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每一天，宇流明、蘇小秦、徐亮等人都眼睜睜看著南寧軍士卒將一個個凍餓而死的災民屍體堆成一座小山，然後一把火燒個乾淨。在跳動的火焰中，所有活著的人都被這一幕幕人間的慘劇折磨得近乎麻木了。

……

無垠的曠野上慘劇一直在持續著，直到有一天一條長長的「人線」出現在南面曠野的地平線上。

涼州的商隊終於趕到了！

這一刻，站在曠野上的宇流明迎著冬季的寒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蘇小秦則是向著商隊來時的方向不停的揮舞著衣袖一臉的興奮；二牛和徐亮兩人則是神情激動的用力將拳頭擊向空中；周徹則是乾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吼道：

「這些糧食我水氏全部買下來，全部！」

……

商隊的到來使得烏海周邊的災民情緒得到了進一步的肯定，雖然這樣的情況只是暫時的，但是好歹能夠讓宇流明等人繃緊的弦能夠得到舒緩，從而可以從容的謀划應對接來下的問題。

館驛之內，宇流明、周徹、蘇小秦、徐亮、赤哥等人圍坐在火爐旁。這個時候只聽蘇小秦用沉穩的語氣清晰的說道：

「此番商隊運來了兩萬餘石糧食，若是按照每日兩餐三分米七分水可以支撐這些災民近半個月的時間；此外，還有一千頂帳篷已經下發給了各個災民聚居點供災民禦寒；除此之外還有兩萬餘件冬季棉製的衣物……」

隨著蘇小秦的彙報，二牛、徐亮、赤哥等人原本緊繃著的臉龐漸漸變得舒緩，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蘇小秦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雖然我們這裡的情況暫時得到了緩解，但是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一次涼州的商賈已經算是把所有的存貨都拿出來了，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都很難再有這樣規模的物資補給了！這個時間……絕對要比半個月的時間長！」

這一刻屋內的所有人瞬間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一種絕望的情緒又一次在屋子裡瀰漫開來。大家就這樣沉默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糾結、不甘、憤懣等等複雜的情緒。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這一次卻是周徹斟酌著語氣說道：

「軍帥……本官有個不情之請！」

「講！」

「這幾十萬水氏災民就這樣聚在這烏海彈丸之地，單靠涼州和水氏哪怕是傾盡全力救援，他們最終的結果也是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無不動容，因為周徹算是真正說中了問題的實質。人聚在一處其糧食消耗會呈現幾何倍速的增加，因為這麼多人不可能自己去找糧食，而是需要專門的運送。糧食在運送過程中要經過很多環節，先是從各地征糧，然後將糧食集中，接下來再用車馬運輸，如此多的環節需要數不清的人力、物力、畜力，這些資源的調動必然會造成極大的糧食消耗。現在烏海可是聚集了近二十萬的災民啊，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每日糧食的消耗量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試想一下，二十萬災民就像是二十萬軍隊戍守在邊境，整個大楚在涼州的駐軍不過三十萬，在北疆的駐軍不過四十萬，但就是這樣已經讓富饒的大楚難以支撐，而現在要涼州一地支撐這二十萬災民根本不可能。

這個時候只見周徹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哽咽著向宇流明說道：

「軍帥！請您讓這些災民分散進入涼州就食吧！」

這一刻屋子裡又一次陷入到沉寂當中，所有人都沉默著，沒有人回答周徹的話語。大家都把憐憫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周徹，儘管眼中有憐憫可是沒有人敢答應他這個要求，就是宇流明也不敢！

「軍帥！你就救救這幾十萬水氏百姓吧！他們真的太慘了……太慘了啊！」

周徹哽咽的聲音在屋內回蕩，他聲音中的凄厲更是重重的敲擊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宇流明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目光之中儘是掙扎的神色，但是他的嘴唇卻是緊緊的閉在一起沒有絲毫的鬆動。

這個時候一旁的蘇小秦見狀不禁嘆了口氣道：

「老周啊，這件事你就別難為軍帥了！換了是誰也不能答應你啊！」

這一刻周徹絕望了，他深深的知道：大家雖然坐在一個屋子裡討論著賑濟災民的事情，但是當真正面對這樣原則性的大問題時，雙方的陣營便顯得清晰起來。他們代表的是大楚，而他……是水氏！

正在這個時候，只聽見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之後李大春自門外急切的進來，只見他對著宇流明躬身說道：

「軍帥！有一支西遼騎兵部隊突然來襲，古岳將軍的人馬已經和敵人交上火了！」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每一個人的臉色都陰沉到了極點！

這個時候只見宇流明沉著臉說道：

「哼！屋漏偏逢連夜雨，咱們出去看看！」

一行人從館驛出來登上烏海鎮內一處高高聳立的崗樓。宇流明站在崗樓上舉目四望，只見曠野之上一隊黑色的遼騎正在快速的向著災民聚集點移動。

這隊遼騎大約有三個團的規模，只見他們猶如餓狼一般沖入災民聚集之處，然後開始肆意的收割起水氏族民的性命；在滾滾而來的馬蹄之下，在森寒的刀鋒之中，成片的水氏災民倒了下去，絕望的哀鳴瀰漫在曠野之上：

「救命啊！」

「不！我……不想死！」

「天啊，誰能救救我！」

……

死去的人沒於塵土，活著的人則開始在絕望中四散奔逃，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裡卻像是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他們一邊奔跑一邊歇斯底里的喊叫，在這樣的情況下導致恐慌的情緒迅速的在各處災民聚居點中漫延開來。

這三個團的遼人在對一個聚居點的災民進行完血腥的屠殺之後並不戀戰，又迅速的向著下一個聚居點撲來；在他們的身後亦是有數個團的水氏騎兵在緊緊追趕，但卻始終比對方要慢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