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生機將盡
明語聽了母親的往事，總算對自己身體的異樣有了個了解。
他還記得第一次出現異樣，是姜卿剛來太一山不久，調皮的丫頭受了傷。
對於她的魂體受傷，明語總是束手無策的，那一刻他想聚起全身的力量修鍊靈魂之力，但是沒有成功，反倒是激起了身體另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原來，不是他走火入魔，是母親的緣故。
明語懷著複雜的心情去了陰宅，找了陰鬱。他在紫霧山已經待了三天了，陰鬱也從未央宮回到了自己的家。
陰鬱想著幽都怨氣的事情，明語想著如何下幽都的事情，一時間兩人各懷心思，也沒了下棋的慾望，只安靜地沉思。
姜卿回到太一山沒有看到明語，去了藥王谷。
藥王谷的規模依舊如初建那般，昔年的一些藥師已經故去，但是故去的老人也有各自的弟子，繼承了前人的衣缽。如今，藥王谷培養的藥師已經不限於凡人了，仙門世家的公子小姐也上山，拜師學藝。
例如水秀宮的少宮主相霽月，便是拜在藥王門下的、正式的徒弟。
姜瑛帶她也是極好的，將畢生的醫道精髓傳與她。相霽月對醫道的悟性不差，加之修道之人對於人體的肌理了解比凡人更為通透，不出幾年便已名聲在外。隨後也有不少世家的小輩上門求藝，均被藥王谷的考核攔在門外。
當然，也有不少天賦異稟的少年入了門。
相霽月之外，姜瑛亦有三名弟子出自仙門世家。
如今，藥王谷的規則也與初建之時不同。中雲修仙問道之人眾多，經過姜卿的傳道，幾乎所有的仙人都潛心修行，對於輔助修鍊的丹藥也逐漸有了需求。於是越來越多的修士開發自己與醫道一途的潛力，只是有潛力的也只是少數而已。
初夏，紫霧山的氣候溫和，姜瑛今日與弟子講學完畢，去了後山。
原本只一塊墓碑的衣冠冢，如今已是繁花遍地。情客開遍了整個後山，紫色的，粉色的，還有一些白色的。
香氣很重，姜瑛忍不住輕咳起來。冷吟霜扶著她的，拍著她的後背，輕聲說：「日後還是不要上來了。」
「沒關係，歇一歇就好了。」姜瑛終究是個普通人，他不願意藉助外力延長自己的生命，任身體的機能自然生長。
她如今已過七旬，上山來實屬不易，倔強一如少年時候，哪怕步履蹣跚，也不願意靠外力。
冷吟霜看著她的背影，說不出來的難受。明明不必如此，殿下說了可以改變她的體質，為何要如此倔強呢？
不給自己活路，也不給旁人希望。
「姐~」
聽著姜卿的聲音從遠道而來，姜瑛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笑著應她：「這裡。」聲音很輕，但是足以讓姜卿聽見。
「殿下！」冷吟霜對著來人恭敬地行禮。
姜卿笑著朝冷吟霜點點頭。五十年，這位冷麵殺神的臉上也有了暖意，這樣真好啊。她略過冷吟霜，去牽姜瑛的手臂。
「姐，這裡的情客開的太盛，味道不好，我們換個地方吧。」
「你帶我去。」
「嘿嘿嘿，我們去喝酒吧。」
於是，冷吟霜就看著姐妹倆背靠背坐在藥王谷念之苑的屋頂上，喝著酒，看著日落，聊著閑話。
「幺兒這些年開心嗎？」姜瑛看著妹妹，幾十年過去了，小丫頭還是那個小丫頭，此時臉上多了幾分羞澀。她不禁笑了，看起來她過得很好。
「開心，特別開心。」姜卿臉上帶著一絲色彩，比此時天邊的晚霞還要美。她說的是真的，活的自在，逍遙，有親人，有愛人，很知足，很開心。
「嗯，開心就好，這樣我見到爹娘也有個交代了。」姜瑛笑著說。
「爹爹和娘親指不定已經入了輪迴，姐姐不一定見的到呢。呵呵呵。」姜卿打擊她姐。
「那還真是。」對於父母，姜瑛始終心有遺憾。聞言不無感慨地說：「不過輪迴了也好，前塵往事盡歸虛無，開始了新的人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姜卿沒有再說什麼，對於姜家父母，她心有感激，也令她敬畏。
那個時候，人性最是脆弱，貪生怕死都來不及，更別提以身殉道的勇氣了。但是他們二人，卻能心懷慈悲，決然地選擇了以身明志。
若是沒有當年成玉先生的壯舉，就算沒有項榮，沒有項秋生，中雲仙家也不會輕易地接受妖族和魔族踏入人間。
姜家父母於姜卿的恩，不止在於養育，更在於為她的成長做了先驅。
只是她無以為報，只盼來世投身一戶安穩的人家。
感覺著姐姐身上的溫度，姜卿覺得好暖和，她轉身抱著姐姐，嘴裡呢喃著：「姐，等你離開的時候，我送你去幽都吧。」
「好呀。以幺兒的能耐，說不定還能讓我投個好胎呢。」姜瑛說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說完之後就覺得這句話有點滑稽。
姜卿被姐姐的情緒感染了，微醉的眼眸中有了笑意，她說：「姐姐是個有福之人，定能投個好人家，說不定下一世就投身成一個俏郎君了呢。哈哈哈。」姜卿說著，餘光瞥了一眼遠處的冷吟霜。
想著若姐姐生成一個男子，必定是俊朗不凡的。於是她便說了出來：「若姐姐投生成男子，必定是除了明語最帥的那個。呵呵呵。」
姜卿的話惹得姜瑛捧腹大笑，笑罷，沒好氣的說：「那可沒準兒，萬一我比你家明執卿更出眾呢。」
「哎呀，姐姐~反正在我心裡，我家夫君最好看。嘿嘿嘿。」
姜瑛送她一個大白眼，指著她的腦門說：「一點也不知道含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轉眼，天色已經暗了。姜瑛喝醉了，姜卿將她交給冷吟霜，自己坐在屋頂上有灌了半壺酒。
她看見了，姜瑛的生機將盡。不過她沒有悲傷，生死本就存在，只要她的靈魂不滅，就是永生。
人活一世，生命的意義是否實現，跟生命的長短沒有關係。
姜瑛的這一世，生而自由，但是她選擇了生而為她。如今，使命終了，她的生命的意義就實現了。
修道之人求永生，卻不知得以永生的永遠只有精神，不是肉體。只要中雲醫道傳承不斷，藥王的精神就不會消失，那麼姜瑛的精神就得到了永生。
如此，才是大道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