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光頭的邏輯

第110章 光頭的邏輯

「此刻,我竟突然想起當年自己與水杏芳在火車站附近旅館內的一幕來。

那大軍處心積慮,不惜以身試法也要佔有本不該屬於他的女人。而我在面對彼此鐘意的女孩子面前卻因為對方的幾滴眼淚就剋制住了內心幾乎爆棚的衝動了。

我一直都堅信水杏芳的純潔與善良,至少到今天為止,她還是善良的,不然她不會捨得為我賠償工地的損失,這樣的一個女孩是不可能在分別僅一個來月的時間就決絕地與男友分手的。

那個醫生為了擺脫大軍,一個星期後將那二十萬如數奉還了。

……

豹哥,這聲音顫抖而怯懦,你們……你們說完了,讓……讓我下來吧!硌得屁股……疼啊!

眾人辯明聲音的來源后,一陣竊笑,豹哥威脅道:不行,你他媽的就給老子好好蹲著別動,一趟趟地臭死人!

豹哥,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估計……肉都卡裡面了!深八字幾乎哀求道。

難受?老子告訴你,你敢下來老子會讓你更難受嘞!

豹哥對深八字的這種做法實在太不人道了,想著那個可憐人對自己的幫助,我生了惻隱之心,遂也同大家一樣尊稱了一聲豹哥,道:還是讓他下來吧,別把人蹲壞了,他本來就已經感冒了!

喲嗬,老子還以為你是個啞啞巴哩,沒想到不但會說話,還會替別人求情嘞!豹哥半開玩笑道。

豹哥,人有三急,這是管不住的事,再說人家也聽你的話在上面乖乖地了這麼久了,差不多得了!

我的語氣一直是溫和、謙恭的,結果還是惹毛了那幫毫不講理,存心尋人開心的混帳王八蛋。

再開口的是那黑皮,什麼叫差不多,什麼叫得了,你算老幾啊,一邊涼快去,這裡沒你說話的分!再多管閑事,讓你也蹲上去!

我被將得一時啞口無言,雖然心裡也有點犯怵,但還是自以為聰明地強了句嘴,道:那我就叫管教來,讓……

你敢!豹哥不等我把話說完,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躍起,其他三人也都助威似地跟著站了起來。

氣氛驟然緊張,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已經無法收回,收回的只能是屈辱與今後如同鄰居一樣的命運了。

雖然我求情的對像此刻也囁嚅地勸我放棄方才衝動的想法,並表示自己願意蹲到豹哥讓他下來為止,但我還是毅然地邁開了腿……

事後我總結:一個人如果拒絕自食其言,如果總是拉不面子來委曲求全的話,他雖然能獲得別人的尊重與敬佩,卻一定會在這個社會上舉步維艱、痛苦不堪。

四人對付我很輕鬆,我被他們用毯子蒙住摁在地上頗為講究地修理了一番,據說那種打法只疼卻看不出傷痕。

自始至終,我想要為之求情的鄰居都只做了一名看客,連聲都沒敢再吭一下,這讓我覺得很不值得。

幸好沒過太久就被看守察覺了,這名看守比昨晚的還年輕,這一點從他似乎還沒有發育的稚嫩嗓音就可以判斷出來,程序和昨晚沒有什麼區別,他先是喝令豹哥那幫人住手,然後等另外三名同事趕來后,才咔吱一聲打開了鐵門,這是一種比較謹慎的做法,雖然他手裡有武器。

這四名年輕的武警也不問青紅皂白——可能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地認定是些上不了檯面、雞毛蒜皮的小事吧——就命我們全體面向自己的鋪位把雙手抱住後頸然後彎腰保持九十度鞠恭的姿式,等大家都疲憊不堪時,再朝我們每個人的屁股上猛地踹上一腳,美其名曰:人肉火箭炮!

