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夢昔憶景時(番外)

第381章 夢昔憶景時(番外)

楔子

記不得恨順國府是什麼時候了,只偶然想起,當時家中大變,他成了我此生唯一的仇人。

恍然許多年過去,我依舊住在他當時給我買的小屋子處,身邊有個護衛,從我許多年前來這裡時,他便一直跟著我。

不知為何,近來總是多夢,鬢上多了幾縷白髮,我殘破的身體是越發不經用了,每當看到他在我夢中最後一次離去的背影,便覺得凄婉極了。

不知何故,我總在夢裡回憶他,那些景時,細想起來,竟還是覺得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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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父親被一本順國府的奏章誣告,內容是關於他近幾年在官場上所有受賄的證據。而檢舉他的人正是順國府的當家人,霍渭洵。

隔日,霍渭洵奉旨抄家,帶兵匆匆趕來,將家中奴僕一干人發賣,爹娘被困獄中,等待聖上親審。

僅一夕之間,原本的宅子被拆個天翻地覆,我曾視為珍寶的東西,也被他們悉數摧毀,但我竟不明不白的活了下來,此時還坐在我最恨之人的車上。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家,也不曾見過他本人,只是打小便聽說過他的名號。

早在他抓獲我時我就追著他問,為什麼要如此卑鄙。我以為他會狡辯,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卻不想,他直截了當的說:是我。

我像被丟下冰水,絕望的想伸出頭來喘息,可那個岸上的人又無情的將我推入深淵,直到我不再掙扎。

馬車在不經意間停在順國府門口,霍渭洵拉著我下車,我極度抗拒他的觸碰,氣的直接甩開他的手,踩著木製板凳從馬車上下來。

我憤憤的看著他,眼裡充滿了恨意:「我以為你會殺了我。」

霍渭洵皺著眉,冷酷的不願多說,獨自走在前方,隨行的僕人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自然不想同他們進去,轉身就想跑,可當我沒跑出三兩步,便被人再次擒住,只能不甘心的任人擺布

霍渭洵祖上世代襲爵,到他這裡,已經是第五代了。府中除了霍渭洵,還有他弟弟霍淞洵,一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子,但因他是次子,爵位順理成章的落到了霍渭洵頭上。若大的順國府內,全憑霍渭洵一人當家。不知是不是他父親早亡的緣故,若是如此,我真恨不得當面狠狠刺激他一番,也讓他想起當時失去親人的那種滋味。

我原以為他把我帶回來是想折磨我,或者讓我生不如死,狠狠踐踏我的自尊,可我不曾想到,他竟第一件事就是讓侍女服侍我更衣。為了不防止我逃跑,他還故意在門口等著。

直到我換完出去后,他用冰涼的手,拉著我不知往什麼地方去。

我心裡對他是萬分痛恨的,可除此之外,我又找不到可以反抗他的理由。

霍渭洵帶我去了另一個偏殿,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華麗的牢籠。

我在心裡狠狠咒罵了一句,霍渭洵已先用冷酷的語氣問我:「生氣嗎?」

我想都沒想就答:「當然!」

他們誣告我全家,如今還帶我回到這裡,不是囚禁,我想不出第二層理由。

霍渭洵坐在我的正前方,手裡端著一盞茶,小品一口回道:「我不會害你,但你現在已無路可去。聖上如今正在徹查你家之事,證據確鑿便會在這兩天處死。你若是想跑我不攔你,但你要想好,私收賄賂可是誅九族之罪,就算從這裡跑出去,你確定你還能活嗎?」

我狠狠地瞪著他,在我心裡,爹爹一直是個正直之人,雖不是什麼大官,卻也算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他這樣誣賴,我實屬心痛。於是我惡狠狠回道:「就算我出去是死,也不想死在你這兒。你就是好人嗎?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我就不信他真的如你所說!聖上一定會查明真相,屆時治你誣告之罪,你也會如我今日這般處境一樣。」

他一直冷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容:「但願三日後,你還能一如既往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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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他只是得意忘形說出那樣一句話,可三日後不僅沒有聽說爹爹沉冤昭雪之事,反而聖上已經下令斬首,爹爹此刻正被押送刑場,事情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在順國府焦急了整天,霍渭洵不讓我出去,就連守門的也通宵值守。汗水在我的掌心肆意流竄,像是拼了命告訴我他們的存在。

