武百官一瞬間都為之色變,連一些早已經被墨曄陽收買的大臣,也隱隱倒戈起來。
后妃......苟合?
墨曄陽乃是昔日淑德皇貴妃的次皇子,當初的御爵王墨曄皇有多麼受寵,映襯的墨曄陽有多麼卑微,眾人是都知道的。
墨玦體內只有一半的西極血脈,他們都在心中忌憚了許多年,若是墨曄陽根本不是皇室血脈,那麼他們豈不是將祖宗的基業,拱手讓人?
林熙微眯起雙眸,看向梅亦水的身後,眼中帶著一絲審視。
一名頭髮雪白的老人,佝僂著身子,緩緩走到了眾人面前,坐到了後面的帝位之上。
金色的龍冠,滄桑的面容布滿皺紋和溝壑,眉宇之間威嚴無比,與林熙記憶中的太祖墨天鴻重合到了一起。
「臣等叩拜太祖!」
梅亦水帶頭跪下去,須臾間,除了墨玦和墨灼,墨曄陽和林熙,其餘人都跪到地上行禮。
林熙直直的盯著墨天鴻,那張臉仍舊是記憶里慈祥的老人模樣,但眼中的精光是她幼時沒有看到過的。
墨天鴻沒有在意林熙是否行禮,只是環顧了一圈眾人,霎時間,身後湧現出數不清的黑甲士兵,將墨曄陽包圍。
大殿一下形成了一塊空地,墨天鴻帶來的士兵紛紛拉起手中的長弓,無數支泛著寒光的箭羽直指墨曄陽。
「淮南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梅亦水道。
「先帝第五子,淮南王墨曄陽,乃是淑德皇貴妃與內閣總管太監蘭越私通所生,其母霍亂宮闈,其子意圖造反,罪該萬死,剝其封號姓氏,貶為庶人,三日之後,午時處斬!」
墨天鴻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一點也不像藹藹暮年的老人,反倒像是一個健壯的中年人。
梅亦水見墨曄陽仍舊沒有反應,又道:「淮南王......哦不對,罪民曄陽,你還認為外面還有六萬淮南士兵嗎?你當淮州刺史蘇廉大人是吃素的嗎?」
「好......」墨曄陽低沉的笑了起來,眼神於墨玦相觸,彷彿瀕死的野獸,絕望而瘋狂,「墨玦,你早就知道本王會敗,對嗎?」
「當初秦風死了,你就已經將淮州新任的衛尉安排成了你的人,你早就知道御林軍統領背叛了你,叫程穆安插進了御林軍,名為貶謫,實際上是讓他將御林軍依舊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他轉頭看向林熙,「還有你,你也早就提防灼兒了,玄羽衛看起來還在灼兒手中,恐怕也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
人群之中,一身灰衣的葉碧落隱藏在所有人之中,看著失控的墨曄陽,眼中滿是不屑和失望。
還以為墨曄陽準備了那麼久,能夠翻起什麼風浪,沒想到被墨玦和墨天鴻輕易壓了下去。
他眼中碧色的流光閃爍,看向仍舊雲淡風輕的墨玦,一抹恨意溢出眼底,默默地觸動著袖中的寒星匕首。
幾個晦澀難懂的手印,混合著一道看不清的鋒芒,輕飄飄的貼到了墨玦的身上。
墨玦原本淡漠注視著墨曄陽的表情,忽然微微一變,臉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眼睛睜大,徒留一片蒼白,悶哼一聲,薄唇溢出一絲血液。
發現這一點的不止林熙,還有一隻注視著墨玦的墨曄陽。
「墨玦!」
「陛下——」
一陣鑽心的刺痛從墨玦的胸口傳出,他的心臟和大腦一陣絞痛,墨玦猛地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捂著自己的心口,眼睛驀然睜大。
是......
九轉斷魂草!
墨玦對疼痛本來極為遲鈍,只有常人的一半,但這種痛苦是自腦仁和心臟傳來,令他無法控制的渙散起雙目。
墨曄陽看到墨玦跌倒在地上,忽然拔出自己帶血的長刀,快如閃電,向他砍去。
利刃映襯著滿殿的殷紅晚霞,倒映在林熙的瞳孔之中。
墨玦痛的眯著雙眸,壓低自己的身體,耳邊是疾風的聲音,眼睜睜的看著衝到自己眼前的刀,被瞬間凝滯在空氣之中。
鮮血飛濺。
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林熙衝到墨玦的身邊,悲痛欲絕的破碎聲音響起:「墨玦?」
「朕沒事......」
一陣又一陣的痛苦傳來,彷彿驚濤駭浪,綿延不絕,墨玦的腦門冒出了一層冷汗,從額角滑到臉頰,他還是咬著牙搖了搖頭,看向擋在自己面前的墨灼。
那是他的妹妹,一直都不認他的妹妹,卻擋到了他面前。
一身冰藍色的衣裙,盛開出血色的花。
「灼姐姐——」
在林熙的視線里,那冰藍色的身影,緩緩倒在地上,胸口被墨曄陽手中的長刀貫穿。
墨曄陽驚恐的鬆開自己的手,好像刀柄是什麼燙手的東西,下意識的將墨灼緊擁到自己的懷裡。
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手忙腳亂的捂住墨灼流血的傷口,直到感覺自己的后心一痛,回過頭,只見墨天鴻的眼中一片冷酷,一聲令下,數箭齊發。
「噗嗤」一聲,利箭刺入墨曄陽的身體。
他踉蹌的向後退去,仍舊固執的將墨灼抱在懷中,很緊很緊,好像抱著稀世的珍寶。
他沒有想到,墨灼會擋在墨玦的面前。
難道他與她那麼多年的情誼,真的抵不過著血脈親情嗎?
「灼兒,灼兒......」墨曄陽低著頭,一身一聲的喚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他一遍遍用粗糲的指腹輕柔的摩挲著墨灼的面容,滾燙的熱淚落下。
「你......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
他聲嘶力竭的呼喚著,死死的盯著懷中蒼白的墨灼,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
有淮南王的死忠靠近他,卻也無法說任何話。
「墨......墨曄陽。」
墨灼輕聲開口,聲音小到幾乎聽不清楚,那雙幽藍色的鳳眸半睜半闔著,淚痣如血,青絲如瀑散落,風華依舊。
「你憑什麼要騙本宮......我好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是,我錯了,我錯了,我死有餘辜,灼兒,你可以恨我吧,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求你。」墨曄陽將耳朵湊到墨灼的耳邊,才聽清她在說什麼,眼睛紅的可怕,「我以後一切都聽你的,你不是喜歡林熙嗎,林熙現在回來了,你去喜歡他,我幫你!」
「你個蠢貨......」她顫抖的握住墨曄陽的手,掌心冰涼一片,「我之所以對林熙好,因為她就是當初的息南。」
墨曄陽震驚的睜大眼睛,瞳孔潰散一片。
「你,你是說......」他的眼中滾落了幾滴豆大的淚水。
「墨曄陽,我說過的,兩個都身在黑暗裡的人,除了彼此取暖,還有什麼辦法嗎?」
「可是,我們都是冷的,我們暖不了彼此。」
「是啊......」墨曄陽好像懂了些什麼,猝然一倒,露出了背後的四道血洞。
四支鋒利的箭羽,早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