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畢業
留言冊寫了，畢業照照了，論文寫了，人才交流會去了，自我推薦書投了……回家的包也打好了。離別在即，校園的天空籠罩著沉悶的烏雲，一個不小心就要打雷下雨。
宿舍也是如此的沉悶，四個人默默地收拾行李，常常在不經意中拿起一樣物品扯拖出一庫拉的回憶：這是……
「唐率記得給我打電話。」韋妤歡看著手裡的護膝，那是她打球經常被撞到膝蓋唐率給她買的。
「還有我！」徐畹莘拿著相片，她和譚清蘭搶漢堡，唐率左右為難的表情被韋妤歡抓拍得很好。
譚清蘭夾著哭腔：「我啊，還有我啊！」
「哇！」有人哭響了第一聲，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跟著哭了：「哇！」四個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一堆。
這兒也是我的一個家，她們也是我的家人，我們在這裡偷電熬粥，熬藥，煮速食麵，煮雞蛋，吵嘴，跳舞……分享快樂和痛苦，初戀的心動，跟男生在一起的惶恐與不安……必須各奔東西了嗎？唐率看著打好的背包，難過不亞於將要被湯帥賣掉的房子，這個家也沒了！
出國，留校考研，還是跟湯帥回去？唐率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遊盪。宿舍太傷感，她忍不住落淚，而湯帥罵過很多次不准她哭……還能罵幾次呢？不是她想離開他，可是……他沒有表白沒有承諾，我，我的家人，他們能允許這樣下去嗎？爸爸媽媽打來很多次電話，兒子們沒有留過學讓做父親的爺爺很遺憾，孫子去了美國，爺爺希望孫女也去……老師的推薦涵也寄了，怎麼辦，是走是留？走，這一走，她知道她跟湯帥是不會再有任何未來了！留，留下來心痛嗎？她不知道湯帥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負責，我不要你負責，四年前不要，四年後我更不要你只是因為負責跟我綁在一起……我，我要你愛我啊！她眼睛澀澀的又想落淚。沒有愛，因為他從來沒有說愛或者喜歡她，所以她惶恐。他不愛我，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他愛上別的女孩，我怎麼辦？心痛到死掉嗎？一個球場女孩都讓她難受極了，再有幾個呢？這個是含蓄的女孩，如果多幾個熱情開放的呢？職場的女人可是剽悍的巡獵者，像湯帥這樣多金的二世主正是眾人垂涎的鮑魚海珍，況且他是那麼的出色，像他這樣的男生，生命中出現幾個，幾十個球場女孩一點也不奇怪啊。他的不愛是她不安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太帥太出色了，而且是越來越出色，走過路過的女生都要多看他一眼，她好自卑哦……四年的大學生活讓他蛻變成了一個出色的男生，不，男人。不管私下底他在她面前將他狂躁任性的真我風采如何演繹，還是不能掩蓋他越來越多的時候不自覺流露出的成熟男人的沉著冷靜與睿智，讓她不由自主被吸引，沉迷，更勿用說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儘管很湯式的霸道，比如她生病，他用力吼，大聲罵，可你發現他幫你做好了每一樣：最好的醫院，暖暖的水袋，熬好的粥，甚至到稿勞你宿舍的姐妹……三年裡南寧的水和米沒斷過！就連出遊，他也是把她的狀態放在首位考慮是否去，去哪裡，怎麼去。大瘋二瘋小瘋子邀他去西藏時，她過敏剛剛好，他沒去。整個暑假她看到他不時收到大瘋二瘋小瘋子的簡訊，照片，一臉驚奇的歡喜，他想去的哦！她不得不放棄偷偷減掉的肥把身體恢復到之前的模樣，他才放心地飛去西藏……怎麼不被他吸引呢？也許他還是毛病一大堆，可他一點點的好，一點點的溫柔抵過所有的不是了！她不自不覺早已愛上了他，只是這份愛是經由其他人的出現才發現，確定的……想到那個其他人，唐率的心情益發沉重，腳也提不動了，她在湖邊的石凳坐下。老師問，爸媽催，加上這廂感情的折磨，她吃不好睡不好。湯帥對畢業之後的打算隻字不提，只是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冷峻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是不是後悔以前曾說畢業就結婚的話？她忍不住胡思亂想，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老師同學朋友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地離不開他，對他患得患失，她想聽到他像最初時把結婚掛在嘴邊，可他沒有，這兩年他不提結婚——年少無知的話不能當真，我也不是要藉此綁住他，啊，他果然覺得我皮小肉少……我要獃獃地在一旁看那一碼又一碼的巡獵記？他出演或者其他球場女孩出演？不要，她的心好痛！球場女孩專註熱切的目光是她鮮明的記憶，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四年太多的怎麼辦是湯帥解決的，她只要靠在他懷裡就好。我不會！她耷拉著肩，我什麼都不會，洗衣做飯搞衛生……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為他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我這樣的女生，即平凡又麻煩，他照顧我一定很厭煩了，再跟他回去，回去面對真正的現實生活，不是玩笑地講結婚——一定是想到這些，他的臉色才越來越冷峻！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要……分手，不要！你可以在一旁心痛嗎？啊，不要！通通不要，可不可以！她獃獃看著漣漪的湖面，心痛到僵掉，當我知道愛的時候就是我開始痛苦的時候，這是為什麼？
「唐率。」楊楊尋到湖邊：「你在這裡哦。」
「哦，楊楊。」唐率擠出一個微笑：「你去哪？」
「找你呀。」永遠恬靜的楊楊回了唐率一個很楊式恬靜的微笑：「我去你宿舍，她們說你不在。」
「嗯……看見滿屋子收拾好的包袱，我心裡好難受……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再有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機會了！」
是啊。楊楊點頭，她在一旁坐下。
「很遜，是不是？」唐率眨眼阻止眼裡迅速聚集的濕意：「離別時笑笑再揮手……我很傻，不是瀟洒的現代人。」
「不，你，就是你自己，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呢？」楊楊淡定的微笑：「一個人違背自己的心意，很痛苦。」
呃……為什麼聽上去很有禪機？唐率凝視楊楊，是不是學中文的女生講話很佛學？
「我做過一件這樣的傻事，心好痛……」楊楊眼裡似乎因為想到什麼有些水流，她用一個微笑化開了：「還好，我又回去了！」她看著湖面，嘴角的笑意更濃：「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這麼開心？唐率獃獃看著楊楊嘴角的笑，我也想回去，回去，回到沒有湯帥的過去……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過去，至少不用這麼痛苦！
「我要回去了，唐率。」楊楊的眼睛晶晶亮，那是唐率未曾見過的模樣：「我要回去糾正那個錯誤的決定！」
「錯誤的決定？」唐率輕輕道，這麼禪學聰穎的楊楊會有什麼錯誤的決定？她總是那樣淡定地看這雲起雲落，不理會在她身旁來來去去的男生，安靜地念書，再若有所思地看回雲起雲落，她恬靜的微笑讓她像菩薩一樣聖潔，她會有錯？
「嗯！」楊楊用力點頭，此刻的她倒比較像少女：「明天！我要回去了，所以來找你告別！」
告別，唐率黯然，勃有點我回不去的感覺，是禪機嗎？
「我想你還是跟湯帥同行，所以我先走了。」楊楊終於注意到唐率的異樣：「唐率，你哪裡不舒服嗎？」她仔細打量唐率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
「沒……」唐率嘗試再微笑，很難！
