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每個人都會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過的蘋果,有的人缺陷比較大,正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他的芬芳。
——列夫·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
聶堯臣到美國東岸出差,整整兩周沒有踏入上古集團的辦公樓。
所有人都等他回來,宣布新的特助人選。
聶堯臣喜歡安靜,門口只留一個座位給特助,連總裁辦整個為他存在的部門都被安排在樓下辦公。
前任特助Miu姐是全公司資歷最深的秘書,如今三年任滿,調往集團公司總部的市場研究中心,特助便要從總裁辦調人頂上。
越靠近權力核心,越多高薪和上升的機會。
他航班早晨準點降落,卻在下午的例會快結束的時候,才姍姍來遲。
手工西服,琺琅袖扣,領口的半溫莎結,跟以往一樣,一絲不苟。
他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沒有在誰身上多停留片刻。
趙元熙關掉報銷系統,合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旁邊的肖灼很快收到來自財務部的郵件,立刻兩手合十,壓低聲音道:「七七姐,這回多虧了有你,謝謝謝謝謝謝!」
「沒事,下次注意報銷流程的deadline。」
「絕對不會有下次!」年輕男孩只差指天發誓,「你想吃什麼,我請!」
「不用了。」
「要的要的,魚翅撈飯,還是龍蝦伊面?」
她轉頭看他一眼,「都說不用了。」
「那M家的蛋糕吧,好不好?我現在就訂!」
元熙沒再吭聲。
聶堯臣的視線終於落到他們身上。
元熙抬起頭,正好跟他的視線對上。
沉默優雅的人,眼睛里彷彿有另一個世界。
「……本周還有兩輪談判,我希望開會的地點近一些,就在海清區。」他把剛才沒說完的議題繼續下去,然後突然朝肖灼示意說,「群豐資產那邊會來兩個VP,酒店和會議室你來安排。」
全會以室的目光匯聚成上千瓦的追光燈,一下子全部打在肖灼身上。
他抖著手指向自己:「我……我嗎?」
聶堯臣工作行程相關的事務全部是由特助直接負責的,這不就相當於當眾宣布特助的位置由他來坐?
肖灼進公司剛滿十個月,是秘書堆里唯一的男丁,資歷最淺,連報銷這種最基礎的工作有時都還出錯,總裁辦一眾小姐姐們乘風破浪地跟在後面幫他擦屁股。
這樣也能做特助,聶堯臣看上他什麼了?唯一的男秘嗎?
聶總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愛好?
肖灼忽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不想做,或者做不了,可以辭職。」
聶堯臣說完這句,就徑直走出了會議室,依舊沒有多看誰一眼。
繃緊的弦鬆弛下來,人精們迅速反應,紛紛向肖灼表示祝賀,甚至有其他部門年輕的女孩子看他的眼睛里都多出一層傾慕的光亮。
元熙被冷落在旁邊,所有的熱情都越過了她。
其實原本這些恭維和讚歎都是為她準備的,她才是特助的不二人選。現在用不上了,無論再跟她多說什麼,都顯得尷尬而虛偽。
也有好事者想從她臉上看出些沮喪和不甘,卻只看到一片風平浪靜。
太平淡了,什麼都沒有。
反而是肖灼過意不去,等人都走了,才說:「七七姐……」
欲言又止,此情此境,真的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她往會議室外看了看,「你買的蛋糕來了。」
肖灼回過頭,看到前台舉高手裡的紙袋,示意他出去簽收。
元熙抬手看錶,「給大家做下午茶正合適。」
「我那是請你吃的。」
「留杯咖啡給我就行,蛋糕大家分吧,我戒糖。」
「七七姐。」
小男生表情鄭重起來,元熙知道他想說什麼,拿手裡的文件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工作就是工作,好好加油吧。」
回到座位,桌面堆滿了文件,包括聶堯臣這回出差的差旅文件和之後的行程。
她打賭他不知道剛任命的這位新特助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坐哪裡,所以仍舊全部放在她桌上。
她揉了揉肩膀,拉開椅子坐下,開始分門別類的歸檔。
打開文件袋的時候也有一剎那覺得累,想要趴著休息一會兒,但桌面都被鋪滿了,沒有空間。
肖灼把咖啡放在她面前,默默拿走了一半的文件。
她抬眼看看他,「你先收拾東西搬到樓上去吧。」
「不急的,我先把手頭這些工作做完。」
反正感覺聶總也不怎麼想見到他。
喝完咖啡,元熙感覺精神好了些。
「七七姐,我晚上在NewBar請大家吃飯,就當……happyhour,你也來哦。」
他實在說不出口慶祝升職,何況他這輪火箭直升是福是禍都不知道,沒什麼好慶祝的。
可四周環伺的豺狼虎豹們怎麼可能一頓下午茶蛋糕就放過他,必須得吃頓大的啊!
