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人

魔法一度被認為是需要秘密傳授的技藝。在黃金時代，魔法師們，包括龍，精靈，人類和其他智慧生物，都是公開教授魔法的，到了白銀時代，各種戰爭此起彼伏，越多人懂的魔法，就越容易防護，躲避，反制。魔法師們轉而拚命保護自己所領悟的魔法，捲軸和魔法書只用密文記錄，念咒語時故意念得模模糊糊，省掉一些音節，甚至使用法術默發，即使減低法術精確性和威力也在所不惜。除了精心挑選的學徒——絕大多數都是魔法師們的直系親屬——以外，魔法師不讓任何人有機會窺視他們的研究方式。

可是隨著魔法的體系越來越龐雜，知識越來越多，秘密研究的法師越來越力不從心，一些法師開始小範圍合作研究魔法。到了青銅時代，完全秘密研究的法師，在魔法技藝上已經完全被合作研究的法師壓倒。從此以後，魔法傳授就在秘密與公開之間兩頭搖擺，公開研究的魔法，容易得到資源和人手，但太過於公開的魔法，甚至連平民都知道怎樣防禦，可是越秘密的魔法，能夠提供的資源和人手就越少。或許某樣魔法你一個人研究了十幾年，結果公開研究的團隊早就做出來了。

現在的魔法研究形式，一般是這樣的：最基本的魔法知識，由魔法學院公開傳授。而要學習比較高深的魔法知識，就只能加入魔法學派，成為某一個法師的魔法學徒。某一個方向的魔法研究會有幾個學派，好像奧貝斯坦所屬的奧本利學派就是一個死靈復生系的學派。多數學派是公開的，但是秘密學派也不少，有的學派不在乎旗下的魔法師有沒有加入別的學派，但有的學派是獨佔的，要是旗下的魔法師加入了別的學派，輕則開除，重則追殺。

奧本利學派是一個不怎麼秘密的秘密學派——它的規章上印著秘密學派，可是由於歷史悠久，成就眾多，名氣太大了。凡是對亡靈學派有一點了解的人，誰不知道亡靈傀儡的發明者？誰沒讀過骨馬培育方法？誰不知道奧本利學派。所以奧本利學派的成員一向不把自己當秘密學派的成員看（除了申請補助的時候），奧貝斯坦也大大咧咧的向費圓球說出學派的名字。

「你要學習魔法？」奧貝斯坦想了想，「你要學習哪一方面的魔法？」要是這法師想學習亡靈魔法的話，那就可以和他交換一下心得，不怕聖水的亡靈，這可是一大發現，即使在奧本利學派的歷史上，也能列入10大發現之一。

「全部。」費圓球說，「我要學習全部的魔法。」

奧貝斯坦皺了皺他不存在的眉頭。這通常是對魔法一無所知的自大狂才會說的話，就算是對魔法一點都不了解的菜鳥，也會知道，沒有人可以學習全部魔法。如果把歷史上所有的魔法收集起來，光是目錄就足夠一個精靈看一生了。「全部的魔法？很遺憾，我不能給與您太多的幫助。」奧貝斯坦懂所有九個派系的魔法，但是只精通朔能和死靈魔法，「不過，既然您能夠操控屍體，不如從亡靈魔法開始學習。本學派精研亡靈魔法，相信能給您一定的啟發。」

「操縱死屍？你說操縱這具身體嗎？」費圓球問。

「操控屍體。」奧貝斯坦糾正了費圓球的用字錯誤，術語是一個字都不能錯的。他越來越琢磨不透了，這人什麼都不懂，連操控死屍屬於亡靈法術都不知道，聽到奧本利學派也沒什麼反應，可是卻能夠如此精妙的操控死屍。莫非是新生的高等魔獸？可是沒聽說什麼魔獸的天生魔法是操控死屍啊。「如果您能夠與我們分享您的屍體操控術，我們很願意教您其他的亡靈魔法。」