「你……是因為留學的事在苦惱嗎？我有聽管教授推薦你。」
「我……你為什麼念中文呢，你最初不是中文系？」唐率想起多年的疑問。
「我不適合的。」楊楊淡淡地搖頭微笑：「我只是不想被我爸爸媽媽念，我不要出國留學，我不要……好累，我只想靜靜地，」她看著湖水：「我只想像這池湖水安靜地躺著，睜開眼，看見藍天，白雲，綠樹，我，不要波濤洶湧的人生！」
這是什麼哲學！唐率啞然。
「我只想做我自己，」楊楊低頭：「很沒有抱負的人生，很沒有理想的青年……可這才是真實的我，我不想活得太累。」
「所以……你故意轉到中文系？」中文系還要到哪裡留學？所以：「你不喜歡高文斌？」唐率把一切串了起來。
楊楊愣了一秒：「你果然還是唐率，腦袋沒有完全死機。」
死機，唐率赫然。
「我不是不喜歡他，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楊楊有絲捉狹地睇唐率：「不差我一個，我，有自己專屬的人，就像某人是某人的專屬一樣啊！」
「哪……哪有！」唐率以為楊楊笑她曾經暗戀高文斌一事，天，不要翻舊賬了，湯帥會巨怒！
「他很好……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楊楊的話又是那麼的禪機，她認真看著唐率：「我不知道你還要苦惱什麼，可是最合適你的人已經在面前了，你還要怎樣呢？湯帥是那麼驕傲的男生，如果你走了還可以回來嗎？唐率好好把握你現在擁有的吧！」
我是想……唐率的困擾攢在眉間。
「噓，」楊楊微笑，像一個姐姐一樣攬住唐率：「不要苦惱，聽聽自己的心，聽聽它想怎樣，按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後悔！」
哦……唐率握住楊楊的手靜靜看湖水漣漪來漣漪去，雲捲雲舒。某些時候她們很像，都一樣的安靜一樣的聰穎一樣的淡定。她們是朋友也是姐妹。良久，妹妹問姐姐：
「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痛苦嗎？」
「我不知道……我也痛苦，可是快樂多過痛苦。」
「哦。」
「我們曾經很快樂，然後，我以為我們那麼年輕，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困住彼此呢？我以為我們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地點碰上，就像人生很多時候會碰到的很多人，事一樣，停下，有所交集，然後再擦肩而過，繼續往不同的方向去……天真地自以為瀟洒地認為，愛他就應該給他自由，給他更多機會……痛的人不只是他，我也很痛！」
因為你們彼此是相愛的啊，我呢？如果不愛，豈不是困住他了？
唐率還是跟湯帥回南寧了。在……手續沒有辦好之前總是要回家的，對不對？她不敢希翼湯帥有所改變，可又暗暗希翼兩人能有所進展。如果一切依舊，我，我……再走好了！好累，她靠著湯帥的肩，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覺睡著了。跟楊楊的談話結束后她又多了個有沒有困住湯帥的問題……她好累！她沒有辦法好好吃飯，睡覺，爸爸媽媽，老師，球場女孩，還有湯帥益發冷峻的臉，她好不安！只有抓著湯帥，聞著他熟悉的味道她才能小睡一會。
察覺唐率又睡了過去，湯帥輕輕將她抱到懷裡，看著她尖削的臉，眼下黑黑的眼影，他很生氣，就這麼讓你難以抉擇？你一定要出國？他看到她臉上的困惑，知道她有麻煩，她有麻煩每次都會告訴他，讓他解決。可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他等了又等，終於耐不住去她學校打聽她遇上什麼麻煩，她要出國留學！學校每個人都知道零四級數學系唐率的推薦信到了大洋彼岸，只有他這個傻瓜男朋友不知道！麻煩，哼，她的麻煩大概是怎樣甩脫他這個男朋友吧！甩脫？！唐囡囡，當你跟我牽著手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你應該想到，我湯帥是你可以踢出局的人嗎？只有我踢別人出局！你，他撰緊唐率纖細的手腕，如果你有翅膀，我就折斷它！他眼裡有屠血的**，怕自己真就這樣折斷她的手，他看向窗外。熟悉的街道讓他心稍稍平靜，回到家你就哪也別想去了！他閉上眼，其實他也很累，很多事要處理，比如房子……最累的是想著怎樣把唐率騙回來！她是他的！他守了她四年，沒道理最後還讓她飛了，為著面子，為著他投入的人力物力，為著他的——感情！她的安靜，她的溫順，她的聰穎，她的博學，她的優秀，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生活學習甚至事業中越來越不可缺失的伴侶！他早認定她是他的肋骨，他、的、肋、骨，怎麼可以脫離主人獨自遊盪在外呢？他過去不準，現在不準，將來也不準！想到這他睜開眼，還好一切很順利，他們回來了。現在他是該好好打算打算了！
「往前面直走。」湯帥傾身給司機指路。
「唔。」唐率被壓到，醒了。她坐起來頭暈暈的：「好熱。」
「轉到那棟。」湯帥隨手整了整唐率衣領，他最在意唐率露了不該露的，在他看來，她什麼都不該露，如果可以他想她像阿拉伯女人一樣包到只剩眼睛藏在家裡才安全。
「呃，飛機怎麼開到街上了？」唐率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靠向湯帥還想繼續睡。
「哈，太太，我開的士不是飛機啦！」司機邊打方向盤邊笑。
傻瓜。湯帥輕拍唐率的臉：「到了，下車了。」
「哦……」講錯話和湯帥的輕拍讓她清醒了，啊，她看清楚，又是先回他家嗎？湯帥付了車資拎了包拖著唐率下車。聽到動靜的湯媽媽和湯爸爸已到了門外。
唐率乖乖地由湯帥牽進屋：「湯媽媽，湯爸爸。」
湯媽媽和湯爸爸笑眯了眼，這幾年湯帥和她的成長他們都有看到，也很滿意。「嗯，回來了。囡囡，累不累？」湯媽媽心疼地：「怎麼瘦成了這樣？帥帥，你怎麼沒有照顧好囡囡！」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嗎？湯帥涼涼地看唐率一眼鬆了手：「肚子餓了，有沒有飯吃？」
「嗯，早準備好了。」湯媽媽牽了唐率手：「老湯幫兒子拿行李！」回頭對著唐率親切地笑：「來，我們吃點東西。哦，太瘦了，眼圈好黑，睡不好嗎？」
每年的假期，唐率有多半的時間跟湯帥在一起工作，在家。和湯媽媽湯爸爸也很熟捻了，可她內向的性格總是會害羞，尤其面對美麗大方的湯媽媽：「呃……沒有啦。」
「睡不好可不行，它可是美容的大敵哦！」湯媽媽牽著唐率往飯廳去：「沒關係，湯媽媽幫你好好調整過來，嘿嘿，現在開始湯媽媽教你怎樣變個水水的美女！」兒子，你老媽可以玩你啦！湯媽媽得意地笑，女人報仇，四年不晚！
湯媽媽還是一樣的美麗哦。唐率免不了又自卑，老媽都可以像姐姐，父子像兄弟，這麼出色的一家人，我像只誤闖進天鵝群的醜小鴨！我要怎麼辦才好啊，離開，心也好痛！
「那，都是你愛吃的菜！」湯媽媽留意到唐率眉間的哀愁，有什麼事啊，天塌下來有帥帥扛啦，女人只要時刻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就好，真是的！她笑眯眯地坐下：「肚子餓就吃了。」
「唔。」看著滿桌佳肴，唐率打起精神：「湯媽媽，你們都沒吃嗎？」
「你湯爸爸說等他兒子跟媳婦啦，我們有吃過點心，不餓啦。」
媳婦，唐率臉一紅，可是湯帥……瞬即黯淡了：「我給您盛飯。」她站起來。
「不了，我先喝湯。」湯媽媽打量唐率神情，小兩口吵架？準是帥帥欺負囡囡啦，她回想，兒子臉色好像也不太好：「來，來，你也先喝一點湯。」她拉了唐率再坐下：「老鴨白果湯，去火，」她給唐率盛湯：「很好的。」
「啊，我來，湯媽媽！」唐率欲搶過湯勺，讓長輩盛怎麼可以！
「好啦，你快喝吧。」湯媽媽盛了湯，舀了鴨肉塊跟白果：「要多吃點，把身體補回來，鴨蛋臉變瓜子臉了！快吃。」
「噢。」唐率的心暖暖的，湯媽媽湯爸爸對她的關心不亞與湯帥，她的季節性過敏性腸炎一直沒有再犯是因為湯媽媽每個月往北京送水送米，還有那些隨行的貼心小吃……自己的媽媽都沒有她這麼細心，她也有跟爸爸媽媽講到生病的事，也許她過於輕描淡寫地提到讓爸媽以為只是小小的不適，打過針吃過葯就好了……這樣的關心愛護，這樣的家人，叫我怎麼辦？
「怎麼不吃飯？」湯帥放好行李進到飯廳：「吃飯！」他不容置喙的語氣讓湯媽媽也覺得有點難以接受：「飯前喝湯比較好。」
