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不在高
()望著眼前黑漆漆的洞口，馬忠良心裡有些打鼓，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
「浩然哥，咱真要進去啊，這裡能有什麼東西啊……」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半大小子，皮膚黝黑，雙眼炯炯有神，看起來精神頭十足，就是一身裝扮有些怪異，穿著軍綠色的衣服，頭上戴著頂安全帽，帽子前沿還掛著一隻手電筒，腰上挎著電工常用的帆布工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裝了不少東西。
「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我自己進，這觀音洞我早就想進去看看了，你二爺爺不是說這裡通往東海嗎，我倒是要看看，能不能真通到東海！」呂浩然一臉興奮地說道。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兩米多高的山洞，洞口以及洞內視線所及的地方，全是烏黑一片，這是長年累月煙熏火燎留下的痕迹，洞口處還有三塊半米見方的石板，和黑漆漆的山洞不同，這青白色的石板倒是異常乾淨。
山洞外面，則是雜草叢生，四處散落著不少黃色的紙屑，這是沒有燃盡的黃紙。
這個坐落在大澤山半山腰的小山洞看起來毫不起眼，在附近十里八鄉乃至部分瀛海市人心中卻是一塊聖地，每年正月十五和三月初三，前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從凌晨開始一直能持續到第二天傍晚。
這就是大澤山上的觀音洞！
祭祀的傳統起源於什麼年代已經是無法考究了，呂浩然他們所在的呂家溝村就在大澤山腳下，上山的必經之路就在村裡，據村裡年紀最大的老人說，在他們爺爺那一輩就已經是這樣了，瀛海市的地方志上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至於說這座山，這個山洞，就更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了，大澤山海拔不足千米，地勢不算險峻，在這個沿海地帶都不算稀罕，更不要說內陸那些山連山的省份了，山洞高才兩米多點，更是毫不起眼。
偏偏就是這麼個連傳說或者典故都沒有的山洞，吸引了無數人前來拜祭。
小時候呂浩然認為這裡面住著個神仙，大澤山雖然比不得五嶽，至少看起來也是山清水秀，住個神仙倒也真有可能，後來長大了才意識到，這種想法有些扯淡了。
另外他的爺爺說過，這山洞通往東海，裡面長著呢！
呂浩然看過西遊記之後發現，這山洞名為觀音洞，可觀音不是住南海的嗎？再後來，學過地理之後，感覺這種說法也有點誇張了，從呂家村到瀛海市的海邊至少有五十公里的路程，要真有這麼長的山洞，還隱沒於地下，那就真的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不管怎麼說，大澤山上的觀音洞被人傳的神乎其神，極其靈驗，而呂浩然對這觀音洞的好奇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累計。
終於，在這個夏天的暑假，好奇心到達頂點，爆發了！
呂浩然決定備齊裝備，進觀音洞探險！
和他一起來的馬忠良卻是另一番景象，心裡不斷地打退堂鼓，他這個浩然哥，從小就虎頭虎腦，長大更是變成了愣頭青，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做，在村裡是出了名的野小子，惹禍精。
這倒好，現在竟把注意打到了觀音洞上來！
不說這黑咕隆咚的山洞讓人看著就發憷，裡面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就是進這山洞走一遭，出來讓人看見，回家還不得讓大人揍死？！
正準備再勸兩句，呂浩然卻已經準備好，拉了馬忠良一把，往前走去：「忠良，走！」
張了張嘴，馬忠良還是什麼也沒說，倆人從小玩到大，自然了解對方什麼性格，知道自己勸也沒用，乾脆一起往裡走去。
