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發箭
他有心喚郭曙，卻不想大殿不見人，小力士到大內官身邊貼耳說話，道郭侍郎醉酒離席了，下去已有一刻。
大內官給皇帝傳話，殿中即有為難。
早已按捺不住的齊深這時站起了身，「耶律將軍，今不趕巧，郭侍郎不勝酒力，早早退下了，將軍也莫去傳人，郭侍郎好酒，朝人都知，便是要穿箭，我瞧著可不難，不如由我代我那弟弟一試，如何？」
齊深在說大話，前有郭晞為引，方才被沈璞一句話批下去的耶律小將軍此刻輕聲呵笑，「郡主殿下，話別說得太滿，難不成你還能比郭將軍有此番能耐不成。」
齊深脾性不好，最經不得人挑釁，若不是礙著殿中事宜，這口氣暫先忍下了，待出殿，她捏個拳頭，有得這人好果子吃。
朝中局面困頓，皇帝心頭焚急，見著齊深出面，當時便說了話，「哎，小將軍莫說這個話，太和倒也是有幾分能耐的，可比得上我朝諸部男兒，這名聲，不比郭家幾個子弟差。」
他喚齊深說話，「太和啊，你既有這個膽量，且就去試一試，朕欣賞你這份氣量，叫本朝子弟多向你看學，就是試得不好，朕呀，也給賞。」
齊深道話，「謝陛下。」
齊深把話吹大了，她自是沒有這個本事，一箭發完，那小將軍頓時仰天大笑。
皇帝嘴上說不怪，實則這面上，也難看了好幾度。
樂山輕輕觀望身側的沈璞，卻不想他也正在看她。
樂山輕輕抹過了臉。
他在桌底，輕按住了她的手。
不像是阻攔，一揮間，他拂著衣袖便收了手。
手上這觸感像沒來過一般。
小將軍笑得厲害，滿殿無人作聲，樂山忽站了起來。
心中既有抱負，行事便不難。
她如請纓，「陛下，臣願一試。」
陛下如今眼神不好，他細看了兩眼，才認清殿下的樂山，只因她說話太突兀，陛下凝神望了她身側的沈璞好幾眼，「哦，這是七郎的夫人，對了。」
身邊大內官說話，「陛下，小侯爺的夫人現下是巡防營的大統領。」
皇帝自然知道這個事，原這門婚就是他配的。
現下看見樂山，他想起了這人的厲害。
沈璞倒是在殿上端坐不急，反是國公爺額頭出了汗，樂山這一番行為，可不僅僅關乎她個人，若不利，便是整個沈家的事。
他迴轉半個身，看座下的沈璞。
陛下說了話，沈璞緩緩才站起身，他略行了個禮，與樂山站在同一側，卻不見再說什麼話。
陛下遭前頭連連失利，心情正是不好時，可再容不得誰有一試之說。
一時便也沒允樂山上殿中央行手。
國公爺心裡急，陛下眼看是失去耐心之時，揭過當前這個事宜，而後再說後頭的事，暫都無妨，陛下既不說話，他這兒媳上不了場那便算了，不料他這兒子竟說話，「陛下，不妨讓大統領入場一試。」
連沈璞都說這個話，皇帝當時即提上了勁，「好，那就試試。」
殿下允許，小將軍可不允許，他笑聲恣意，「怎麼，大唐是沒有錚錚男兒了嗎，竟連三叫女人上場。」
說話當時，被身邊耶律雲猛力拉住，他收了聲，回看耶律雲。
不想身旁耶律雲竟虎視眈眈，與殿上那女子對視。
樂山不再收斂眼神，眼中飽含殺氣。
這份狼鷹之勢，是經了多少年在沙場的盤練，氣勢當頭，一時，殿上李適也不由望了她好幾眼。
樂山眼神擊退小將軍，「我乃區區一女子也可挫你銳氣，小將軍，你請看好。」
樂山的氣勢咄人，她垂直接弓的模樣當即便叫小將軍啞口，他定睛一看便心知，這人是個練家子。
樂山撥了撥弓弦，試好手，她迅猛抬頭。
便是這個眼神，叫耶律雲當時心遭雷擊。
是她，沒錯！
場上交鋒，百里之外，一箭封喉。
這才是郭曙！
樂山的臂力不因成親而休歇，她斂了面上的肅穆，架好弓，單眼描上那鼎的空心。
殿中眾人皆斂住了呼吸。
嗖——
未聞聲音，未見發箭，箭便直穿而去，從鼎那頭橫穿而過。
眾人都沒瞧清是什麼場景。
樂山單手一勾，速度之快，迅速便發了第二支箭，一箭射得偏差，恰好射在耶律雲用食的桌面上，是威脅之意，驚得他身側護衛之人紛紛站起。
樂山不為自己的行為申辯，她眼神斂氣，「將軍，我朝不乏為國賣力的沙場能臣，耶律將軍，你可能記好，自是少不了這一兩個，今如是，明你亦可瞧，多的是鐵血將士便能直入你中部大營，」樂山緩緩收了弓，她問耶律雲身前的小將軍，「小將軍，可還對本夫人的箭術滿意？」
小將軍余驚未散，他半天沒答上話。
樂山有如此驚奇的箭術，不光是叫吐蕃一族驚異，便是連座上的郭老元帥也驚嘆不已。
皇帝一時笑開了，連嘆了兩聲好。
說要給樂山賞賜。
樂山跪下承恩，皇帝道完話，樂山久久未抬頭。
陛下一高興，連著沈璞在內都一起誇，道他，「七郎啊，你這是迎了個不得了的夫人啊。」
沈璞從座上起身，與樂山同跪，一道承陛下的賞。
沈璞嗑了個頭，陛下喜悅，叫他起身，也叫樂山起身。
沈璞抬起了頭，卻聽見樂山悶聲忽叩了一個響頭。
殊不知，樂山為了今日一局耗了多少心力，她可以等得，但李邈等不得，那些曾被元氏一族殘害的冤魂也等不得，還有她那在老家留待的妹妹更是等不得。
「陛下！」
樂山慢慢抬起了頭，她不卑不亢，行大禮，「臣不要賞賜。」
陛下探頭來看，「哦？這不要賞賜，可是嫌朕給的賞還不夠。」
卻聞得樂山義憤填膺，言辭誠懇，「陛下厚賞，臣卻受之不得，若陛下真要賞賜，臣請上，寧可不要這份殊榮，臣心中有事，只請陛下為臣做主，亦為城郊百姓做主，臣懇求，城郊一案，望陛下重審！」
樂山拜禮，叩了個重首。
身側沈璞慢慢垂腰，他陪同叩了禮，眾人瞧不見的地方，只見他，輕輕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