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當所有人都蘇醒后,明顯有些尷尬。
首當其衝的是默然的卡希爾,一言不發,從冰石上坐起,失了靈魂一般,一度讓人懷疑是不是他還有半縷意識被困在千百年前。
他走向了光耀殿正殿,那邊的祭台依舊明亮,他就那樣直勾勾的看著,忽的笑了,也不知是笑祭台上被祭奠的人,還是大殿內的自己。
奈哲爾的大帽子被塵封多年,自從奈哲爾離世后,大帽子選擇了將自己封印,絕不面世,但在此刻封印卻有鬆動,大帽子從祭台上飛下,朝著卡希爾的身邊去了。
在眾人的驚呼下,有導師第一時間想要控制住,這可是先帝師的法器,萬一狂躁沒人能控制的住。
但白茶立刻攔住,對著他們搖了搖頭,一眾導師這才罷手。
深藍色的大帽子,其實奈哲爾一直都沒太用過他這個法器。
因為他在卡塞爾的庇護下活的很好,誰敢動他等同於找死,加之當初沙瑞爾又是狂熱的好戰分子,關係沒僵時,沙瑞爾也是冷厲,誰敢動他們的人他就敢滅了你全家型,別的使者不躲著他們走都算好的了。
故而他幾乎遇不到危險,當然,這也僅限於還沒鬧翻的時候。
奈哲爾與卡塞爾決裂,之後去找過卡希爾,但那個時候的卡希爾正在沉睡,沒有見到奈哲爾……
大帽子在他面前停了下來,自己解除封印,幽藍色的光芒一點點發散,匯聚成一個鏡面,鏡面內,人影斑駁,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但卡希爾能認出來,這是奈哲爾。
奈哲爾站在冰原上,正是他當初沉睡的地方,他明顯消瘦了很多,就剩個骨架了,風一吹都能飄走的那種,臉上毫無血色,像個活死人,眼眶凹陷發黑,和曾經那個清冷的外貌格格不入。
這應該是他當時留存下的畫面。
「你果真選擇了沉睡。」
沒有想象中的道歉,卡希爾一開始想著,奈哲爾千里奔赴萬里尋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會不會是來給他說對不起的,結果人張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卡希爾聽后親切的笑了笑,奈哲爾這麼要面子的人,對誰都那麼冷淡,能來找他就算給面子了。
「你沉睡的位置選的並不好,如果被卡塞爾發現了會很慘的,我將你沉睡的冰原覆蓋了大量的光元素,冰原反耀的光足夠你隱藏了。同時,這樣沙瑞爾也找不到你了。」他看向遠處,語氣輕淡,「別醒了,醒了以後看到我這些話也不要疑惑,不要找卡塞爾和沙瑞爾,自己好好活著。」他低下頭,帶著大帽子,緩緩離開。
畫面消散,卡希爾苦笑一聲。
大帽子完成任務,自燃。
眾人很自覺地退出了正殿。
側殿內,簡寧一動不動,就那麼看著赫安,和他見到的席安、少年的人影重合,赫安沒有了這段記憶,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的問了句:「你有什麼毛病?」
也不知是常嵐的感情波動還是茜拉的激動,讓簡寧不受控制的抱了過去,嗷嗷痛哭。
赫安身子一僵,低罵:「你傳送一趟傳送傻了?」
簡寧哭喊:「你不懂你不懂,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咱兩的感情可不是那麼簡簡單單的,是久別重逢是苦盡甘來……」
赫安奇怪的看著他:「你在那個時空看到什麼了?」話聲一頓,又補一句,「看到和我有關的了?」
簡寧委屈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一刻,記憶徹底融合了,不再是之前的上帝感官,所有的酸楚瀰漫開來,所有的不舍讓他壓根不想鬆開手,生怕一鬆手眼前人就丟了。
赫安不記得這段記憶,但沒關係,曾經的席安能過一世後用著殘留的記憶找到茜拉,他也可以。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這個記憶獨屬於我。」話說完,又是嚎啕大哭,「你不知道我從懸崖上跳下去摔死的時候有多疼……」
「???」赫安嘆氣,「你先鬆開手。」
「我不!鬆開了你就走了。」
白茶走過來,輕咳一聲,委婉說:「那個,要不,你還是,先鬆開?讓赫安換身衣服吧……」
再一看,也不知道赫安哪裡來的好脾氣,滿身的鼻涕眼淚也能忍著繼續站在這裡。
他顫顫巍巍的鬆開手,赫安也沒有要打他的意思。
其實這一世的赫安什麼都好,唯獨缺了的就是那種親近感對他的那種義無反顧的愛好像消失了很多。
赫安去換了衣服,出了房間后,看見了在門口的信子。
兩人看了幾眼,雖未開口,但眼神的交流已經能將一切說明了。
通靈師怎麼可能感受不到靈魂的存在與消亡呢。
信子身子支撐不住的倒了下來,靠在牆上,咬緊下唇,忍著不哭出聲。
赫安蹲下身,溫聲:「讓莘城活在那個時空,對他也是一種折磨,他的自尊也不想那麼活下去的。你儘力了。」
信子將莘城的靈魂留在了那個時空,她始終抱有一絲幻想,讓莘城能重新回來,甚至不惜讓卡希爾冒險去那個時空。