跨過洞口給人跪拜用的石板，呂浩然一腳踏進黑灰中，長年累月有人在這裡燒香燒紙，就算是風吹雨打，這裡也積累了厚厚的一層灰，這可是好肥料，以至於洞口的草木都比其他的地方茂盛很多。
所謂兩米多高的山洞，其實也就是洞口那一塊，踏過滿地的黑灰，整個山洞陡然變窄，甚至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挺身走過去。
呂浩然個子不算高，他才16歲，還沒完全長開，倒是可以站著往裡走，卻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弓著腰，以防被山洞上方凹凸的岩石碰破頭。
整個山洞瀰漫著一股煙火氣，不嗆人，就是周身所有的地方都被熏得黑漆漆，一不小心碰上，身上就會沾上一塊灰。
呂浩然打開安全帽上的手電筒，滿臉興奮地往裡走去，視力所及的範圍內，全是黑色，他不著急，這個山洞一定會很長，這才只是個開始。
連馬忠良也變得興奮了起來，要說沒有好奇心那是假的，不然也不會冒著挨揍的風險來這裡了，不管這裡有什麼，回去之後在同齡人面前總歸是一個很好的談資。
「浩然哥，你說，這觀音洞里到底有什麼啊？」馬忠良跟在呂浩然身後，剛開始還好奇地四處打量，沒多久就有些厭煩了，走了這麼長時間了，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半點變化都沒有，實在是沒什麼好看，也只能期待山洞的深處會有什麼驚喜了。
「不知道，或許有什麼金銀財寶，也可能有吃人的妖怪，或者有幾具骷髏架子？」呂浩然心裡還是存有幻想的，電視里，鎮子上街邊的盜版書攤上的書里，那些或高來高去、行俠仗義，或飛天遁地、排山倒海的主角們，一生的經歷中，總少不了這麼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有的是山洞，有的是懸崖，總之，在故事裡，這樣的地方就意味著奇遇！
「妖怪？！」馬忠良不信，「不都說這裡住著神仙嗎，哪來的妖怪？」
呂浩然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要是神仙你住這種地方？！就算真有神仙也得被那些來燒香的人給熏跑咯！」
馬忠良接著手電筒的光亮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點點頭，「也是，別說神仙，人都不稀罕住這裡……」
隨著兩人的交談，這山洞竟然越來越窄，而且呂浩然發現，這個山洞並不是直的，而是有一個很小的向下的坡度，並且還帶拐彎！
這是個盤旋向下的山洞？通向地底，最後能見到地下水，甚至是地底岩漿？！
也沒聽說這大澤山是個火山啊！
在呂浩然的心裡，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斷地冒出來，觀音洞實在是太神秘了，在附近的十里八村，關於觀音洞，能找出無數個版本，從比較靠譜的自然形成，到有根有據的抗戰時期避難的山洞，到住著神仙或者通往大海的說法不一而足，誰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樣子。
神不神仙馬忠良不知道，這條曲折的山洞是否通向大海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從小跟在呂浩然屁股後面闖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後悔過！
兩人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寬敞的空洞，大約有兩間房子那麼大，空空如也，在手電筒光束的終點，是散坐在一起的兩具骷髏！
不說馬忠良，就是從小就傻大膽的呂浩然也覺得頭皮發麻，身後一股涼氣順著脊樑桿嗖嗖地往上竄。
還真讓他說中了，這裡真有骷髏！
「浩，浩然哥，我，我們回去吧……」馬忠良是真的怕了，從小到大，他哪見過這種場面啊，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沒轉身就跑，還是因為有人作伴壯膽！
呂浩然甚至能聽見這小子牙齒打顫的聲音！