「喝飽水不用吃飯了！」湯帥坐到唐率旁邊責備地看著她：「還要繼續瘦下去？」
幹嗎那麼凶啊，唐率看著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已經很久沒有被湯帥這樣無緣無故凶過的唐率不禁猜疑，他最近吃火藥了？還是越來越煩惱看到我？
湯媽媽：「帥帥……」
明知道不能這樣亂髮火，可一想到唐率消瘦的原因，湯帥就很生氣。他伸手拿了唐率面前的湯，重重一頓，碗碰到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湯也因為這一頓潑了出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僵了。
「咳。」湯爸爸走進來，他責備地看湯帥：「要學會控制情緒，一家人都不能坐下好好吃頓飯嗎？」
湯帥不說話只是拿了碗給唐率盛飯：「吃！」
因為我的緣故讓大家都不開心？湯爸爸湯媽媽特意等你回來吃飯，怎麼這樣呢？唐率怯怯地接過碗，不敢多看湯帥一眼低頭扒飯，對我有意見不能在兩個人的時候講嗎？想到這裡她眼圈又紅了，本就哀愁的心分外脆弱，一低頭眼淚就流了出來，怕湯媽媽湯爸爸看見，她只得拚命扒飯，再偷偷擦掉眼淚。
你還哭！湯帥在桌下用膝蓋警告地敲她一記，停！
唐率的動作沒有人沒看見，湯媽媽扯了湯爸爸坐下：「好了，吃飯了！」
一頓好好的晚餐就這樣在沉悶中開始了。席間湯媽媽不斷給唐率夾菜，湯爸爸則和湯帥慢慢談起公司的事，沉悶稍有緩解。唐率不想湯媽媽不開心，努力忘掉剛才的不快，高度配合湯媽媽，講話或者吃菜，直到湯帥臉色好轉她才敢放下飯碗：「我吃飽了……」瞧見湯帥眼裡沒有慍怒她才離席：「湯爸爸慢吃，湯媽媽慢吃。」
「好，回房間休息，一定累壞了。」
「嗯。」唐率看湯帥沒有異意應道。
「哦，衣櫥里的新睡衣是我準備的，一定要穿哦！」湯媽媽笑眯眯地，兒子你喜歡上火？好，再上一點！
新睡衣？老媽哪來那麼多噱頭？湯帥吃自己的飯，她不需要穿睡衣上床！
呃，唐率未做它想，應了一聲回湯帥房間。
「怎麼，吵嘴了？」唐率一走湯媽媽就打趣地問兒子，雖然兒子剛才態度很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在意唐率——雞腿上的一塊肥肉讓唐率眉頭微微一皺，談公事的湯帥馬上拿過咬掉，然後唐率很自然地接過吃掉，這樣的兩個人還需要擔心什麼？擔心他們互相吃口水嗎？
「媽，女人那麼三八男人不喜歡的！」湯帥酷酷地看湯媽媽一眼夾了雞脖大嚼。
啊，你這個死小孩！湯媽媽又氣又好笑：「我是關心你咧！你凶啊，你再凶，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飛，湯媽媽踩到湯帥地雷了，他俊臉一拉，太陽穴上血管狂跳：「媽！」他媽的，誰跟我提「飛」，我踢飛誰！
呵，看兒子隱忍得冒汗，湯爸爸也是又氣又好笑：「好了，吃你的飯！囡囡吃兩碗，我要你吃一碗好了！」
「啊，我身材很標準了……」
不理會湯媽媽的抗議，湯爸爸問湯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囡囡家呢？」
「等她爸爸媽媽回來！」他媽的！湯帥放下碗筷，吃不下了！
噢。湯爸爸看著兒子：「怎麼……」
「她爸爸媽媽去美國了！」這是唐率昨晚講電話讓他不小心聽到的，他裝作不經意地關心幾句，她含含糊糊地帶過話，說什麼她爸爸媽媽去美國學習——學習你個頭！他知道她學校推薦她去的是美國，她哥哥也在美國，這一切不是很明了，她爸爸媽媽是在幫她看學校！他生氣，生氣，很生氣！
「她要去留學？」湯爸爸擔憂地看著兒子，你還要再跟到美國去嗎？
「她不去！」湯帥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因為我不會讓她去！」他吼：「我不准她去，她哪都不能去！」
看著兒子像頭盛怒的獅子上樓，湯媽媽聳聳肩：「我還以為他們倆婚前憂慮症咧！」
婚前憂慮症？湯爸爸好笑地睨著湯媽媽：「喂，當人家婆婆了，還像個不良少女！」
「哈，」湯媽媽叉腰：「我是不良少女出身，怎樣，古惑仔！」
「喂……」湯爸爸把領帶一扯，裝作很痞地樣子：「以為我會怕你嗎，街女！」
「不怕就來呀！」
「來呀！」
不良少女發狠扯住古惑仔的領帶：「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扁你！」
「街女，你少囂！」
「說，你為什麼偷走我的心！」
「哈……」湯爸爸抱住湯媽媽笑了：「因為你夠辣夠嗆！哈，你兒子的兇悍是有淵源的！老媽這麼凶，兒子一點不輸他老媽！」
「哦，你不囂啊？我還沒把你的底牌掀完呢！」
「好了，我就要當公公了，留點面子啦！」
兩個人七老八十的人想起曾經的年少無知，不甚唏噓：「唉，時間好快，我們的兒子就要當爸爸了，我們怎麼不老呢？」
「是啊，想當年我是老街第一美女，嘖，要當奶奶了？不習慣！我好像還不想這麼老。」
「哈，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了，你看你兒子那個兇悍！」
「嘿嘿，老湯，你信不信我可以治他？」
「你……」湯爸爸摸著下巴，恢復他董事長的模樣沉呤：「你不行，你是想借囡囡……」
「噓！」湯媽媽看眼樓梯：「誰都好，達成目的就是啦！」
「自己的兒子……」
「你不是說他敢凶你？我幫你咧！」
「哈哈，你很空？空到拿自己的兒子來玩？」
「嘿嘿，我看他欺負囡囡我手癢，這麼好玩的事我沒有份！」
「不良基因又發作了。節制點，我不想我孫子從胎教開始就是整人！」
「嘿嘿，不是還沒有嘛……啊，孫子，咦，如果囡囡現在去留學，那我孫子豈不是一出生就是小留學生了？回國就是『小海歸』了？咦，好牛！老湯，讓囡囡去啦！」
「去！去了就雞飛蛋打了，老太婆！」
「噢……」
留言冊寫了，畢業照照了，論文寫了，人才交流會去了，自我推薦書投了……回家的包也打好了。離別在即，校園的天空籠罩著沉悶的烏雲，一個不小心就要打雷下雨。
宿舍也是如此的沉悶，四個人默默地收拾行李，常常在不經意中拿起一樣物品扯拖出一庫拉的回憶：這是……
「唐率記得給我打電話。」韋妤歡看著手裡的護膝，那是她打球經常被撞到膝蓋唐率給她買的。
「還有我！」徐畹莘拿著相片，她和譚清蘭搶漢堡，唐率左右為難的表情被韋妤歡抓拍得很好。
譚清蘭夾著哭腔：「我啊，還有我啊！」
「哇！」有人哭響了第一聲，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跟著哭了：「哇！」四個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一堆。
這兒也是我的一個家，她們也是我的家人，我們在這裡偷電熬粥，熬藥，煮速食麵，煮雞蛋，吵嘴，跳舞……分享快樂和痛苦，初戀的心動，跟男生在一起的惶恐與不安……必須各奔東西了嗎？唐率看著打好的背包，難過不亞於將要被湯帥賣掉的房子，這個家也沒了！
出國，留校考研，還是跟湯帥回去？唐率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遊盪。宿舍太傷感，她忍不住落淚，而湯帥罵過很多次不准她哭……還能罵幾次呢？不是她想離開他，可是……他沒有表白沒有承諾，我，我的家人，他們能允許這樣下去嗎？爸爸媽媽打來很多次電話，兒子們沒有留過學讓做父親的爺爺很遺憾，孫子去了美國，爺爺希望孫女也去……老師的推薦涵也寄了，怎麼辦，是走是留？走，這一走，她知道她跟湯帥是不會再有任何未來了！留，留下來心痛嗎？她不知道湯帥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負責，我不要你負責，四年前不要，四年後我更不要你只是因為負責跟我綁在一起……我，我要你愛我啊！她眼睛澀澀的又想落淚。沒有愛，因為他從來沒有說愛或者喜歡她，所以她惶恐。他不愛我，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他愛上別的女孩，我怎麼辦？心痛到死掉嗎？一個球場女孩都讓她難受極了，再有幾個呢？這個是含蓄的女孩，如果多幾個熱情開放的呢？職場的女人可是剽悍的巡獵者，像湯帥這樣多金的二世主正是眾人垂涎的鮑魚海珍，況且他是那麼的出色，像他這樣的男生，生命中出現幾個，幾十個球場女孩一點也不奇怪啊。