這一切赫安都能猜到,他當時看見莘城以後就猜到了。
「我沒有親人了,一個都沒有了……」信子的頭抵在膝蓋上。
「我和莘城認識很多年,他身邊也從來不缺女生,但他從來不在乎那些人,永遠是把你的名字掛在嘴邊,聽得多了,我們也覺得煩。」他聲音放柔了一些,「我也好奇過,他究竟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他說,他的信子和其他女生不一樣,堅強有韌性,看著柔柔弱弱的,內心比他還像男孩子,反倒是他每次出了事自己先沒了主意去找你。」
信子氤氳的雙眼看著赫安,赫安輕輕擦了信子的眼淚。
「莘城的自尊心不會允許自己以惡魔的身份存活,不只是他,學院內的任何一個驅魔師,都無法忍受的。」
「那如果有天是簡寧這樣消失了呢。」信子盯著他,「你也會這樣想?」
赫安眼睫垂下,語氣輕淡,「會,但這個會有前提。他如果是自己作死,死了,那沒什麼好說的。如果是因為其他人而死,有什麼仇有什麼恨,該殺的人該做的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赫安手搭在了信子的肩膀上,向下溫和的按了按,隨手收手站起身,邁步離開。
回房間看見簡寧正坐在床邊,發現他以後,倏一下站起來,忐忑的看著他。
赫安沒理會,接了杯水,半靠在桌邊,上下打量著簡寧,淡淡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在那邊看見了什麼?」
簡寧嘟囔著:「你就別問了……」
赫安淡笑:「好,我不問。但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連做朋友都沒得做了嗎?」簡寧退而求其次,愧疚的看著他,「我知道現在還有很多麻煩事沒有解決,就好比沙瑞爾,你放心,我會去殺了他的。」
「你覺得影響我們的是沙瑞爾?」赫安斜睨一眼,「沙瑞爾的事不用你操心,卡希爾自己知道怎麼處理。」他將玻璃水杯放下,背過身去,往門口走,打開門,「出去。」
簡寧一步三挪的往門口移動著,赫安不耐煩的將他拽到了外面,要關門時,用冰冷的聲音說:「有閑心在這裡纏我,不如先把你手下的一堆破事解決了。」然後哐一聲關上了門。
簡寧耷拉著腦袋,他知道赫安是什麼意思。
離開公寓,漫無目的的朝前走,看見了前方陰霾下的迦藍。
兩人見面后,簡寧欲言又止,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兩人不要在這裡說話,人多眼雜。
但迦藍就是站在原地不動,長長的睫毛將眼底的深意遮住,唇角帶著諷刺的笑容,他抬頭,深邃的雙眸就那麼注視著他。
「你回來以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你到底知道了什麼事情?」他自問自答的壓低聲音,極力剋制住自己要脫口而出的話,「我就應該早早殺了長汀信子,也省得她把你傳送回去!」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可以動信子知道嗎?」
「你連對一個並不怎麼熟悉的人都比對我要上心?你回來以後和我說過一句話嗎?」
「有些事情太複雜了,迦藍,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現在有多亂……」
簡寧沉默下來,語氣也放柔和了許多,迦藍太極端,他真的怕迦藍被他的話刺激到,做出什麼不可彌補的事情來。儘管他已經做了很多。
簡寧揉揉太陽穴:「我會抽時間跟你談談我們的關係,但不是現在,我要去看看卡希爾的狀態,況且如今還沒有解除危機,誰都不知道沙瑞爾什麼時候殺來。」
迦藍低下頭來,額間的碎發微垂,擋住了他冰冷的雙瞳,他將寒意隱藏在笑容之下,輕輕道:「好。」
之後迦藍就消失了,再也沒出現過,正好,省事了。
但最讓人好奇的是,信子也消失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
赫安在抽不開身,想起自己當初說的話會不會刺激到了信子,讓她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於是去找了白茶,將事情說了一遍,白茶溫聲:「放心,我去找她。」
赫安和紀暇在努力修復著時之塔,簡寧陪伴著卡希爾幫他恢復狀態。
而白茶則去尋找信子了。
信子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她很穩,自從聽到赫安那番話后,沉下心來做了準備。
是迦藍殺了他的父母,是迦藍害死了莘城。
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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