一直到日落十分,到塵埃落定之時,我才聽到外面的丫鬟準備給我送飯進來。乘著他們開門之際,我看到了霍渭洵的深藍色長衫垂落在我眼前。

此情此景真是諷刺,一個害我家破人亡之人,竟還信誓旦旦站在我面前,並且想以這種軟禁的方式困住我。

我多想問他一句為什麼,可是我太痛了,我不想再去問他這一切,為什麼要誣告我全家,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為什麼要軟禁我,這些在今日發生的一切看來都不重要了。

我茫然的看著他,霍渭洵將飯菜送到我嘴邊,像是要喂我,可我竟不覺得餓,沒有絲毫要進食的意思。

他或許是被我這一舉動惹惱了,又或許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見我如死人般不動,他大手一用力就將我的嘴咧開,迅速用勺子將飯菜送入我口中。他的動作很迅捷,同時又很粗暴,我想應該是不曾伺候過人的原因。

我被他送入突如其來的飯菜嗆得說不出話,拚命的咳,想把那屬於他的噁心飯菜悉數吐出去。可儘管我最後將那些東西吐的一乾二淨,我的舌苔還是嘗到了茄子和鹹肉的味道。

霍渭洵或許是真的生氣了,暴躁的把盤子摔碎,我在這樣極度安靜的房間里呆了一天,尖銳刺耳之聲劃過我最敏感的神經線,猛地一下,我抬起頭用惡狠狠的眼睛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畢生所做的虧心事洞察光。

我猜此時霍渭洵應該很想給我一個巴掌吧?他的眼神幽幽的,像是要將我吃干抹凈,這樣也對,我於世間已沒有任何意義,他要怎麼處決我,我又怎會有反手之力。

只是我很不甘,最後我竟落到了他手上,我最不得其解之事在於,順國府本已經夠輝煌昌盛,為何他還會誣告我全家,爹爹在朝中於他而言完全沒有障礙,他大可以風光一世,無限榮華,可他偏偏選了一條卑鄙的路。

霍渭洵打斷了我的猜想,只說了句:「跟我走」后,便一路抓著我的手出了這間屋子,穿過順國府一些小角落,最後停在主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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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帶到了霍淞洵面前,也是他的弟弟。他的為人我不甚清楚,只記得坊間傳聞,他娶了蓬溪郡主,且聽人說,這蓬溪郡主本是個蠻橫無理之人,但嫁與霍淞洵后一改往日做派,先是為他洗手羹湯,后又料理後院,盡職儘力,面對霍淞洵時,卻怎麼都兇狠不起來,人說,是應霍淞洵脾性太好,這郡主也被教化了。

這不過只是坊間傳聞,於我所見卻有本質不同。我所認識的他們兄弟二人,一個看上去冷酷無情,另一個溫文爾雅,我把自己對於霍渭洵的恨強加在了霍淞洵身上,帶有色眼光去看他。或許霍淞洵真的很好,但我固執的不願承認。

我在見到他時就擺出滿臉不喜,將臉移開避開他的視線。

但我身邊站著霍渭洵,他提著我的衣角往前走一步,逼著我與霍淞洵正視:「往後他便是你的夫君。」

縱使我心裡有一千個驚訝,他們也沒給我展示的機會,霍淞洵對我溫柔一笑:「你可願意?」

我始終覺得他不是真心,只不過在看似文雅的面龐下包藏了一顆豺狼之心。我氣的胸口起伏劇烈,死死的瞪著他,卻不願說一句。

我自認不是高等門第,可要給仇人做妾,我怕此生也難以做到。

霍淞洵將目光放在我身上就沒移開過,他懇求的樣子,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是如何落到今日這份地步。

霍渭洵自然不肯給我好臉色看,他直接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明日成婚,你且做好準備。」

被送回到房院內時,我幻想過無數次逃離這裡的方法,可最後都歸於平靜了。這些與我而言都不在重要,我靜坐了一夜,從天黑坐到天明。

直到第二日有丫鬟來幫我梳妝,替我沐浴,換上嫁衣,我才驚覺過來,自己要成婚了。我的夫君是我的仇人,一個我從未認識且未曾得罪的陌生人。

順國府這兩兄弟,從前我只聽說過他們之名,卻從未親眼見過,甚至不曾有過節,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娶我。有太多的謎團了,我不知應當不應當去解。

一直到我從偏門進府,到入住西苑一個偏殿,我才恍惚記得,今日我要成婚了。

今年,我剛好十七。

霍淞洵或許是在跟賓客喝酒,外面雖不及娶正妻一般熱鬧,可也看得出,他們費了心思,並不想虧待我。

霍淞洵是不是喜歡我?