他的不愛是她不安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太帥太出色了，而且是越來越出色，走過路過的女生都要多看他一眼，她好自卑哦……四年的大學生活讓他蛻變成了一個出色的男生，不，男人。不管私下底他在她面前將他狂躁任性的真我風采如何演繹，還是不能掩蓋他越來越多的時候不自覺流露出的成熟男人的沉著冷靜與睿智，讓她不由自主被吸引，沉迷，更勿用說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儘管很湯式的霸道，比如她生病，他用力吼，大聲罵，可你發現他幫你做好了每一樣：最好的醫院，暖暖的水袋，熬好的粥，甚至到稿勞你宿舍的姐妹……三年裡南寧的水和米沒斷過！就連出遊，他也是把她的狀態放在首位考慮是否去，去哪裡，怎麼去。大瘋二瘋小瘋子邀他去西藏時，她過敏剛剛好，他沒去。整個暑假她看到他不時收到大瘋二瘋小瘋子的簡訊，照片，一臉驚奇的歡喜，他想去的哦！她不得不放棄偷偷減掉的肥把身體恢復到之前的模樣，他才放心地飛去西藏……怎麼不被他吸引呢？也許他還是毛病一大堆，可他一點點的好，一點點的溫柔抵過所有的不是了！她不自不覺早已愛上了他，只是這份愛是經由其他人的出現才發現，確定的……想到那個其他人，唐率的心情益發沉重，腳也提不動了，她在湖邊的石凳坐下。老師問，爸媽催，加上這廂感情的折磨，她吃不好睡不好。湯帥對畢業之後的打算隻字不提，只是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冷峻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是不是後悔以前曾說畢業就結婚的話？她忍不住胡思亂想，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老師同學朋友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地離不開他，對他患得患失，她想聽到他像最初時把結婚掛在嘴邊，可他沒有，這兩年他不提結婚——年少無知的話不能當真，我也不是要藉此綁住他，啊，他果然覺得我皮小肉少……我要獃獃地在一旁看那一碼又一碼的巡獵記？他出演或者其他球場女孩出演？不要，她的心好痛！球場女孩專註熱切的目光是她鮮明的記憶，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四年太多的怎麼辦是湯帥解決的，她只要靠在他懷裡就好。我不會！她耷拉著肩，我什麼都不會，洗衣做飯搞衛生……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為他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我這樣的女生，即平凡又麻煩，他照顧我一定很厭煩了，再跟他回去，回去面對真正的現實生活，不是玩笑地講結婚——一定是想到這些，他的臉色才越來越冷峻！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要……分手，不要！你可以在一旁心痛嗎？啊，不要！通通不要，可不可以！她獃獃看著漣漪的湖面，心痛到僵掉，當我知道愛的時候就是我開始痛苦的時候，這是為什麼？
「唐率。」楊楊尋到湖邊：「你在這裡哦。」
「哦，楊楊。」唐率擠出一個微笑：「你去哪？」
「找你呀。」永遠恬靜的楊楊回了唐率一個很楊式恬靜的微笑：「我去你宿舍，她們說你不在。」
「嗯……看見滿屋子收拾好的包袱，我心裡好難受……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再有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機會了！」
是啊。楊楊點頭，她在一旁坐下。
「很遜，是不是？」唐率眨眼阻止眼裡迅速聚集的濕意：「離別時笑笑再揮手……我很傻，不是瀟洒的現代人。」
「不，你，就是你自己，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呢？」楊楊淡定的微笑：「一個人違背自己的心意，很痛苦。」
呃……為什麼聽上去很有禪機？唐率凝視楊楊，是不是學中文的女生講話很佛學？
「我做過一件這樣的傻事，心好痛……」楊楊眼裡似乎因為想到什麼有些水流，她用一個微笑化開了：「還好，我又回去了！」她看著湖面，嘴角的笑意更濃：「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這麼開心？唐率獃獃看著楊楊嘴角的笑，我也想回去，回去，回到沒有湯帥的過去……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過去，至少不用這麼痛苦！
「我要回去了，唐率。」楊楊的眼睛晶晶亮，那是唐率未曾見過的模樣：「我要回去糾正那個錯誤的決定！」
「錯誤的決定？」唐率輕輕道，這麼禪學聰穎的楊楊會有什麼錯誤的決定？她總是那樣淡定地看這雲起雲落，不理會在她身旁來來去去的男生，安靜地念書，再若有所思地看回雲起雲落，她恬靜的微笑讓她像菩薩一樣聖潔，她會有錯？
「嗯！」楊楊用力點頭，此刻的她倒比較像少女：「明天！我要回去了，所以來找你告別！」
告別，唐率黯然，勃有點我回不去的感覺，是禪機嗎？
「我想你還是跟湯帥同行，所以我先走了。」楊楊終於注意到唐率的異樣：「唐率，你哪裡不舒服嗎？」她仔細打量唐率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
「沒……」唐率嘗試再微笑，很難！
「你……是因為留學的事在苦惱嗎？我有聽管教授推薦你。」
「我……你為什麼念中文呢，你最初不是中文系？」唐率想起多年的疑問。
「我不適合的。」楊楊淡淡地搖頭微笑：「我只是不想被我爸爸媽媽念，我不要出國留學，我不要……好累，我只想靜靜地，」她看著湖水：「我只想像這池湖水安靜地躺著，睜開眼，看見藍天，白雲，綠樹，我，不要波濤洶湧的人生！」
這是什麼哲學！唐率啞然。
「我只想做我自己，」楊楊低頭：「很沒有抱負的人生，很沒有理想的青年……可這才是真實的我，我不想活得太累。」
「所以……你故意轉到中文系？」中文系還要到哪裡留學？所以：「你不喜歡高文斌？」唐率把一切串了起來。
楊楊愣了一秒：「你果然還是唐率，腦袋沒有完全死機。」
死機，唐率赫然。
「我不是不喜歡他，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楊楊有絲捉狹地睇唐率：「不差我一個，我，有自己專屬的人，就像某人是某人的專屬一樣啊！」
「哪……哪有！」唐率以為楊楊笑她曾經暗戀高文斌一事，天，不要翻舊賬了，湯帥會巨怒！
「他很好……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楊楊的話又是那麼的禪機，她認真看著唐率：「我不知道你還要苦惱什麼，可是最合適你的人已經在面前了，你還要怎樣呢？湯帥是那麼驕傲的男生，如果你走了還可以回來嗎？唐率好好把握你現在擁有的吧！」
我是想……唐率的困擾攢在眉間。
「噓，」楊楊微笑，像一個姐姐一樣攬住唐率：「不要苦惱，聽聽自己的心，聽聽它想怎樣，按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後悔！」
哦……唐率握住楊楊的手靜靜看湖水漣漪來漣漪去，雲捲雲舒。某些時候她們很像，都一樣的安靜一樣的聰穎一樣的淡定。她們是朋友也是姐妹。良久，妹妹問姐姐：
「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痛苦嗎？」
「我不知道……我也痛苦，可是快樂多過痛苦。」
「哦。」
「我們曾經很快樂，然後，我以為我們那麼年輕，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困住彼此呢？我以為我們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地點碰上，就像人生很多時候會碰到的很多人，事一樣，停下，有所交集，然後再擦肩而過，繼續往不同的方向去……天真地自以為瀟洒地認為，愛他就應該給他自由，給他更多機會……痛的人不只是他，我也很痛！」
因為你們彼此是相愛的啊，我呢？如果不愛，豈不是困住他了？
