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第312章

許仲的到來讓陳辰斟酌了好一會,可想來想去卻始終猜不透其用意。然後意識到,無論如何他總歸是要見的,畢竟已經找過來了,總不能這會還把人拒之門外。於是看著面露慌張的宋晶晶說道:「沒事,我去見他……等等,他來了幾個人?」

「兩……兩個,一個他,一個車夫。」

陳辰便微微笑了起來,說道:「你去把他領過來便是。」

「就在這裡見?」

「對。」

宋晶晶得令而去后,陳辰不再站在原地,而是走了幾步,來到人群的最前方,看著正操練著的兵士們吼道:「所有人,列隊歡迎遠來的貴客。」

操練時陳辰經常會冷不丁的出來發號施令,用來考驗也是鍛煉眾人的紀律,所以到了現在應急已經很不錯,五百人在沒有什麼慌亂的情況下迅速列好了隊。

不過眼神都很好奇,畢竟這遠來的貴客……什麼樣的人能被稱為貴客?又要怎樣歡迎?

陳辰沒有開口,只是叉著腿面無表情的面對著眾人。

沒過多久,他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許仲來了。

不過他並沒有回頭,而是向著眼前的五百眾豎起了手。

「立正。」

……

「向後轉。」

……

「向右看……齊。」

……

「齊步……走!」

……

「一二一……」

伴隨著口號,腳步聲踏踏作響,響得很整齊,也似乎很用力,讓聲響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異常清晰,也頗為壯觀。

凄冷月色下,那些整齊的朦朧身影並不僅僅像潮水,更像是滾滾洪流在雖緩慢但卻無比堅定的向前推進。

陳辰的嘴角彎了起來。

這些傢伙還是很有眼力見兒的,都看了出來自己想要給「貴客」一個下馬威,便故意用力踏地,力圖給來人造成更大的震撼。

許仲,既然你莫名其妙的來了,那麼這個下馬威,你可還滿意?

此時我雖弱,但也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最好別對我動什麼歪心眼!

在姓許的那家人中,哪怕是許清菡口中與她關係最好、最親近的許仲、他曾充當過媒人的許仲,在此時此景下,他也根本無法信任。

道理很簡單,一頭是總歸要嫁出去的姑姑,一頭是父親爺爺和整個家族,對方會怎麼想怎麼選……任何人都無法保證。

哪怕是許清菡與他說過,許仲不會對他不利,他也仍會有戒心。

因為這會一旦有所閃失,就將是萬劫不復的局面。

許仲默默站到他的身旁,負著手看著那仍在緩緩向前行進的滾滾洪流,看了好一會後說道:「很不錯,不過你的示威搞錯對象了。」

陳辰轉過身,看著許仲說道:「如果你是抱著對抗的心態前來,那麼你得到的是示威。可如果你是關心的態度前來,那麼你得到的將是欣慰。」

「欣慰?」許仲自嘲一笑,隨後惡狠狠地說道:「欣慰個屁!我明明是來關心你的,可我怎麼感覺不到什麼狗屁欣慰?」

「那你感覺到的是什麼?」

「憤怒,憤怒和無奈。」

「說明白點?」

「好吧,你既然能把五百個人拐跑,自己一個人更是不在話下,你說我怎能不憤怒?

到了現在,一群行屍走肉也能被你調教得像模像樣,你說我除了憤怒和無奈之外,還能怎樣?」

陳辰點了點頭,向前方住處伸出手。

「懂了,走吧。」

「去哪裡?」

「既然你是來關心我的,那就去找個地方談談啊,總不能把你晾在這裡喝西北風吧?否則將來我又會被某人抱怨了。」

……

這個莊子上並沒有什麼適合會客的地方,之前也不可能有什麼比較有臉面的人來拜訪,所以根本就沒考慮到此處。此時這位相爺的孫子、知州的兒子來了,陳辰想了又想,只能把談話的地方放在劉三家。

也只有劉三家稍微上些檔次。

一間小廳里,搓著手的陳辰聽著耳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女人嚎哭聲,眉頭皺了起來,然後惡狠狠的吼了一句。