這個想法從我心底油然而生,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獨自坐在床沿邊,更加確信了這個想法。

不知這個房間是不是有暗門,霍渭洵的聲音自不知名處傳來:「既已嫁與我順國府,你就是我家的人,往後不要想別的,盡心侍奉夫君便是。」

我驚了一跳,可他的話里又讓我更加氣憤:「侍奉夫君?你把我家都毀了,竟還大言不慚說出此等話語,良心可安呢?」

眼前是火紅的蓋頭,我看不清他的人,只知道他又不知從哪裡消失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一種絕望感充斥我的心頭,我多麼希望霍渭洵告訴我,爹爹不是他害的,這其中定有隱情,可他隻字未提,這讓我連給他找借口的理由都沒有。

外面依舊很熱鬧,我雖不是他的髮妻,可他也算給夠了我體面,只是我不願就這樣任人魚肉,在霍渭洵走了之後,我悄悄掀開蓋頭,趁亂溜了出去。

順國府里真大,稍不注意就迷了路,我穿過庭院,往更幽暗的角落裡走,身旁是石壁,石壁上的壁畫倒是吸引了我,畫的是一副仕女圖,畫中的女子雖看不清容貌,借著點星光倒把他們的身形給映照出來,女子的溫柔嫵媚,嬌艷羞怯悉數落入我的眼中。

我曾經也如同畫中的女子一般,自由散漫,僅一夕之間物是人非,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若旁人問我,要尋死嗎?

我只能告知,想過,卻又不甘。

所以我獨自在偌大的順國府內遊走了一整晚,我知道他們不會大張旗鼓的找我,就算會找,他們也不一定發現。這地方**靜了,安靜到我不禁潸然淚下。我坐在布滿青苔的石凳上,上面有潮氣,森冷的讓我直哆嗦。

我想起了從前在家宅中那些快樂的時光,想起了阿娘為我做的青璃糕,想起了爹爹有時會帶一批書生到家來吃茶,我就躲在屏風后觀看,等到書生走了之後,爹爹就會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巧的是我一直都沒有。爹爹說,女兒家一定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不然往後數十載可怎麼過。

只是在我短暫的十七載里,並不曾遇到一位傾心相付的良人,我覺得遺憾極了,或許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我坐了許久許久,又走了許久許久,喜服被我踩的一塌糊塗,就連額頭上的珠翠我也把他們悉數取下,這才覺得頭上輕鬆不少。

一直到天明,我才被抓回去。

是的,我被霍渭洵抓到了。

他找到我時,我正坐在青苔石凳上。只是他並沒有親自到場,我是被府里的護衛給押送回去的。

蓬溪郡主正和霍淞洵坐在一起用早膳,霍渭洵站在我的對面,見我回來,又用他那副冷酷的眼神看著我。

我把目光轉向霍淞洵,希望他可以看在喜歡我的份上救我,可霍渭洵用話打斷了我的想法:「把她捆上。」

很快,身邊的護衛找來繩子,先是從我的手腕一直往我的脖子上纏。我不甘受人這樣牽制,加上連日來霍渭洵加在我心上的恨,一巴掌就朝他的臉呼過去。連護衛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狠勁嚇到了,他們大概沒想到,我竟然還有此等力氣。

當我看到霍渭洵臉上瞬間出現五爪印以及被我打偏的頭時,我才覺得心裡有一絲暢快,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是我在來這裡后第一次笑。

隨即,他以其人之道,還了我一巴掌,在我笑的春風得意之時。

我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不是如他一樣出現了五爪印,也不知他是不是往死里打我,我只記得,那一巴掌不是很疼,固然有火辣辣的感覺,可也稍縱即逝。