唐率還是跟湯帥回南寧了。在……手續沒有辦好之前總是要回家的，對不對？她不敢希翼湯帥有所改變，可又暗暗希翼兩人能有所進展。如果一切依舊，我，我……再走好了！好累，她靠著湯帥的肩，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覺睡著了。跟楊楊的談話結束后她又多了個有沒有困住湯帥的問題……她好累！她沒有辦法好好吃飯，睡覺，爸爸媽媽，老師，球場女孩，還有湯帥益發冷峻的臉，她好不安！只有抓著湯帥，聞著他熟悉的味道她才能小睡一會。
察覺唐率又睡了過去，湯帥輕輕將她抱到懷裡，看著她尖削的臉，眼下黑黑的眼影，他很生氣，就這麼讓你難以抉擇？你一定要出國？他看到她臉上的困惑，知道她有麻煩，她有麻煩每次都會告訴他，讓他解決。可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他等了又等，終於耐不住去她學校打聽她遇上什麼麻煩，她要出國留學！學校每個人都知道零四級數學系唐率的推薦信到了大洋彼岸，只有他這個傻瓜男朋友不知道！麻煩，哼，她的麻煩大概是怎樣甩脫他這個男朋友吧！甩脫？！唐囡囡，當你跟我牽著手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你應該想到，我湯帥是你可以踢出局的人嗎？只有我踢別人出局！你，他撰緊唐率纖細的手腕，如果你有翅膀，我就折斷它！他眼裡有屠血的**，怕自己真就這樣折斷她的手，他看向窗外。熟悉的街道讓他心稍稍平靜，回到家你就哪也別想去了！他閉上眼，其實他也很累，很多事要處理，比如房子……最累的是想著怎樣把唐率騙回來！她是他的！他守了她四年，沒道理最後還讓她飛了，為著面子，為著他投入的人力物力，為著他的——感情！她的安靜，她的溫順，她的聰穎，她的博學，她的優秀，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生活學習甚至事業中越來越不可缺失的伴侶！他早認定她是他的肋骨，他、的、肋、骨，怎麼可以脫離主人獨自遊盪在外呢？他過去不準，現在不準，將來也不準！想到這他睜開眼，還好一切很順利，他們回來了。現在他是該好好打算打算了！
「往前面直走。」湯帥傾身給司機指路。
「唔。」唐率被壓到，醒了。她坐起來頭暈暈的：「好熱。」
「轉到那棟。」湯帥隨手整了整唐率衣領，他最在意唐率露了不該露的，在他看來，她什麼都不該露，如果可以他想她像阿拉伯女人一樣包到只剩眼睛藏在家裡才安全。
「呃，飛機怎麼開到街上了？」唐率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靠向湯帥還想繼續睡。
「哈，太太，我開的士不是飛機啦！」司機邊打方向盤邊笑。
傻瓜。湯帥輕拍唐率的臉：「到了，下車了。」
「哦……」講錯話和湯帥的輕拍讓她清醒了，啊，她看清楚，又是先回他家嗎？湯帥付了車資拎了包拖著唐率下車。聽到動靜的湯媽媽和湯爸爸已到了門外。
唐率乖乖地由湯帥牽進屋：「湯媽媽，湯爸爸。」
湯媽媽和湯爸爸笑眯了眼，這幾年湯帥和她的成長他們都有看到，也很滿意。「嗯，回來了。囡囡，累不累？」湯媽媽心疼地：「怎麼瘦成了這樣？帥帥，你怎麼沒有照顧好囡囡！」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嗎？湯帥涼涼地看唐率一眼鬆了手：「肚子餓了，有沒有飯吃？」
「嗯，早準備好了。」湯媽媽牽了唐率手：「老湯幫兒子拿行李！」回頭對著唐率親切地笑：「來，我們吃點東西。哦，太瘦了，眼圈好黑，睡不好嗎？」
每年的假期，唐率有多半的時間跟湯帥在一起工作，在家。和湯媽媽湯爸爸也很熟捻了，可她內向的性格總是會害羞，尤其面對美麗大方的湯媽媽：「呃……沒有啦。」
「睡不好可不行，它可是美容的大敵哦！」湯媽媽牽著唐率往飯廳去：「沒關係，湯媽媽幫你好好調整過來，嘿嘿，現在開始湯媽媽教你怎樣變個水水的美女！」兒子，你老媽可以玩你啦！湯媽媽得意地笑，女人報仇，四年不晚！
湯媽媽還是一樣的美麗哦。唐率免不了又自卑，老媽都可以像姐姐，父子像兄弟，這麼出色的一家人，我像只誤闖進天鵝群的醜小鴨！我要怎麼辦才好啊，離開，心也好痛！
「那，都是你愛吃的菜！」湯媽媽留意到唐率眉間的哀愁，有什麼事啊，天塌下來有帥帥扛啦，女人只要時刻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就好，真是的！她笑眯眯地坐下：「肚子餓就吃了。」
「唔。」看著滿桌佳肴，唐率打起精神：「湯媽媽，你們都沒吃嗎？」
「你湯爸爸說等他兒子跟媳婦啦，我們有吃過點心，不餓啦。」
媳婦，唐率臉一紅，可是湯帥……瞬即黯淡了：「我給您盛飯。」她站起來。
「不了，我先喝湯。」湯媽媽打量唐率神情，小兩口吵架？準是帥帥欺負囡囡啦，她回想，兒子臉色好像也不太好：「來，來，你也先喝一點湯。」她拉了唐率再坐下：「老鴨白果湯，去火，」她給唐率盛湯：「很好的。」
「啊，我來，湯媽媽！」唐率欲搶過湯勺，讓長輩盛怎麼可以！
「好啦，你快喝吧。」湯媽媽盛了湯，舀了鴨肉塊跟白果：「要多吃點，把身體補回來，鴨蛋臉變瓜子臉了！快吃。」
「噢。」唐率的心暖暖的，湯媽媽湯爸爸對她的關心不亞與湯帥，她的季節性過敏性腸炎一直沒有再犯是因為湯媽媽每個月往北京送水送米，還有那些隨行的貼心小吃……自己的媽媽都沒有她這麼細心，她也有跟爸爸媽媽講到生病的事，也許她過於輕描淡寫地提到讓爸媽以為只是小小的不適，打過針吃過葯就好了……這樣的關心愛護，這樣的家人，叫我怎麼辦？
「怎麼不吃飯？」湯帥放好行李進到飯廳：「吃飯！」他不容置喙的語氣讓湯媽媽也覺得有點難以接受：「飯前喝湯比較好。」
「喝飽水不用吃飯了！」湯帥坐到唐率旁邊責備地看著她：「還要繼續瘦下去？」
幹嗎那麼凶啊，唐率看著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已經很久沒有被湯帥這樣無緣無故凶過的唐率不禁猜疑，他最近吃火藥了？還是越來越煩惱看到我？
湯媽媽：「帥帥……」
明知道不能這樣亂髮火，可一想到唐率消瘦的原因，湯帥就很生氣。他伸手拿了唐率面前的湯，重重一頓，碗碰到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湯也因為這一頓潑了出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僵了。
「咳。」湯爸爸走進來，他責備地看湯帥：「要學會控制情緒，一家人都不能坐下好好吃頓飯嗎？」
湯帥不說話只是拿了碗給唐率盛飯：「吃！」
因為我的緣故讓大家都不開心？湯爸爸湯媽媽特意等你回來吃飯，怎麼這樣呢？唐率怯怯地接過碗，不敢多看湯帥一眼低頭扒飯，對我有意見不能在兩個人的時候講嗎？想到這裡她眼圈又紅了，本就哀愁的心分外脆弱，一低頭眼淚就流了出來，怕湯媽媽湯爸爸看見，她只得拚命扒飯，再偷偷擦掉眼淚。
你還哭！湯帥在桌下用膝蓋警告地敲她一記，停！
唐率的動作沒有人沒看見，湯媽媽扯了湯爸爸坐下：「好了，吃飯了！」
一頓好好的晚餐就這樣在沉悶中開始了。席間湯媽媽不斷給唐率夾菜，湯爸爸則和湯帥慢慢談起公司的事，沉悶稍有緩解。唐率不想湯媽媽不開心，努力忘掉剛才的不快，高度配合湯媽媽，講話或者吃菜，直到湯帥臉色好轉她才敢放下飯碗：「我吃飽了……」瞧見湯帥眼裡沒有慍怒她才離席：「湯爸爸慢吃，湯媽媽慢吃。」
「好，回房間休息，一定累壞了。」
「嗯。」唐率看湯帥沒有異意應道。
「哦，衣櫥里的新睡衣是我準備的，一定要穿哦！」湯媽媽笑眯眯地，兒子你喜歡上火？好，再上一點！
新睡衣？老媽哪來那麼多噱頭？湯帥吃自己的飯，她不需要穿睡衣上床！
呃，唐率未做它想，應了一聲回湯帥房間。
「怎麼，吵嘴了？」唐率一走湯媽媽就打趣地問兒子，雖然兒子剛才態度很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在意唐率——雞腿上的一塊肥肉讓唐率眉頭微微一皺，談公事的湯帥馬上拿過咬掉，然後唐率很自然地接過吃掉，這樣的兩個人還需要擔心什麼？擔心他們互相吃口水嗎？
「媽，女人那麼三八男人不喜歡的！」湯帥酷酷地看湯媽媽一眼夾了雞脖大嚼。
啊，你這個死小孩！湯媽媽又氣又好笑：「我是關心你咧！你凶啊，你再凶，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飛，湯媽媽踩到湯帥地雷了，他俊臉一拉，太陽穴上血管狂跳：「媽！」他媽的，誰跟我提「飛」，我踢飛誰！