他倒沒什麼,就是覺得真正該升職的人也要到場,心裡該多不是滋味兒。
的確有點尷尬。
去吧,都覺得你強顏歡笑,說什麼都顯得言不由衷;不去吧,就坐實了嫉妒和不近人情。
元熙手指摩挲著紙杯,放在旁邊的手機嗡的進來一條信息。
你上來一下。
她放下手頭的事情,從消防樓梯走到樓上第四十層。
聶堯臣的辦公室在東南角,果然非常安靜。
特助的位子就在門口,空空蕩蕩。
元熙剛推門進去,就被猛拽了一把,卷進某人的懷裡。
清雅的鳶尾和松柏氣味,在有限的空間里,隨著窗外進來的斑駁夕陽光動影浮。
寬幅落地窗被百葉遮住,情人間的熱情蔓延很快。
他們也有兩周沒見面。
節奏不由她掌握,她只聽到他咻咻的鼻息就在耳邊。
地上很快變得凌亂不堪。
在辦公室有必要脫得這麼徹底嗎?
寬大的桌面上,那些奇形怪狀的印第安木雕,百利金鋼筆只微微顫動,依然整潔有序。
喘息,汗水,搖曳,平靜……看似激烈的旖旎搖擺,好像還不足以撼動大廈東南向的這一塊隱秘角落。
趙元熙失神的雙目很久之後才重新聚焦,盯著地上那一抹紫色的布料看。
很艷麗的紫色,艷麗卻不流俗,是某小眾品牌的特別設計款,有蝴蝶般華麗繁複的蕾絲。
不是她的風格。
當然也未必就是聶堯臣喜歡的風格。
但確實是為他才穿的,穿了整套。
她知道他今天要回來。
隨手解開被丟在一邊之後,熱烈中多少有點漫不經心的意思。
沁出的汗水潤滑不了桌面堅硬的稜角,皮膚上硌出斑駁的紅印,有點不舒服。
她扭頭想去看身後的男人,卻突然被他往後一撈,跟他一起跌入寬大的皮椅內。
他抱得她很緊,像孩童抱住最喜歡的玩具。
「1077……」他的聲音沙啞低沉,這是他對她的稱呼。
他對數字有絕對的敏感,在他眼裡,你要麼是nothing,要麼是something,這個something可能就只是一串數字。
1077.當初面試到最後,他也這樣叫她,她嗯了一聲。
在場的其他面試官,包括他的人力資源主管,都沒弄明白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
她懂,證明她也留意到了——那是她的簡歷編號,列印在極不起眼的角落。
奇怪的人,都有些奇怪的共同點。
簡化到最後,四位數的1077被簡化做兩位數的77.
77,熙熙,聽起來差不多,在公司里作為一個代號,跟英文名琳達、瑪麗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但其他人一定想不到聶總在床上也這樣叫。
或者應該說,他們都想不到聶總會跟她上床。
聶堯臣胳膊繞到前面來,他不會在事後問她感受,但自有他的一套餘興節目,溫柔繾綣,值得消受。
可他今天卻主動問話:「剛才在會議上,你跟那個人說什麼?」
「沒什麼。」
他突然加了些力道,堅持:「告訴我。」
從小拉大提琴的人,拉弓揉弦的手指有薄薄一層繭子,攪起了她的情緒。
她微微偏過臉,呼吸貼在他的耳朵上:「我幫他填報銷系統……對了,那個人叫肖灼,你的新特助。」
只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聶堯臣剛放鬆的身體又緊繃起來,把她往上託了托,想要再來一次,卻發現她眼睛里的溫度已經冷卻。
「你在生氣?」
「沒有。」
他停頓一會兒,「你怎麼不問,為什麼新特助不是你?」
「為什麼新特助不是我?」她從善如流。
兩人面對面,他把呼吸湊到她胸口,聲音瓮瓮的,「你成了特助,我就不能跟你在這裡做這樣的事。」
他似乎有些奇怪的原則,比如不跟自己的秘書上床。
但跟她就可以嗎?她名義上也是他的下屬。
總歸是做賊心虛。這片區域就他跟特助兩個人,假如有這樣一層關係,豈不是應該夜夜笙歌?
他承認他有私心。
據說自閉症患者無法說謊,阿斯伯格症也是自閉的一種。
所以他想什麼就說什麼。
她就是知道會有這樣的答案,才沒有開口問。
「我該走了。」
「好。」
嘴上答應,手卻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元熙已經站起來,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他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只是有些睏倦,「我想睡一會兒。」
「嗯。」
他一向不擅長應付時差。
東海岸飛回來,長途飛行十來個小時,也的確很辛苦。
「今晚去你那裡。」
不是商榷,更像命令。
她無法拒絕。
「好。」她背對著她扣好紫色的搭扣,「你想吃什麼?」
「牛排。」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所以彼此都惜字如金。
她拉開門走出去,想起剛才還沒回復肖灼,於是發了條消息:「今晚我約了人,下次吧,你們玩得開心點。」
但這樣的事,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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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艾瑞巴迪,又開新文嘍~
本文屬於「鳥生魚湯」的系列,這個梗來自《鹿鼎記》的韋爵爺,其實就是「堯舜禹湯」,聶家系列四位爺的名字都暗含其中了,聶舜鈞和湯慕澤已在《誰說我們要離婚》里露過臉,現在這個是聶家老二臣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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