而後,霍淞洵對我投來一個心疼的目光,我看出他想為我說情,可也被霍渭洵抬手打斷了。

再之後,我被護衛押送回了那間昨晚我悄悄溜出去的喜房,依舊是火紅的偏殿,不曾被人動過。我猜想,或許今天霍渭洵去上朝時臉上依舊是紅腫的,大概會有人問他,是不是和妻子吵架了。

我正這麼想著,房門被人推開了。一雙淺藍色金絲鞋印入眼帘,隨即,她的臉呈現在我視線里。

「今日妹妹這番舉動好生讓人佩服!哥哥掌管著整個順國府生死大權,你卻敢動手打他,可知他為何未將你知罪?」

她生的好生漂亮,連我看了那張臉都忍不住羨慕,於是我淡淡的接著她的話問下去:「為什麼?」

「因為夫君喜歡你,他自然捨不得讓自己親弟弟難過。」

我詫異了一瞬,果然如我所想。

「可是今早他並沒有為我開脫。」

蓬溪郡主靠近我,在這座雖然死氣沉沉卻又紅得刺眼的偏殿內,找到香爐,並燃起了暖香。

「從前我剛嫁入府中,他便為我點燃此香,後來我便愛上了這種味道,他也說過,此生只愛我一人,可他還是娶了你。」她用手撫上我的肩頭,從背後貼近我的耳邊道:「別得意,你什麼都沒了,或許他的這點喜歡,能讓你活得更久一點吧?」

我笑了:「你錯了,我並沒有打算在府里久住。」

「可你已經與他成婚。」

「我會走,等到他親口說放我走。」

蓬溪郡主諷刺我:「異想天開,你出去就會沒命。」

這我是知道的,當初抄家時少了我,朝廷不會沒有察覺,我不知道是不是順國府替我按下來了,可如果我出去被人逮捕,那順國府也會有包庇欺君之罪。

若要玉石俱焚,我想這或許是扳倒順國府的唯一方法。

我借故問下去:「真的是霍渭洵檢舉了我全家嗎?」

蓬溪郡主鬼魅一笑:「自然,你父親貪污,朝廷依法將他處置,不曾冤枉了他。你大可不信,可你以為,你所見的父親真的如你看到的那樣正直?」

我自然是不信的,她想用這種話將我爹爹貶低,我偏不遂她的願。爹爹在我心中一向光明磊落,怎會如他們所說那般不堪,自古流言蜚語信不得,我對她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我記得蓬溪郡主在走之前,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我討厭你。」

但我不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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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淞洵沒有碰我,我也想過,若他亂來,我便一刀捅死他。天底下大概沒人像我這麼壞了。他只是來偏殿看看我,問我臉上還疼不疼,還給我帶了藥膏,說要給我冰敷。

我一度想求他發發慈悲放我離開,可話到嘴邊,我又咽回去了。我想他不會的,他只是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他也是個壞蛋。

後來我沒有讓霍淞洵給我冰敷,其實他不知道,他哥沒把我打疼。

之後他就走了,一個人落寞的走了。

傍晚時分,有人傳話,說霍渭洵要見我。

他們看我還穿著昨日的喜服,忙給我燒水沐浴,還替我重新化了一個精緻妝容,換上曼妙的綾羅,最後竟然還有人攙扶著我過去。

我推開房門時,霍渭洵手上拿著一本兵書,講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他頭也沒抬對我說道:「坐。」

我厭煩了他這種冷漠的口氣,眉心微蹙,等待他發話。

霍渭洵這才抬起眼帘來看我,又是那種冷酷到窒息的眸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莫非他是要為今早的事報仇?

想來是我小人之心了,他放下手中的兵書,與我對視而坐:「早年可曾有過婚配?鐘意何人?」

我搖頭。

「既如此,你當夫唱婦隨。我不管你從前怎樣,嫁與我府,就當聽從我家規矩,若再同之前胡鬧,我便不能幫你自圓其說。」

我冷笑,歪著頭壞壞的問他:「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誣告我全家?能給我理由,我便安生。」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我推翻他面前的茶盞,一股怒火從我的胸腔溢到腦海,面前的茶具被我摔得七零八碎:「若不是你誣陷,又豈會有此等事情?你們先是把我帶回府,後來又囚禁我,接著逼我嫁給霍淞洵,然後呢?你們還想要我幹什麼?」我怒極了,對著她大吼:「即便你們想羞辱也用不著這樣的方式吧?我認識你嗎?我們從不曾見過,你卻一次次摧毀我所有。憑什麼呢?你將我帶回來是為了霍淞洵嗎?京城誰不知道你的冷酷,想困住我折磨我,你們還是人嗎?是嗎?你們是餓狼,會把人吞噬的餓狼!」