「再他娘的亂嚎……小心勞資把你扒光了吊在屋外!」

嚎哭聲立刻消失了……

許仲正捧著茶杯吹著熱氣,聞言一哆嗦,差點將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

陳辰看著一臉驚愕的許仲,笑眯眯的道:「這叫惡人還需惡人磨,不用在意。」

額……前一刻還是惡棍,后一刻就變得人畜無害,這反差……

一臉迷惑的許仲撓了撓頭,沒有言語。

陳辰接著又道:「說吧,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見說到正事,許仲便咳了一聲,搖著頭說道:「並不知道你在這裡,不過是我猜的。」

「喲,直覺挺准嘛?」

「算不上全是直覺,也有一些依據,畢竟你的事我還是知道不少的。而且這莊子雖然爹爹和李竹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啊,說起來這還是我敲來的。所以在今晚的事出來后,我便想著你應該在這裡,這便偷偷趕了過來。」

陳辰皺了皺眉,說道:「今晚的事?今晚發生什麼事了?是李竹那老小子終於發現被我耍了這麼多天,把我打成了逃犯?」

「是。」

陳辰的眉頭仍舊皺著,且皺的越來越深。

「這件事的確挺大,也挺重要,不過早在意料之中。想來你清楚,即便你今晚不來,明天我也會知道這事兒,可是你特地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所以我覺得這事應該沒那麼簡單,應該這一夜很重要?」

「聰明,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許仲贊了一聲,然後捧著茶杯喝了一口茶。

陳辰靠在椅背上,攤著手道:「那就事不宜遲,趕快給你家姑父把事兒說出來。」

才喝到口裡的一口茶噴了出來,且兩隻眼睛瞪的老大,看起來憋屈的很難受。

陳辰笑了笑,故作無辜且無賴道:「怎麼著?你還能有意見不成?」

許仲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好一會才平復下來,然後恨恨說道:「莫說你與她沒什麼可能,就算將來你跟她真成了親,也休想我叫你一聲姑父。」

「那就拭目以待啰,看誰犟得過誰。」

「……你……你到底還想不想知道正事了?再讓我憋屈我可走了!」

「好好,你說你說。」

許仲再次瞪了他一眼,然後放下杯子,用手搓了搓你臉,接著緩緩說了起來。

「這一次算是我不得不前來,因為有幾件事得要告訴你,都是些與你有莫大關係的事。

第一件,我要與淑穎成親了,時間就在年前。」

陳辰不解看著許仲,說道:「成親?她現在應該到京里了吧……時間來得及嗎?還有這事兒與我有什麼關係?媒人有這麼大份量?」

許仲微微一笑道:「八百里加急,想來淑穎已經在往回趕了,而且爺爺也已經知道他的孫兒年前要成親之事。」

陳辰眨著眼,隨後遲疑著道:「這是……難不成你爹的目的是,借著你的成親告訴他爹,他孫子都成親了,還不趕緊把女兒嫁出去?還留在家裡讓人笑話?」

「沒錯。」許仲再次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爹爹確實是這個意思,因為他覺得姑姑回家后肯定會與爺爺軟磨硬泡把婚期延後,也覺得李竹已經奈何不了你,所以得要把姑姑早些嫁出去、絕了你的念想。」

陳辰點了點頭,眉頭緊緊鎖著。

「知道了,這事兒確實挺重要,謝謝你能來告訴你,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巴巴的來告訴我?」

「自己猜。」許仲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接著又道:「第二件事,我爹如今似乎有些忌憚你,也拿你沒什麼辦法,還有,他似乎對姑姑與沈淼的婚事有了些後悔了。」

陳辰再次眨了眨眼,隨後呵呵一笑,雖未言語,但卻向許仲抱了抱拳。

在他與許清菡之事上,許恪的態度很重要,所以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知道對手的真正態度才能有的放矢,可這等態度除了身邊最親近的人,旁人不可能得知,所以他必須得向許仲抱拳表示自己的感謝。

