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當個開心的笨蛋吧,姐姐
思明瑟縮了一下身體,收回了手,看向了景初。
景初別過臉去,並不看思明,她現在知道害怕了。
害怕作為吸血鬼的思明,站在她對立面的思明。
他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不是一個立場……
景初的雙手拽著時遲的手臂,隨即收回了身後的翅膀。
「遲遲,我害怕……」景初低聲道,垂下了眼眸,手指牢牢地抓著時遲,很用力地抓著,力氣卻很虛浮,連平時一半的力氣都不到。
時遲伸手拍了拍景初的後背,試圖撫慰一下景初的不安,他的手掌卻被濕潤而血腥的液體浸染,他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目之所及,是通紅的鮮血,時遲倒吸了一口涼氣,把景初扶了起來,收回翅膀之後,景初並沒有覺得好一些。
她的後背的血肉破開,血流如注,還有一點焦糊的味道,黑色的零星火焰在皮膚中閃爍著,魔葯的藥性,正在發揮作用。
景初的眼淚還停留在眼眶之中,並不看思明。
思明感到有些受傷,他小聲地道:「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思明,人類和吸血鬼,永遠都不會成為朋友,之前你抓傷了我的手,現在你的父母又傷害了景初。如果是朋友的話,是不會這麼做的。」時遲淡淡地道,神情很平靜。
「你走吧,不要因為兩個人類,和你的父母生疏了,他們死而復生,你一定很開心吧。」時遲道。
「初初,我們以後……真的不能再做朋友了嗎?」時遲固執地停留在了原地,半跪在地上,面對著兩人,神情看起來很失落。
他是個吸血鬼中的異類,在吸血鬼中沒有人喜歡他,好不容易有了兩個人類朋友,可是也將要失去了。
「思明,你回去吧,你的父母不會讓你和兩個人類來往的。」景初虛弱地道。
時間已經回不去了。
他和景初是在這片草地上相遇,現在又在這片草地上告別……
時遲再一次展露了笑顏,卻像是一個嘲諷,他默默地伸出右手,在地面上開出了一扇門,快速地握住了門把手,和景初一起墜落了下去。
思明愣怔地站起身來。
起風了,風吹著草地的聲音沙沙的,就像是斷了線一樣。
他在心裡輕輕地說:「再見了,我的朋友。」
瓦蓮娜看著思明的身影,站在那片草地上,看起來是那麼孤立無援,剛剛還倒在地上的景初和思明,此時已經完全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身後的吸血鬼大軍已經開水躁動不安了起來,「真是小孩子,一點大體都不知道,就這麼放著那兩個孩子走了。」
「就是,如果抓住那兩個孩子的話,就相當於是抓住了景止和時九的把柄了。」
「你們也真是夠卑鄙的,連小孩子的主意都打。」
「就當是讚美了,這才是吸血鬼應該乾的事情,博爾吉亞那一套在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難不成當吸血鬼還要遵守著人類的那一套規矩嗎?」
瓦蓮娜面無表情地聽著身後的吸血鬼大軍們議論紛紛,而葉尼塞卻無動於衷。
只要這些人願意繼續為了葉尼塞和她的復仇大計貢獻出生命,那就足夠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思明,過來,那邊有陽光。」葉尼塞無情地道,聲音如同刀子一般冷漠而尖銳。
思明回頭看了過去,吸血鬼大軍們站在一公里以外的地方,他們都戴著漆黑的斗篷,面容隱藏在斗篷下面,見不真切。
思明感到自己的皮膚有些焦灼的感覺,他微微抬起頭,看到了天空中懸挂著的太陽,正在散發出燦爛而熱烈的光芒。
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憧憬。
無論那些大人們怎麼傲慢,卻像是一堆縮頭烏龜一樣,躲在了陰影中,躲在了黑色的斗篷下面。
思明的手臂漸漸地軟了下去。
在知道景初和時遲的父母,害死了他的父母之後,思明覺得想要他們回來,即便他們並不怎麼愛他。
現在想想,倒不如死在那個時候,那樣的話,也許他的心中還是會有所期待,如果他們能重來一次的話,一定會寵愛著他。
現在那份期待破滅了。
他一直在他們心中,其實都是那個無關緊要,無足輕重的存在。
思明伸出了手,一縷陽光透過雲層,在觸碰到皮膚的瞬間,火花在他的皮膚上跳動,有焦灼的疼痛感。
不知道景初是不是和他是同樣的感受?
如果有一天想要死去的話,就這樣在陽光里化成一堆灰塵,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瓦蓮娜閃現到了思明的旁邊,抓住了他的手,閃電般地用袖子撲滅了思明手上危險的火花。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瓦蓮娜攬著思明的肩膀,轉瞬之間又到了葉尼塞的旁邊。
思明愣了愣……
原來,母親也是會在意他的嗎?