壓抑在心中的火發泄出來,我整個人都在顫抖,我篤定他不會殺我,因為我有霍淞洵這層籌碼,他不會看他弟弟難過。所以我喘著粗氣看著他,嘴角漸漸往上揚。

霍渭洵也是真的被我這番話刺激到了,他踢開被我砸碎的杯具,扯過我身上的綾羅,粗暴的攬過我的腰肢,將我橫抱起來,恰好他的書房內有個軟塌,霍渭洵極度殘暴的將我摔在上面,他的臉瞬間朝我壓了下來。

那張日夜吞噬著我的心的臉,不管我怎麼看都覺得可怕,他太有壓迫感了。

我其實是怕他的,從見到第一面就怕,他總是給我一種要將我掐死的感覺,所以我那幾天每晚夢裡都是他恐怖的臉,我拚命做出一副無懼的模樣,只是我怕他會殺了我,這樣他也會覺得我也是不好惹的。

霍渭洵陰冷的臉對上我的視線,我被他壓的動彈不得,只聽到他說:「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餓狼!」

他開始扯我的衣服,袖口的狍子在剛才的打鬥中就被扯壞了,所以他又開始扯我的領口,巧的是在來這裡之前,丫鬟幫我換了件衣服,若是喜服,他斷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給我扯開。

一股冷空氣進入到我的胸口,我拚命想掙扎,霍渭洵就更加禁錮我的動作。我好怕,真的好怕,但我不敢哭,我哭了他就會更加欺負我,我只能用手腳去推開他,我不管不顧的揣,想從他懷中掙脫掉,當我力氣快用盡時,霍渭洵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低著頭看我,眼眸還是冷的讓我害怕。

我知道我是顫抖的,我把這層卑微抑制住,毫不示弱的瞪著他,我想告訴他,我沒哭,我不怕,你也不過如此。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被我抑制住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我只知道,他就是想動我也不敢,因為我是他弟弟的女人。若是他今日敢,我便告訴霍淞洵,讓他們兄弟反目。

我要他們都覺得我壞,都恨我,也不要他們覺得我畏懼。

霍渭洵最後還是選擇放過我,我警惕的看著他,他用他那並不溫熱的手指,替我扣好衣裳上的扣子,后又從我身上離去。

後來是霍渭洵的夫人打開房門來送羹湯,我已經當做沒事人一樣坐著,她看了看我,最後又欲言又止,出去了。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我不得而知,我只記得,後來我獨自回偏殿去了,夜裡我又做了噩夢,夢見霍渭洵真的變成餓狼,來把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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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來的很快,在我來到順國府的第五日,聖上突然下旨說要搜查爹爹一案的餘孽,我被牽涉其中。

那天夜裡,我被霍渭洵塞上了馬車。

「趁天黑走,去城外的客棧歇腳,明日之後再繼續趕路,一路往北走,經過北坡,去河西,那裡有我的眼線。」

我不知該高興還是什麼,盼望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霍淞洵依依不捨的拉住我的手,抱了抱我,什麼也沒說就轉身回去了。我猜他是不想在我面前流淚。