這滋味真不好受,腰就像要斷了一樣,但是大家誰都沒有一絲怨言。

還不算完,年輕的看守們說現在不允許打犯人了,但我們犯了事又不得不處罰,所以命我們每人做五百個俯卧撐,省得我們精力過於旺盛。

經過這麼一折騰,所有人都筋疲力盡,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當看守準備離開警告我們如果再不老實後果非常嚴重時,竟無一人應答。

那一夜是我入看守所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次日上午,警察來提審我。

『認得這個嗎?』警察掏出張銀行卡擺在桌上,『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你這張工資卡里怎麼會突然多了一萬塊,就在工地失竊后的第三天,你該不會說是你的錢吧!』

我拿起銀行卡仔細辨認了一番,遲疑地問:『這是我的工資卡嗎?不可能吧,誰會給我打錢啊,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卡片會弄錯,卡號,戶主也會弄錯嗎?就算是匯錯了,這麼多天過去了,別人還會發現不了,你以為是一百塊錢吶!』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如墜雲霧。

『你不知道,好,你不知道那讓我來告訴你,這錢就是你的同夥分給你的贓款!是你監守自盜的報酬!是犯罪的證據!……別再死扛了,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向我們坦白,交待盜竊的經過,供出你的同夥,戴罪立功,爭取從寬處理!』

警察的話猶如砧板上切蘿蔔一樣乾脆,且充滿了正義,可聽在我耳朵里卻尖銳得很,簡直就是侮辱,我心底的無名之為噌地頂著了腦門,竟用同樣的語調喊道。

『沒做過的事情,怎麼坦白,哪來的同夥,我戴什麼罪,立什麼功,你們愛咋地咋地吧!』

『你他媽的想死啊……』

那警察怒不可遏地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隔著桌子一把揪住我的衣襟,他的同事趕忙制止他並對同樣上前阻止這一突發情況的看守連聲道歉……

晚上回到囚室,我沒看見豹哥,不知道是判了去了監獄還是轉去了別的房間,心裡倒也輕鬆了一些,畢竟少了一分戒備,同一個屋檐下擠著,鬼曉得在他的慫恿下那幫人還會玩出什麼花招來。我的近鄰尤其顯得從容多了。

熄燈后,黑皮們沒跟從前一樣竊竊私語了,很快便鼾聲四起。

我的思緒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白天的審訊上。

我越想越覺得古怪,那日在工地上光頭明明跟那個叫李全旺的司機聊得開心得很,才過了幾天,他怎麼可能就想不起來這個人了呢?

還有,我床底下搜出的沾滿汜印子的鞋和褲又是怎麼回事,我很久都沒穿過它們了,可那些泥水印分明新鮮得很。再就是那晚我根本就沒去過工地上,又是誰指認我和小偷在一起呢?他是看花眼了嗎?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工資卡里多出的那一萬塊錢,一萬快吶,如果真是匯錯了又怎麼可能就置之不理了呢……

我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猜測:這一切會不會是光頭那伙人的陷害呢?他們自己監守自盜偷了工地的東西卻為了掩蓋事實而特意嫁禍於我呢?可為什麼是我呢?無論怎麼說我還替光頭挨過一棍子,腦袋縫了好幾針啊,他不念這份情,也不該害我吧?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沒有收那二千塊錢,不願意加入他們,因為我替山東佬求情時激怒了他,掃了他在保安隊的威信?可這也太狠毒,太陰險了吧?

光哥啊光哥,小弟不願上你的船,你也用不著就把我往死里整吧!

光頭、黃毛、麻三、李全旺,這些人在我的腦子裡轉著圈,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那一樁樁與他們相聯繫的罪惡勾當在我腦海里也一遍遍地梳理著,讓我對先前的猜測確信無疑了。

我再也無法安穩地躺著了,我翻來複去,復去翻來,胸中猶如壓著一團烈火,最後我索性一躍而起,在囚室狹窄的過道上踱來踱去,踱去又踱來。

驀地我發現深八字坐了起來。

『小兄弟,你怎麼了?』

想起昨晚上他的不作為,現在又假惺惺地關心起我來,心裡便來氣,道:『不關你事,你睡你的!』

對方嘆了口氣,喃喃道:『小兄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覺得我膽小,懦弱,不像個男人……你哪裡知道,再過幾天我就能出去了,我真不想節外生枝啊』