許仲吸了口氣。

「接下來是第三件事,也是與你如今的局面有關,便是李竹已經將你打成了逃犯並且通緝。

先前你說我這個時候來代表這一夜很重要,又疑心我怎麼知道你躲在這裡,便是全與這一事有關。」

頓了頓后,許仲看著面露慎重的陳辰繼續說道:「李竹找了冷鋒,讓冷鋒明天一早持州衙令去曲里縣衙,要知縣李浩協助調查。」

陳辰的臉冷了下來,許久后才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是冷鋒偷偷把此事告訴了你,這才讓你疑心到我藏在這裡?」

「自然,他找了人把這沒頭沒腦的事兒告訴我,我便尋思著,他顯然是自己不方便,想要通過我把話傳給你。

可我明明不知道你藏在哪裡啊,即便願意遞話給你,又怎麼遞?但冷鋒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犯這等錯誤,於是你的藏身之處便呼之欲出了。

畢竟除了這裡,還能是哪裡呢?」

陳辰眯著眼點了點頭,又想了好一會,這才說道:「還有第四件么?」

許仲拍著手站了起來。

「沒有了,我得走了。」

「好,走好不送。」

「不用。」

「不對……你等等。」

「還有啥事?」

「……把你的馬留下來。」

許仲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瞪著陳辰道:「為啥?憑啥?」

「今晚我可能用得著。」

四目相對,許仲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為難的攤著手道:「給你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沒有馬,我怎麼回去?」

陳辰聳了聳肩。「不打緊,年輕小伙兒也不能一天到晚養尊處優,總得多活動活動筋骨,才十幾里而已,就當鍛煉身體了,如此婚後生活才能和諧性福是不是?」

許仲抿著唇扭曲著臉,恨恨的粗重呼吸著,看起來對這個無恥之人痛恨到了極點。

陳辰便打了個哈哈:「乖,將來讓你姑多給點你壓歲錢。」

許仲愣愣著抱起腦袋,帶著一聲絕望的哀嚎一腳踹開了門,然後走了出去。

走得有點狼狽……

……

許仲走了,陳辰重新坐了下來,默默看著那撲閃著的燭火,眉頭緊鎖。

這個局面……不太妙啊!

當初他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看來的確瞞過了李竹,短期內自己安全了,可曲里那邊……

李竹把冷鋒派到曲里去與李浩交涉,要李浩協助調查,這意味很明顯,便是李竹懷疑他藏在了曲里。

可李浩能協助出個毛線來?誰都知道他與李浩是同穿一條褲子,李竹又怎麼可能忽略此處?

所以很明顯,李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麼協助調查……這根本就不是李竹的目的,而是要以此逼威逼李浩,讓李浩不敢輕舉妄動。

接著便是李竹在曲里興風作浪!

若站在李竹的角度上看,他陳某人如今最可能的藏身之處便是孫家村附近的大山裡,畢竟他的真正勢力範圍一直在吐蕃。然而這會兒的天氣太冷了,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不會在這個時候往吐蕃長途跋涉,所以李竹肯定會把精力放在那邊。

若從表面情況看,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既然李竹疑心他藏在大山裡,那就讓他找去唄,找到天荒地老才好,不是剛好給自己爭取時間么?

可惜這裡還牽涉到孫家村。

李竹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拿孫家村村民當人質開刀是再正常不過了。

那麼他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村民死於非命而無動於衷?

顯然不能!

可是……就算再不能,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用雙手抱著腦袋,一臉痛苦。

怎可因自己而連累了那些無辜的善良之人?

更何況整個村子都對自己有莫大的恩情!

若不是孫家村的子弟,就憑他一個人,憑什麼做得出那些事?

他苦苦思索著。

某一刻,他甚至恍惚看到那些熟悉的憨厚臉龐在痛苦的吐著鮮血……

然後他猛得驚醒了過來。

不對!

如果李竹是打著綁架人逼他出面的主意,那為何要捨近求遠?

城裡不現成的劉小滿與小妹么?

誰都知道這二人與他的感情更深,若是想要用這種手段,綁小滿與小妹的效果豈不是更好?

於是他懂了。

李竹啊李竹,你果然是一個小人,即便是行事,也總是以自己的小人之心來揣測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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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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