霍渭洵又給我拿了條毯子,說是夜裡風涼,等到了客棧再好好休息。

馬車要走的一瞬我突然讓車夫停下來,問他:「如果我被抓住,供出是你包庇我,你猜,順國府會怎麼樣?」

我得意的笑在夜裡變得機為狡黠,霍渭洵靜默了一瞬,最終還是轉過身去,只丟給我兩個字:「隨你。」

馬車終於走了,我被霍渭洵拿的毯子蓋的嚴嚴實實,絲毫不覺得冷,是他親手替我蓋上的。

一路出城,去郊外的客棧,再到最後的落腳點,霍渭洵都安排好了吧?即便我成功走了,到了之後也還會活在他的掌控中。

我突然覺得好生不快,一路上,要不要跳車這個想法一直在我腦子裡盤旋。

我承認我是心軟了,心軟到最後我決定要放棄時,在出城的關口上被人攔了下來。

那幫人要搜車,車夫察覺到不對,立馬叫我逃走。

我飛速的往回跑,順國府我回不去了,這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天高海闊任我遠走。

沉悶已久的心終於看到一絲光亮,我拚命的往前跑,一直跑,跑到一群兵馬前,那陣仗,即便在夜色里依舊那麼醒目。

我看到了霍渭洵,還有他弟弟。

他們被逮捕在陣中,手腳被拷住,動彈不得。

他也看到了我,僅一瞬,他便笑了。

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原來竟這麼丑,把我都丑哭了。

他掙脫開旁人的束縛,又給了官僚銀子,最後才朝我走過來。

這與我平日里見到的霍渭洵判若兩人,就在不久前,他還高高在上的替我蓋毛毯,而就在此刻,他的髮髻蓬亂,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扒光了,絲毫沒有從前的氣魄,竟讓我不再怕了。

他竟傻笑著同我說:「不是讓你走嗎?」

我也跟著笑了:「我不走了,我要去揭發你。」

霍渭洵低下頭,笑出了聲:「你做到了。」

「記得我讓你去的地方嗎?那裡有地契,你且拿著,日後也好過,總歸是我對不住你。」

我竟笑著流淚了:「那你能告訴我,爹爹真的貪污了嗎?」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沒有回答我。

「芷祈,記得嗎?小時候有次你偷跑到了我家院子里,你說,日後你要嫁與我弟弟,所以他喜歡你,迫切的想要娶你。只是你不曾知曉,那日我也在,就在你們坐的樹背後。」

我從未同順國府的人講過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卻全然明白了。

明白他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明白他為什麼不狠狠打我,明白他為什麼要扯我衣服,明白他為什麼跑來認罪。

我知道,是他自己跑來自投羅網的,如果沒有人頂罪,就算我跑遍天涯海角,他們也會一直追殺我。這一切,我終於明白了。

我出奇平靜的看著他,臉上濕潤潤的:「你喜歡我,對不對?」

不止他,霍淞洵也喜歡我。

我都知道了,知道的這樣遲。

我何德何能,他們倆兄弟都喜歡我,若是我能逃出去,將來我也會同我的兒女講吧,我會朝那些女人們狠狠炫耀吧,我想我會的。

他沉默了,低著頭憨笑。

我靜默了,我不想感激他,一點都不,這本是他的錯,我只是感慨,他的報應竟來得這樣遲。

我捧起他的臉,逼他正視我:「我恨你,永遠都恨。」

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或許覺得我好壞,但我想告訴他,我本就壞,我不值得他救,一點都不。

我後來回過頭,淚流滿面的看著他被帶走,那群人在他身上推推搡搡的,他的腳被捆住,又怎麼走得快呢?

他或許一生都沒有受過這等屈辱,可今日,他也如同我家破人亡的那日,絕望凄涼。

我如他所說,在小客棧住了一晚,隔日出城,在五日後去到了河西。那時,順國府或許已經被抄家的乾乾淨淨了。

路上沒有官兵追我,或許是霍渭洵求聖上放過我,總之,我都不想了解了。

那是一個小宅子,和我家從前相差無幾,他竟命人打造了一個同我家一樣的宅子。

裡面雖不及順國府大,卻雇好了丫鬟,我走進去時,便有人替我接風。

是一個少年,他說:「公子讓我在此處等姑娘,說如果你願意,可同我成婚。」

我忽的就笑了,他竟死性不改,還讓人同我成婚。

之後,少年給了我一封信。

信里寫到,爹爹真的貪污了,他職責所在,所以檢舉爹爹,只是他沒想到,我竟是小時候說要嫁與霍淞洵之人,所以瞞天過海,想將我藏在順國府,並將我嫁之霍淞洵,他還說,他後悔了。

真的是他檢舉的,沒有誣告。

爹爹也真的貪了。

他還說,他還記得我打他的耳光,是那樣疼,那樣響,寒到他心裡去了。

看到這裡時,我又哭又好笑。

果然只剩滿屋的凄涼,想來這時候,他的屍身已找不到了。

最後他問我,如果來生他晚點娶妻,我還會等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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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擊的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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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夢昔憶景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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