呵，看兒子隱忍得冒汗，湯爸爸也是又氣又好笑：「好了，吃你的飯！囡囡吃兩碗，我要你吃一碗好了！」
「啊，我身材很標準了……」
不理會湯媽媽的抗議，湯爸爸問湯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囡囡家呢？」
「等她爸爸媽媽回來！」他媽的！湯帥放下碗筷，吃不下了！
噢。湯爸爸看著兒子：「怎麼……」
「她爸爸媽媽去美國了！」這是唐率昨晚講電話讓他不小心聽到的，他裝作不經意地關心幾句，她含含糊糊地帶過話，說什麼她爸爸媽媽去美國學習——學習你個頭！他知道她學校推薦她去的是美國，她哥哥也在美國，這一切不是很明了，她爸爸媽媽是在幫她看學校！他生氣，生氣，很生氣！
「她要去留學？」湯爸爸擔憂地看著兒子，你還要再跟到美國去嗎？
「她不去！」湯帥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因為我不會讓她去！」他吼：「我不准她去，她哪都不能去！」
看著兒子像頭盛怒的獅子上樓，湯媽媽聳聳肩：「我還以為他們倆婚前憂慮症咧！」
婚前憂慮症？湯爸爸好笑地睨著湯媽媽：「喂，當人家婆婆了，還像個不良少女！」
「哈，」湯媽媽叉腰：「我是不良少女出身，怎樣，古惑仔！」
「喂……」湯爸爸把領帶一扯，裝作很痞地樣子：「以為我會怕你嗎，街女！」
「不怕就來呀！」
「來呀！」
不良少女發狠扯住古惑仔的領帶：「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扁你！」
「街女，你少囂！」
「說，你為什麼偷走我的心！」
「哈……」湯爸爸抱住湯媽媽笑了：「因為你夠辣夠嗆！哈，你兒子的兇悍是有淵源的！老媽這麼凶，兒子一點不輸他老媽！」
「哦，你不囂啊？我還沒把你的底牌掀完呢！」
「好了，我就要當公公了，留點面子啦！」
兩個人七老八十的人想起曾經的年少無知，不甚唏噓：「唉，時間好快，我們的兒子就要當爸爸了，我們怎麼不老呢？」
「是啊，想當年我是老街第一美女，嘖，要當奶奶了？不習慣！我好像還不想這麼老。」
「哈，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了，你看你兒子那個兇悍！」
「嘿嘿，老湯，你信不信我可以治他？」
「你……」湯爸爸摸著下巴，恢復他董事長的模樣沉呤：「你不行，你是想借囡囡……」
「噓！」湯媽媽看眼樓梯：「誰都好，達成目的就是啦！」
「自己的兒子……」
「你不是說他敢凶你？我幫你咧！」
「哈哈，你很空？空到拿自己的兒子來玩？」
「嘿嘿，我看他欺負囡囡我手癢，這麼好玩的事我沒有份！」
「不良基因又發作了。節制點，我不想我孫子從胎教開始就是整人！」
「嘿嘿，不是還沒有嘛……啊，孫子，咦，如果囡囡現在去留學，那我孫子豈不是一出生就是小留學生了？回國就是『小海歸』了？咦，好牛！老湯，讓囡囡去啦！」
「去！去了就雞飛蛋打了，老太婆！」
「噢……」
留言冊寫了，畢業照照了，論文寫了，人才交流會去了，自我推薦書投了……回家的包也打好了。離別在即，校園的天空籠罩著沉悶的烏雲，一個不小心就要打雷下雨。
宿舍也是如此的沉悶，四個人默默地收拾行李，常常在不經意中拿起一樣物品扯拖出一庫拉的回憶：這是……
「唐率記得給我打電話。」韋妤歡看著手裡的護膝，那是她打球經常被撞到膝蓋唐率給她買的。
「還有我！」徐畹莘拿著相片，她和譚清蘭搶漢堡，唐率左右為難的表情被韋妤歡抓拍得很好。
譚清蘭夾著哭腔：「我啊，還有我啊！」
「哇！」有人哭響了第一聲，其他的人也忍不住跟著哭了：「哇！」四個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一堆。
這兒也是我的一個家，她們也是我的家人，我們在這裡偷電熬粥，熬藥，煮速食麵，煮雞蛋，吵嘴，跳舞……分享快樂和痛苦，初戀的心動，跟男生在一起的惶恐與不安……必須各奔東西了嗎？唐率看著打好的背包，難過不亞於將要被湯帥賣掉的房子，這個家也沒了！
出國，留校考研，還是跟湯帥回去？唐率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遊盪。宿舍太傷感，她忍不住落淚，而湯帥罵過很多次不准她哭……還能罵幾次呢？不是她想離開他，可是……他沒有表白沒有承諾，我，我的家人，他們能允許這樣下去嗎？爸爸媽媽打來很多次電話，兒子們沒有留過學讓做父親的爺爺很遺憾，孫子去了美國，爺爺希望孫女也去……老師的推薦涵也寄了，怎麼辦，是走是留？走，這一走，她知道她跟湯帥是不會再有任何未來了！留，留下來心痛嗎？她不知道湯帥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負責，我不要你負責，四年前不要，四年後我更不要你只是因為負責跟我綁在一起……我，我要你愛我啊！她眼睛澀澀的又想落淚。沒有愛，因為他從來沒有說愛或者喜歡她，所以她惶恐。他不愛我，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他愛上別的女孩，我怎麼辦？心痛到死掉嗎？一個球場女孩都讓她難受極了，再有幾個呢？這個是含蓄的女孩，如果多幾個熱情開放的呢？職場的女人可是剽悍的巡獵者，像湯帥這樣多金的二世主正是眾人垂涎的鮑魚海珍，況且他是那麼的出色，像他這樣的男生，生命中出現幾個，幾十個球場女孩一點也不奇怪啊。他的不愛是她不安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太帥太出色了，而且是越來越出色，走過路過的女生都要多看他一眼，她好自卑哦……四年的大學生活讓他蛻變成了一個出色的男生，不，男人。不管私下底他在她面前將他狂躁任性的真我風采如何演繹，還是不能掩蓋他越來越多的時候不自覺流露出的成熟男人的沉著冷靜與睿智，讓她不由自主被吸引，沉迷，更勿用說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儘管很湯式的霸道，比如她生病，他用力吼，大聲罵，可你發現他幫你做好了每一樣：最好的醫院，暖暖的水袋，熬好的粥，甚至到稿勞你宿舍的姐妹……三年裡南寧的水和米沒斷過！就連出遊，他也是把她的狀態放在首位考慮是否去，去哪裡，怎麼去。大瘋二瘋小瘋子邀他去西藏時，她過敏剛剛好，他沒去。整個暑假她看到他不時收到大瘋二瘋小瘋子的簡訊，照片，一臉驚奇的歡喜，他想去的哦！她不得不放棄偷偷減掉的肥把身體恢復到之前的模樣，他才放心地飛去西藏……怎麼不被他吸引呢？也許他還是毛病一大堆，可他一點點的好，一點點的溫柔抵過所有的不是了！她不自不覺早已愛上了他，只是這份愛是經由其他人的出現才發現，確定的……想到那個其他人，唐率的心情益發沉重，腳也提不動了，她在湖邊的石凳坐下。老師問，爸媽催，加上這廂感情的折磨，她吃不好睡不好。湯帥對畢業之後的打算隻字不提，只是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冷峻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是不是後悔以前曾說畢業就結婚的話？她忍不住胡思亂想，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老師同學朋友越來越多，她也越來越地離不開他，對他患得患失，她想聽到他像最初時把結婚掛在嘴邊，可他沒有，這兩年他不提結婚——年少無知的話不能當真，我也不是要藉此綁住他，啊，他果然覺得我皮小肉少……我要獃獃地在一旁看那一碼又一碼的巡獵記？他出演或者其他球場女孩出演？不要，她的心好痛！球場女孩專註熱切的目光是她鮮明的記憶，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四年太多的怎麼辦是湯帥解決的，她只要靠在他懷裡就好。我不會！她耷拉著肩，我什麼都不會，洗衣做飯搞衛生……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為他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我這樣的女生，即平凡又麻煩，他照顧我一定很厭煩了，再跟他回去，回去面對真正的現實生活，不是玩笑地講結婚——一定是想到這些，他的臉色才越來越冷峻！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要……分手，不要！你可以在一旁心痛嗎？啊，不要！通通不要，可不可以！她獃獃看著漣漪的湖面，心痛到僵掉，當我知道愛的時候就是我開始痛苦的時候，這是為什麼？