他好像發現了一個特別的方法。
葉尼塞看了一眼思明,思明垂著頭,躲在了葉尼塞的身後。
天空中的雲散去,陽光順著雲的輪廓投射到了地面上,而墓地的那一片卻正好在陰影之中。
「就是這個地方了,開始準備吧。」葉尼塞吩咐道,已經決定好了,把這裡定為他們新的據點。
就算是白天也沒有多少陽光的地方,天然的爬坡,多雲氣候,是個為數不多的好地方。
就算是人類找來的話,也不足為懼。
景初和時遲回到了家裡,這一次受傷的人換成了景初,而且傷勢變得更加嚴重了。
西澤爾家的上上下下,都開始變得忙碌了起來。
管家把侍從們都訓斥了一番,伯爵和夫人現在還在前線戰鬥著,結果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要是知道了,難免會覺得憂心。
結果就是景初和時遲從那個時候開始,遭遇了更加嚴格的監視。
黑貓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是可以相信了,包括小魚乾。
它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兩個熊孩子一天到晚想要偷偷地溜出去出去是為了什麼,又是怎麼溜出去的。
要是小白在身邊就好了,這種複雜的事情,它總是想不明白。
可是大半夜溜到時遲的旁邊睡覺的時候,小黑從時遲的夢話里終於聽明白了,原來他們這是去找吸血鬼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們今天的這一場冒險,著實有些過於刺激了,想它五歲的時候,還不知道在哪一個星系的垃圾回收站撿破爛吃呢。
讓這兩個人類小崽子,去殺吸血鬼那種黑暗生物,著實有點難度太高了,長得還沒一把彎刀高,別說是打架,他們能撿回來一條命就不錯了。
哎呀,它的兩個小主人,真是乖巧的小天使,雖然有點莽撞了,不過勇氣可嘉啊。
它簡直就要流下眼淚了。
然而下一刻,小黑從目瞪口呆地看著房間里突然出現的,變得越來越多的門,這些並不是普通的門,而是橫跨在時空之間,凌駕在維度之上。
小黑能夠察覺到,在那些門的背後,有其他世界的氣場……
而時遲的手還在亂七八糟地在空氣中揮舞著。
小黑鎏金色的眼睛里閃過血紅的光芒,矯健地跳到了床上,圓滾滾的爪子中,銳利的指甲露了出來。
正對著時遲的脖子。
構造門的能力,可不是隨便誰都有的,這是違背了天道的做法,除非,這個孩子,本身就是天道……
小黑成功地帶入了公式,只是帶錯了數據。
難怪他們可以在不離開莊園大門的前提下,離開家,去找吸血鬼戰鬥,原來是因為這樣。
讓它好好地想一想,這個孩子,真的是時九的孩子嗎?
除了眉眼像了一點,脾氣像了一點,還有那一手的火焰……
時遲睜開眼,就看到了黑暗之中,有兩個黃色的燈泡一樣的東西,發著光,他遲疑了片刻,伸出手,燈泡猝然間熄滅了,時遲覺得自己的手指似乎戳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喵嗚!」一聲尖銳的貓叫響起,撕破了黑暗。
「你刺撓我!」黑貓的聲音響起,兇巴巴的,還帶著委屈。
景初從夢中醒了過來,隨後打開了床頭的燈,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時遲和黑貓四目相對,呆呆笨笨的景象。
「小黑,遲遲,這麼晚了,你們不睡覺幹什麼?」
「他就是天道!絕不會有錯的,我要殺了他。」黑貓的爪子炸開,尖銳的貓爪子對準了時遲的脖子,鎏金色的貓眼膠危險地眯了眯,突然跳了起來,試圖一擊斃命。
時遲的喉嚨突然間就噎住了,身體也僵硬住了,動彈不得。
「不,我不是……」時遲辯駁道。
但黑貓此時已經認定了時遲就是天道,要不然怎麼解釋門的事情,因為該死的天道,主人和它吃了多少苦頭?
現在居然還敢來欺騙主人和它的感情,看它不撓死它。
景初咬住了嘴唇,瞳孔收縮,她從床上跳了起來,身體向著黑貓撲了上去。
只要時遲是她的弟弟一天,那就容不得別的人欺負他,就算是母親的貓也不行。
於是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景初壓著黑貓,黑貓壓在時遲的身上。
時遲不堪重負,本來手和腳踝就已經折了,被這一小胖妞和小肥貓壓在身上,疼得他眉毛都擰巴起來了,看起來愁眉苦臉的。
黑貓被景初壓住了命運的后脖子,還是覺得不甘心,伸出了貓爪子對著時遲的嘴巴按了上去。
然後黑貓就被景初緊緊地抱住了貓腦袋,翻了個身,隨即景初帶著黑貓一起掉到了地上。
景初按住了黑貓,黑貓蹲在了地上,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
「不許碰遲遲,小黑你這樣我會討厭你的。」景初兇巴巴地道。
「我就要撓他,初初你不要被他的表面欺騙了,有的人看起來是個小正太,背地裡卻是天道。」黑貓咬牙切齒地道。
時遲不可置信地道:「小黑,我不是天道。」漆黑的眼眸看起來很幽深,眼睫毛垂了下來,深不見底,看不真切。
「不可能有錯的,只有天道才能構築門,普天之下,只有天道才能違背空間和時間。」黑貓幽幽地道,鎏金色的眼睛一直鎖住了時遲。
「只要是天道,那就是我和主人的仇人,是整個雲荒的敵人。」
「我是和景初一起從母親肚子里出來的,我只是個人,只是這樣而已,我怎麼會是母親的仇人呢?」時初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話雖如此,時遲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景初沉默了下來,看向了黑貓,此時的黑貓固執而又充滿了殺氣,它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深思。
前一刻還在說人家是小遲遲,下一刻就要伸出貓爪子撓人。
就因為小黑覺得時遲是天道嗎?