他下意識地瞅了瞅一旁鼾聲正濃的室友,聲音又壓低了一分,『哪敢跟他們這些人對抗呀!小兄弟,你說是不?』

我懶得理他,仍自踱來踱去。

過了一會,他又小心地道:『小兄弟,其實打你一進來,我就覺得你跟其他人不同嘞!』

『有什麼不同?』我停下腳步,問。

『這是一種感覺,我的感覺向來很準的——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冤枉,被別人算計了才進來的?』

『你真的這麼認為?』我來了興緻,回到自己的鋪位上沖著他坐了下來。

『相由心生,你的相貌周正,眼神清澈,不像是做奸犯科之流,終日心事重重,眉頭緊鎖,流露出一種迷惘之色,這可能是因為你還沒弄清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原因吧!還有這裡面的人誰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去得罪牢頭呢?可見你是一個頗有正義感而且富有同情心的人,這樣的人來到這裡要麼是犯了無心之錯,要麼就是被人害了!』

『你是個算命的嗎?』

『我是個剃頭匠,在一條弄堂里開了家理髮店,就在文苑酒店的後面,你去過嗎?』

文苑酒店,那不正是我被麗麗侮辱的地方嗎?

『你一個剃頭的也不是壞人,你又是怎麼進來的呢?難道也有人害你嗎?』

『唉,二個月前,喝了點酒,開車回去時被交警攔下了……』

『酒駕?活該!」

『是活該……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反正從今往後我是再也不敢那樣了,其實到現在我一想起來心裡都后怕哩——有好幾分鐘的駕車記憶一點都沒有!實在是太可怕了……小兄弟,還是講講你是怎麼進來的吧。明天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以後有機會一定去店裡找我,我的理髮店叫刀客!』

或許是因為這個名字深深地吸引了我,半個月後的一天,我還真的就去了那家叫刀客的理髮店。

那天晚上深八字特別興奮,可能是第二天就可以重獲自由了吧,所以他一再地請求我把自己的事情講給他聽,而我也因為自己的推測心潮激蕩,也想讓一個旁人來替我分析分析,所以我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向他托出了。

『……胡老弟,要按你這麼說,我覺得光頭策劃的可能信相當高!』

『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光頭對我有恩,我也因此報答過他,就算不是朋友,也絕不應該成為仇人吧?』

『胡老弟,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黑暗中我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能聽出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十分鄭重。

『什麼問題?』

『我不理解的是,為什麼有人願意賠償工地的損失,僅僅是要求你承認自己一時糊塗才監守自盜,你為什麼就不願意呢?我看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跟你一樣的人了!要知道,這種事情如果單位肯內部處理的話,根本就不是個事!』

我沉默了。

深八字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夥子,這世上能做到像你這麼愛惜名譽的人不多……我可以肯定你那個隊長就是因為忌恨你的這種正直,想看看你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是否還能堅持得住自己的原則呀!一個賊最痛恨、仇視的就是那些真正有著高潔品格的人,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人存在,一但碰到,認為對方一定是裝的,想方設法也要揭穿對方的面具,唯有這樣,他們才會感到心安理得!』

對方的分析讓我陷入了沉思。

『胡老弟,你也不用太悲觀了,法律是講求真憑實據的,證據鏈得完整,經得起推敲,從你目前的情況來看,拘你是沒問題,但要定你的罪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不然今天那兩個警察不會來找你的。我有朋友是律師事務所的,他們有時也會接一些需要法律援助的案子,我出去后把你的情況跟他講講,看能不能幫到你!胡老弟,我真心希望你能度過這一關,我相信好人定會有好報的!對了,等你出來后一定來刀客理髮店找我,我親自為你理個髮,刮把臉,去去穢氣,我的刀法可是一流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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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的洞穴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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