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見顧同澤

竹海之中，黑色轎車一路蜿蜒而上。初秋的山風送來一陣涼爽愜意，兩側點綴的不知名挺拔樹木已經開始轉變成淡淡的鮭魚粉色，給過於冷峭的山林幽景增添了一絲暖意。

山高林密，四周是淡淡的白霧。柏油車道盡頭，一扇寬闊的古銅色大門豁然洞開，泊翠莊園小小的銘牌出現在路邊規整的灌木綠牆之上。

車道一路向上行駛，沿途出現人工痕迹很濃的巨大景觀樹木。遠遠的，在花木掩映中，我看到了那眼熟的歐式坡屋頂。

從地下停車場拾級而上，腳下出現的是一塊維護得很好的巨大草坪。草坪盡頭，一座白牆藍頂的歐式建築，在遠處深淺不一的群山遠影下，有種出離現實的奇妙感覺，讓人覺得彷彿置身歐洲某個小鎮之中。

這就是我曾經在論壇上驚鴻一瞥看到過的泊翠山莊。彷彿故地重遊一般，我的雙腳自動穿過草坪，然後順著山石鋪就的石階而上，來到那座歐式建筑前方的寬大露台上。

萬字茉莉凌亂的藤蔓交織在面前的建築上，白色十字形小花散發出淡淡的幽冷香味。一左一右，兩座白色大理石天使在石階盡頭俯視著我，石頭雕刻的眼珠透出高高在上的悲憫。興許是因為傍晚的幽暗光線，這座建築有些陰冷孤傲的感覺。

那些植物也彷彿有生命一樣，以一種漠然和疏離靜靜地圍觀著眼前我一位陌生人。

歐式建築白漆斑駁的厚重木門突然打開，一位瘦瘦高高的中年婦人悄然出現。一頭黑髮整齊地挽在耳後，身穿黑色的制服裙，眉目清淡，高顴骨，唇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令她的面容顯得有些嚴肅。

「您好，我是秦雨，昨天我們通過電話的。」我想她就是昨天接電話的那個女人。

「顧先生正在等著你，請跟我來。」她那雙顏色過淺的褐色眸子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面無表情地說。

黑色的瑪麗珍平底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毫無聲響，女管家在前面帶路。穿過開闊的門廳，沿著木質扶手走上二樓，我跟著她來到西邊最深處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沒有什麼個性的卧室，深藍色的純色壁紙和同樣色系的深色窗帘彰顯著主人的性別。我四處打量，希圖在牆上擱架、書桌上尋找照片夾之類的擺設，那種凝結著過往、充滿生活氣息的痕迹。

然而，沒有任何發現。

微弱的餘暉透過落地窗，勾勒出窗暗處一個男人的半身剪影，他正向我緩緩轉過身來。

這才留意到，他的右手裹扎著繃帶，吊在脖子上，身下是一把輪椅。

我想像過他最糟糕的樣子。說實話，眼前的一幕比我預想中稍微樂觀。但是看到他費勁地轉過輪椅，蓋著薄毯的雙腿一動不動地擱置在輪椅踏板上，我還是覺得喉頭有些乾澀。

「別這樣看著我。」他眉目間先前那麼一丁點些喜悅稍縱即逝，「如果我沒猜錯，你那愛幻想的小腦瓜里此時一定又開始腦補了一幕驚險的大戲。不過是碎了兩根肋骨、一根脛骨。」他拍了拍裹著石膏的左腿，「你應該先參觀一下我那輛被撈上來的a8，你看到我會充滿驚喜。」

他豪氣地咧開嘴巴一笑，然後用下巴指一指屋角那張寫字桌上的一份文件。

「這份協議，你先看看。」

薄薄的一打，猜想是雇傭合同。

「那天他們把我重新拼好，我突然覺得確實需要個細心的』私人助理』。端茶倒水、照顧起居這種當然都是小事，關鍵是得能忍受得了我這糟糕的脾氣。我想了想，覺得自己跟劉小姐比起來，還算個更加理想的伴兒，所以她身旁那位好心又能幹的小妞一下子就出現在我腦海里。」

我眨眨眼睛，屏退眼角的酸澀，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