事情似乎比他們想象地要複雜。
就像是小白之前告訴給他們的一樣,一旦小黑知道景止就是天道的話,一定不只是告訴母親這麼簡單,說不定還要對父親伸出爪子。
可天道和雲荒有什麼關係?
母親和小黑,還有小白哥哥,都是從那個地方過來的……
雲荒,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現在不是他們解謎的時候,是解決當前危機的時候。
景初和時遲對了個目光,處於雙胞胎的心靈感應,他們已經作出了決定,那就是要對黑貓隱瞞到底。
別說是承認,他們就算是一點點,一丟丟,他們都不會透露給小黑的,關於父親就是天道的事情。
而時遲想的更長遠,他要再一次試著打開雲荒的門。
把小黑給送走,走的遠遠的。
為了家庭關係的和諧,犧牲小黑一個,造福大家。
「可是門……」這一次,輪到黑貓覺得疑惑了,他怎麼現在有些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可是遲遲能打開門啊?!」
「對了,當初我從雲荒來到這的時候,也是經過了門,那是不是也是時遲乾的。」黑貓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還有,剛剛房間里出現的那些門呢?那些門去哪了?」
「你們說,你們是怎麼逃出莊園的?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活了好幾千年的貓,雖然我很能打架,可是我腦袋也很不錯的。」黑貓搖著尾巴,驕傲地道。
從前那些年在三千世界里,他們干過的壞事,可是比汪洋大海里的水滴都要多,就算是精衛填海再填個萬年,也填不平的那種大海。
景初和時遲稱職地扮演者疑惑小朋友的角色。
不要看著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小黑,什麼是門?是家裡的門嗎?還是哪裡的門?」時遲問道。
景初歪著頭,甜甜地道:「我們?當然是靠著我帶著遲遲飛出去的啊,我可是長了翅膀的呀,只是當時的小黑一直在沉迷於吃小魚乾,沒有看清楚吧。」
她順手摸了摸小黑的脊背,順一順貓毛。
小貓咪可是一種很好騙的生物。
小黑的肚子發出了一聲咕嚕,「可……可剛剛我看見門了……好多好多的門……就在房間里,遲遲一招手就出來了。」
時遲的目光沉靜了下來,他必須想個法子,讓小黑把這件事情忘掉。
聽母親說,有一種物理療法,只要在腦袋上砸地夠狠,那就一定會忘記,不過這種方法輕則失憶,重則喪命,使用需謹慎。
還是算了……以後再用。
時遲頓了頓,「小黑,你剛剛是看到我怎麼揮揮手,把門召喚出來的?」他必須讓小黑相信,它剛剛是在做夢。
黑貓鎏金色的眼睛撲閃著,忍不住舉起了爪子,像一隻招財貓一樣,上下晃著,「就是這樣,遲遲就是這樣晃的,然後房間裡面就出現了很多很多的門,能去往別的世界的門。」
「這樣?還是這樣?小黑,你說的,我怎麼都聽不懂啊?」時遲聳了聳肩膀,晃悠著他那一隻之前折了的手。
景初順勢答道:「對啊對啊,你說的我們都聽不懂,天道你之前同我們講過,可是天道它又不是一個人啊,遲遲只是個小朋友而已,小黑你是不是小魚乾吃多了,有點醉了?早點睡覺吧,別鬧了。」
黑貓跌跌撞撞地小步走出了房間,尾巴勾住了門把手,走了進去。
「對不起,遲遲,大概真的是我吃醉了……」小黑咕嚕著道,貓腦袋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隨即耷拉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它產生幻覺了?
黑貓陷入了迷茫,難不成真的是它想錯了?
時遲看著小黑低著頭,心不在焉地打開房間的門,隨即離開了房間,想起了白天的時候,他和景初差點中招,掉到了吸血鬼一族用凶鑰打開的地獄大門,心中有了謀算。
他知道了如何把小黑送回雲荒……
不用暴力手段,也不用泄露父親的身份。
有一個詞叫做自投羅網,現在似乎剛好適用。
「遲遲,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才好?」景初躺在地板上,看著房間的天花板,她的後背,傷已經好了大半,這都有賴於天生的自愈力強。
時遲伸出手,把景初拉了起來,漫不經心地答道:「地上涼,回床上睡覺吧。」
那些腌臢的,不仁不義的事情,只有他來做就好。
景初,就一直當一個開心的笨蛋吧。
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