因為這個，他反倒是不那麼害怕了，「等會，忠良，你看那骷髏旁邊還有個洞口呢，走到這裡就回去了，你甘心嗎？！」
「甘心，甘心！」馬忠良忙不迭地點頭道，他簡直太甘心了，他寧願從來沒來過這觀音洞！
「甘心你個頭！」呂浩然從帆布包拿出備用手電筒，往馬忠良手裡一塞，「要走你走，我要過去看看！」
說著，他在馬忠良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徑直走到那兩具骷髏身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看到他這樣，馬忠良忙不迭地走過來，有樣學樣，也是三個響頭，嘴裡還念念有聲，呂浩然一聽，不外乎就是些打擾您老人家安息，莫要怪罪之類的話。
鄉下人對這些比較講究，哪怕沒人教，碰到這種事情該怎麼做呂浩然也知道。
「浩，浩然哥，要不，要不我去外面等你吧……」馬忠良囁嚅道，他腿都軟了，跪下去差點就起不來。
「熊包！」呂浩然氣道，不過他也知道這小子看起來壯得跟牛犢子一樣，膽子卻是從來不大，也不勉強，「你出去碰到別人可不準說我們來過這裡！」
「我知道，我知道！」馬忠良如臨大赦，「那，那我走啦……」
「快滾吧，白瞎這麼大個兒了，他們還能起來咬你啊！」呂浩然笑罵道。
馬忠良也不接話，連說兩句你小心點，轉身就跑了，好像這倆骷髏真能爬起來咬人一般。
很快，馬忠良手電筒的亮光就看不到了，腳步聲也越來越遠，偌大的空洞里，就剩下呂浩然和兩具骷髏。
這裡除了呼吸聲，沒有任何聲響，那兩具骷髏空洞的眼神直直地注視著呂浩然，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彷彿是有涼風不斷地往身上吹。
「該死的忠良！」
呂浩然暗罵一句，說好倆人一起探險，結果那小子半途而廢，實在氣人，他不敢在這裡多呆，鑽進骷髏身邊的洞口，徑直往裡走去。
很快，山洞就進一步變窄，甚至弓著身子也無法前行，沒辦法，呂浩然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進。
這段路異常難走，趴著前進本就累人，還要時刻小心頭上凸起的岩石，甚至下意識的，呂浩然還感覺身後總有東西跟著他。
該不是那兩具骷髏跟上來了吧？！
想到這個，呂浩然打了個冷戰，急忙手腳並用向前爬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呂浩然快累得爬不動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縷亮光，不是手電筒白色的光，而是一抹綠色！
這一路上，眼前所見的東西幾乎一成不變，除了山洞的崎嶇，唯一的變化就是前一段路那些黑灰沒了，地面漸漸變得潮濕，摸起來有些滑，用手電筒照去，是墨綠色的青苔。
順著綠光前行，山壁上甚至出現了一些低矮的蕨類植物，呂浩然記得，村子里一些老井的井壁上總是會見到這些。
難道，前面真是地下水源？！
那綠光又是什麼？
地下水源不會有光亮，而如果是另一個洞口，這裡也沒有風聲，不管怎麼說，這都不合理！
他倒是沒有意識到，這裡常年無法接受陽光照射，這些植物是如何生長的。
漸漸地，綠光越來越強，山洞也越來越寬，呂浩然抬頭一看，發現前面有個拐角，綠光強烈，顯然，拐過那個彎就到了。
至於到哪兒，自然是這次探險的終點！
心裡一激動，騰地就站了起來。
「哦~~」
馬上，呂浩然又彎著腰蹲了下去，山洞是變寬了，也足以容納個子不高的人直立前行，偏偏他頭頂上凸出來一塊尖銳的圓石，這一下，著實碰得不輕。
右手在額頭上一抹，燈光下，是一抹暗紅色的血跡，呂浩然暗罵了兩句，也顧不得這些，弓著身子就往前走去。
彎道就在眼前，呂浩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會有如此純粹的綠光。
短短地幾步路，拐過彎道，呂浩然驀地站住了腳步，翠綠色的光芒柔和地照射過來，映在他目瞪口呆的臉上。
展現在呂浩然眼前的，是一片鎮中學操場那麼大的空間，綠色的光灑滿整個視野所及的範圍，彷彿是進入了一個綠色的世界。
世界的中心，就是光源所在，一塊綠得耀眼的……石頭？
又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