「唐率。」楊楊尋到湖邊：「你在這裡哦。」
「哦，楊楊。」唐率擠出一個微笑：「你去哪？」
「找你呀。」永遠恬靜的楊楊回了唐率一個很楊式恬靜的微笑：「我去你宿舍，她們說你不在。」
「嗯……看見滿屋子收拾好的包袱，我心裡好難受……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再有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機會了！」
是啊。楊楊點頭，她在一旁坐下。
「很遜，是不是？」唐率眨眼阻止眼裡迅速聚集的濕意：「離別時笑笑再揮手……我很傻，不是瀟洒的現代人。」
「不，你，就是你自己，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呢？」楊楊淡定的微笑：「一個人違背自己的心意，很痛苦。」
呃……為什麼聽上去很有禪機？唐率凝視楊楊，是不是學中文的女生講話很佛學？
「我做過一件這樣的傻事，心好痛……」楊楊眼裡似乎因為想到什麼有些水流，她用一個微笑化開了：「還好，我又回去了！」她看著湖面，嘴角的笑意更濃：「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這麼開心？唐率獃獃看著楊楊嘴角的笑，我也想回去，回去，回到沒有湯帥的過去……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過去，至少不用這麼痛苦！
「我要回去了，唐率。」楊楊的眼睛晶晶亮，那是唐率未曾見過的模樣：「我要回去糾正那個錯誤的決定！」
「錯誤的決定？」唐率輕輕道，這麼禪學聰穎的楊楊會有什麼錯誤的決定？她總是那樣淡定地看這雲起雲落，不理會在她身旁來來去去的男生，安靜地念書，再若有所思地看回雲起雲落，她恬靜的微笑讓她像菩薩一樣聖潔，她會有錯？
「嗯！」楊楊用力點頭，此刻的她倒比較像少女：「明天！我要回去了，所以來找你告別！」
告別，唐率黯然，勃有點我回不去的感覺，是禪機嗎？
「我想你還是跟湯帥同行，所以我先走了。」楊楊終於注意到唐率的異樣：「唐率，你哪裡不舒服嗎？」她仔細打量唐率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
「沒……」唐率嘗試再微笑，很難！
「你……是因為留學的事在苦惱嗎？我有聽管教授推薦你。」
「我……你為什麼念中文呢，你最初不是中文系？」唐率想起多年的疑問。
「我不適合的。」楊楊淡淡地搖頭微笑：「我只是不想被我爸爸媽媽念，我不要出國留學，我不要……好累，我只想靜靜地，」她看著湖水：「我只想像這池湖水安靜地躺著，睜開眼，看見藍天，白雲，綠樹，我，不要波濤洶湧的人生！」
這是什麼哲學！唐率啞然。
「我只想做我自己，」楊楊低頭：「很沒有抱負的人生，很沒有理想的青年……可這才是真實的我，我不想活得太累。」
「所以……你故意轉到中文系？」中文系還要到哪裡留學？所以：「你不喜歡高文斌？」唐率把一切串了起來。
楊楊愣了一秒：「你果然還是唐率，腦袋沒有完全死機。」
死機，唐率赫然。
「我不是不喜歡他，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楊楊有絲捉狹地睇唐率：「不差我一個，我，有自己專屬的人，就像某人是某人的專屬一樣啊！」
「哪……哪有！」唐率以為楊楊笑她曾經暗戀高文斌一事，天，不要翻舊賬了，湯帥會巨怒！
「他很好……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楊楊的話又是那麼的禪機，她認真看著唐率：「我不知道你還要苦惱什麼，可是最合適你的人已經在面前了，你還要怎樣呢？湯帥是那麼驕傲的男生，如果你走了還可以回來嗎？唐率好好把握你現在擁有的吧！」
我是想……唐率的困擾攢在眉間。
「噓，」楊楊微笑，像一個姐姐一樣攬住唐率：「不要苦惱，聽聽自己的心，聽聽它想怎樣，按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後悔！」
哦……唐率握住楊楊的手靜靜看湖水漣漪來漣漪去，雲捲雲舒。某些時候她們很像，都一樣的安靜一樣的聰穎一樣的淡定。她們是朋友也是姐妹。良久，妹妹問姐姐：
「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痛苦嗎？」
「我不知道……我也痛苦，可是快樂多過痛苦。」
「哦。」
「我們曾經很快樂，然後，我以為我們那麼年輕，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困住彼此呢？我以為我們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地點碰上，就像人生很多時候會碰到的很多人，事一樣，停下，有所交集，然後再擦肩而過，繼續往不同的方向去……天真地自以為瀟洒地認為，愛他就應該給他自由，給他更多機會……痛的人不只是他，我也很痛！」
因為你們彼此是相愛的啊，我呢？如果不愛，豈不是困住他了？
唐率還是跟湯帥回南寧了。在……手續沒有辦好之前總是要回家的，對不對？她不敢希翼湯帥有所改變，可又暗暗希翼兩人能有所進展。如果一切依舊，我，我……再走好了！好累，她靠著湯帥的肩，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覺睡著了。跟楊楊的談話結束后她又多了個有沒有困住湯帥的問題……她好累！她沒有辦法好好吃飯，睡覺，爸爸媽媽，老師，球場女孩，還有湯帥益發冷峻的臉，她好不安！只有抓著湯帥，聞著他熟悉的味道她才能小睡一會。
察覺唐率又睡了過去，湯帥輕輕將她抱到懷裡，看著她尖削的臉，眼下黑黑的眼影，他很生氣，就這麼讓你難以抉擇？你一定要出國？他看到她臉上的困惑，知道她有麻煩，她有麻煩每次都會告訴他，讓他解決。可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他等了又等，終於耐不住去她學校打聽她遇上什麼麻煩，她要出國留學！學校每個人都知道零四級數學系唐率的推薦信到了大洋彼岸，只有他這個傻瓜男朋友不知道！麻煩，哼，她的麻煩大概是怎樣甩脫他這個男朋友吧！甩脫？！唐囡囡，當你跟我牽著手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你應該想到，我湯帥是你可以踢出局的人嗎？只有我踢別人出局！你，他撰緊唐率纖細的手腕，如果你有翅膀，我就折斷它！他眼裡有屠血的**，怕自己真就這樣折斷她的手，他看向窗外。熟悉的街道讓他心稍稍平靜，回到家你就哪也別想去了！他閉上眼，其實他也很累，很多事要處理，比如房子……最累的是想著怎樣把唐率騙回來！她是他的！他守了她四年，沒道理最後還讓她飛了，為著面子，為著他投入的人力物力，為著他的——感情！她的安靜，她的溫順，她的聰穎，她的博學，她的優秀，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生活學習甚至事業中越來越不可缺失的伴侶！他早認定她是他的肋骨，他、的、肋、骨，怎麼可以脫離主人獨自遊盪在外呢？他過去不準，現在不準，將來也不準！想到這他睜開眼，還好一切很順利，他們回來了。現在他是該好好打算打算了！
「往前面直走。」湯帥傾身給司機指路。
「唔。」唐率被壓到，醒了。她坐起來頭暈暈的：「好熱。」
「轉到那棟。」湯帥隨手整了整唐率衣領，他最在意唐率露了不該露的，在他看來，她什麼都不該露，如果可以他想她像阿拉伯女人一樣包到只剩眼睛藏在家裡才安全。
「呃，飛機怎麼開到街上了？」唐率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靠向湯帥還想繼續睡。
「哈，太太，我開的士不是飛機啦！」司機邊打方向盤邊笑。
傻瓜。湯帥輕拍唐率的臉：「到了，下車了。」
「哦……」講錯話和湯帥的輕拍讓她清醒了，啊，她看清楚，又是先回他家嗎？湯帥付了車資拎了包拖著唐率下車。聽到動靜的湯媽媽和湯爸爸已到了門外。
唐率乖乖地由湯帥牽進屋：「湯媽媽，湯爸爸。」
湯媽媽和湯爸爸笑眯了眼，這幾年湯帥和她的成長他們都有看到，也很滿意。「嗯，回來了。囡囡，累不累？」湯媽媽心疼地：「怎麼瘦成了這樣？帥帥，你怎麼沒有照顧好囡囡！」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嗎？湯帥涼涼地看唐率一眼鬆了手：「肚子餓了，有沒有飯吃？」
「嗯，早準備好了。」湯媽媽牽了唐率手：「老湯幫兒子拿行李！」回頭對著唐率親切地笑：「來，我們吃點東西。哦，太瘦了，眼圈好黑，睡不好嗎？」
每年的假期，唐率有多半的時間跟湯帥在一起工作，在家。和湯媽媽湯爸爸也很熟捻了，可她內向的性格總是會害羞，尤其面對美麗大方的湯媽媽：「呃……沒有啦。」
「睡不好可不行，它可是美容的大敵哦！」湯媽媽牽著唐率往飯廳去：「沒關係，湯媽媽幫你好好調整過來，嘿嘿，現在開始湯媽媽教你怎樣變個水水的美女！」兒子，你老媽可以玩你啦！湯媽媽得意地笑，女人報仇，四年不晚！
湯媽媽還是一樣的美麗哦。唐率免不了又自卑，老媽都可以像姐姐，父子像兄弟，這麼出色的一家人，我像只誤闖進天鵝群的醜小鴨！我要怎麼辦才好啊，離開，心也好痛！
「那，都是你愛吃的菜！」湯媽媽留意到唐率眉間的哀愁，有什麼事啊，天塌下來有帥帥扛啦，女人只要時刻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香香的就好，真是的！她笑眯眯地坐下：「肚子餓就吃了。」
「唔。」看著滿桌佳肴，唐率打起精神：「湯媽媽，你們都沒吃嗎？」
「你湯爸爸說等他兒子跟媳婦啦，我們有吃過點心，不餓啦。」
媳婦，唐率臉一紅，可是湯帥……瞬即黯淡了：「我給您盛飯。」她站起來。
「不了，我先喝湯。」湯媽媽打量唐率神情，小兩口吵架？準是帥帥欺負囡囡啦，她回想，兒子臉色好像也不太好：「來，來，你也先喝一點湯。」她拉了唐率再坐下：「老鴨白果湯，去火，」她給唐率盛湯：「很好的。」
「啊，我來，湯媽媽！」唐率欲搶過湯勺，讓長輩盛怎麼可以！
「好啦，你快喝吧。」湯媽媽盛了湯，舀了鴨肉塊跟白果：「要多吃點，把身體補回來，鴨蛋臉變瓜子臉了！快吃。」
「噢。」唐率的心暖暖的，湯媽媽湯爸爸對她的關心不亞與湯帥，她的季節性過敏性腸炎一直沒有再犯是因為湯媽媽每個月往北京送水送米，還有那些隨行的貼心小吃……自己的媽媽都沒有她這麼細心，她也有跟爸爸媽媽講到生病的事，也許她過於輕描淡寫地提到讓爸媽以為只是小小的不適，打過針吃過葯就好了……這樣的關心愛護，這樣的家人，叫我怎麼辦？
「怎麼不吃飯？」湯帥放好行李進到飯廳：「吃飯！」他不容置喙的語氣讓湯媽媽也覺得有點難以接受：「飯前喝湯比較好。」
「喝飽水不用吃飯了！」湯帥坐到唐率旁邊責備地看著她：「還要繼續瘦下去？」
幹嗎那麼凶啊，唐率看著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已經很久沒有被湯帥這樣無緣無故凶過的唐率不禁猜疑，他最近吃火藥了？還是越來越煩惱看到我？
湯媽媽：「帥帥……」
明知道不能這樣亂髮火，可一想到唐率消瘦的原因，湯帥就很生氣。他伸手拿了唐率面前的湯，重重一頓，碗碰到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湯也因為這一頓潑了出來。整個屋子的氣氛都僵了。
「咳。」湯爸爸走進來，他責備地看湯帥：「要學會控制情緒，一家人都不能坐下好好吃頓飯嗎？」
湯帥不說話只是拿了碗給唐率盛飯：「吃！」
因為我的緣故讓大家都不開心？湯爸爸湯媽媽特意等你回來吃飯，怎麼這樣呢？唐率怯怯地接過碗，不敢多看湯帥一眼低頭扒飯，對我有意見不能在兩個人的時候講嗎？想到這裡她眼圈又紅了，本就哀愁的心分外脆弱，一低頭眼淚就流了出來，怕湯媽媽湯爸爸看見，她只得拚命扒飯，再偷偷擦掉眼淚。
你還哭！湯帥在桌下用膝蓋警告地敲她一記，停！
唐率的動作沒有人沒看見，湯媽媽扯了湯爸爸坐下：「好了，吃飯了！」
一頓好好的晚餐就這樣在沉悶中開始了。席間湯媽媽不斷給唐率夾菜，湯爸爸則和湯帥慢慢談起公司的事，沉悶稍有緩解。唐率不想湯媽媽不開心，努力忘掉剛才的不快，高度配合湯媽媽，講話或者吃菜，直到湯帥臉色好轉她才敢放下飯碗：「我吃飽了……」瞧見湯帥眼裡沒有慍怒她才離席：「湯爸爸慢吃，湯媽媽慢吃。」
「好，回房間休息，一定累壞了。」
「嗯。」唐率看湯帥沒有異意應道。
「哦，衣櫥里的新睡衣是我準備的，一定要穿哦！」湯媽媽笑眯眯地，兒子你喜歡上火？好，再上一點！
新睡衣？老媽哪來那麼多噱頭？湯帥吃自己的飯，她不需要穿睡衣上床！
呃，唐率未做它想，應了一聲回湯帥房間。
「怎麼，吵嘴了？」唐率一走湯媽媽就打趣地問兒子，雖然兒子剛才態度很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在意唐率——雞腿上的一塊肥肉讓唐率眉頭微微一皺，談公事的湯帥馬上拿過咬掉，然後唐率很自然地接過吃掉，這樣的兩個人還需要擔心什麼？擔心他們互相吃口水嗎？
「媽，女人那麼三八男人不喜歡的！」湯帥酷酷地看湯媽媽一眼夾了雞脖大嚼。
啊，你這個死小孩！湯媽媽又氣又好笑：「我是關心你咧！你凶啊，你再凶，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飛，湯媽媽踩到湯帥地雷了，他俊臉一拉，太陽穴上血管狂跳：「媽！」他媽的，誰跟我提「飛」，我踢飛誰！
呵，看兒子隱忍得冒汗，湯爸爸也是又氣又好笑：「好了，吃你的飯！囡囡吃兩碗，我要你吃一碗好了！」
「啊，我身材很標準了……」
不理會湯媽媽的抗議，湯爸爸問湯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囡囡家呢？」
「等她爸爸媽媽回來！」他媽的！湯帥放下碗筷，吃不下了！
噢。湯爸爸看著兒子：「怎麼……」
「她爸爸媽媽去美國了！」這是唐率昨晚講電話讓他不小心聽到的，他裝作不經意地關心幾句，她含含糊糊地帶過話，說什麼她爸爸媽媽去美國學習——學習你個頭！他知道她學校推薦她去的是美國，她哥哥也在美國，這一切不是很明了，她爸爸媽媽是在幫她看學校！他生氣，生氣，很生氣！
「她要去留學？」湯爸爸擔憂地看著兒子，你還要再跟到美國去嗎？
「她不去！」湯帥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因為我不會讓她去！」他吼：「我不准她去，她哪都不能去！」
看著兒子像頭盛怒的獅子上樓，湯媽媽聳聳肩：「我還以為他們倆婚前憂慮症咧！」
婚前憂慮症？湯爸爸好笑地睨著湯媽媽：「喂，當人家婆婆了，還像個不良少女！」
「哈，」湯媽媽叉腰：「我是不良少女出身，怎樣，古惑仔！」
「喂……」湯爸爸把領帶一扯，裝作很痞地樣子：「以為我會怕你嗎，街女！」
「不怕就來呀！」
「來呀！」
不良少女發狠扯住古惑仔的領帶：「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扁你！」
「街女，你少囂！」
「說，你為什麼偷走我的心！」
「哈……」湯爸爸抱住湯媽媽笑了：「因為你夠辣夠嗆！哈，你兒子的兇悍是有淵源的！老媽這麼凶，兒子一點不輸他老媽！」
「哦，你不囂啊？我還沒把你的底牌掀完呢！」
「好了，我就要當公公了，留點面子啦！」
兩個人七老八十的人想起曾經的年少無知，不甚唏噓：「唉，時間好快，我們的兒子就要當爸爸了，我們怎麼不老呢？」
「是啊，想當年我是老街第一美女，嘖，要當奶奶了？不習慣！我好像還不想這麼老。」
「哈，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了，你看你兒子那個兇悍！」
「嘿嘿，老湯，你信不信我可以治他？」
「你……」湯爸爸摸著下巴，恢復他董事長的模樣沉呤：「你不行，你是想借囡囡……」
「噓！」湯媽媽看眼樓梯：「誰都好，達成目的就是啦！」
「自己的兒子……」
「你不是說他敢凶你？我幫你咧！」
「哈哈，你很空？空到拿自己的兒子來玩？」
「嘿嘿，我看他欺負囡囡我手癢，這麼好玩的事我沒有份！」
「不良基因又發作了。節制點，我不想我孫子從胎教開始就是整人！」
「嘿嘿，不是還沒有嘛……啊，孫子，咦，如果囡囡現在去留學，那我孫子豈不是一出生就是小留學生了？回國就是『小海歸』了？咦，好牛！老湯，讓囡囡去啦！」
「去！去了就雞飛蛋打了，老太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