「操控這具身體的技術嗎？」費圓球想了想，這會不會透露過多的信息，給自己帶來危險。

「是的。」奧貝斯坦考慮了一下，決定開門見山，如實報價，「我對這具屍體為什麼不怕聖水很感興趣。另外，我對您怎麼操控這具屍體做出如此精確的動作也很好奇。」

「聖水，就是剛才那些人類潑過來的水嗎？」費圓球指了指還在和亡靈奮戰的人類。那些水似乎是很普通的含有一些雜質的氧化氫的液體形態而已，不過現在費圓球沒有化驗設備，也不知道裡面的雜質是不是有什麼玄機。

「是的。」奧貝斯坦心想這人連聖水都不知道，大概真的不是人類……不過如果他是裝的呢？如果這是一個圈套……奧貝斯坦越想越對，他放了無數的偵測魔法，附近並沒有其他的生物，操控活屍很難遠距離進行。那麼，附近只有兩個集團，一個是他的亡靈軍團，第二個就是那些在苦苦掙扎的人類。奧貝斯坦可以想象得出，有一個亡靈法師，他隱藏這些人類裡面，利用一個剛剛戰死的士兵，設下一個圈套，那些潑到屍體上的聖水，也未必是真的聖水。身為一個巫妖，他並不是真的很能辨別聖水，他只是本能的厭惡聖水裡的光明能量而已……不過這個到底是什麼樣的圈套？奧貝斯坦瞬間考慮了幾千種可能性，只有一條是合理的——這個亡靈法師想用活屍把他引開好逃跑。

「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因為我對你們的科技不了解。」費圓球想大概是這些人的技術有缺陷，「不過我很樂意配合你們研究。」

「那麼，你不介意我先結束這裡的戰鬥吧？」奧貝斯坦向亡靈們下令加緊進攻。既然知道正主在哪裡，他也就不太在乎這個活屍了。

亡靈們洶湧而上，朝著人類步兵衝擊，每一次都像海水拍在岩石上一樣，被刀槍斧頭盾牌盔甲拍得粉碎。可是亡靈們毫不放鬆，幾十個亡靈組成一個衝擊陣列，衝擊過一次后，立即後退，讓後面的亡靈進行下一次衝擊，然後在後面加入到新的衝擊隊列中。

亡靈法師很容易犯得一個錯誤，就是只知道讓亡靈前進，不懂得後退，認為低級的骷髏和殭屍反正不值錢，也不怕死，突入敵軍方陣以後還一味向前沖。但是，沒有附魔的兵器，很難對亡靈造成致命打擊。以接觸面來說，在方陣外，是一條線對這一條線，幾十個低等亡靈對著幾十把兵器，敵軍很難精確攻擊，可是一旦突入到方陣內部，只要不是全面突破，那就是幾個亡靈對著從三個方向揮砍過來的幾十把兵器。而這些低等亡靈，一旦關鍵部位被打壞了，就只能用來嚇唬人了。

而衝擊過後立即後退，可以保持持續的衝擊力，可有一個額外的好處，可以繳獲敵軍卡在骨頭之間的兵器。反正亡靈又不會流血，開幾個大口子也不會失去戰鬥力。這邊打得熱火朝天，那邊雖然奧貝斯坦和費圓球說了好一陣子話，可是並沒有命令王爾德停手，所以王爾德一刻也沒有停手。

「牧師，牧師，亞歷山大，亞歷山大還在戰鬥啊！」有人發現了這個情況，「他沒有被褻瀆！他死了還在和亡靈戰鬥！」

「不準看，不準說！」指揮官立即訓斥他，「專心作戰，保護牧師。」

這種亡靈也是有先例的，戰死的士兵依然在奮戰……作為光明教廷屬下的國家，摩力克的官方態度是「亡靈都是邪惡的，見到就要消滅」，可理想不能當飯吃，就算是最虔誠的牧師，也不能在戰鬥的時候不管敵方，去把在幫己方作戰的戰力殺掉。所以，萬一發生了這種情況，指揮官就假裝沒看見，同時也假裝其他人也沒看見。

奧貝斯坦念了一句咒語，人類士兵們猛地覺得身體一沉，動作遲緩下來。

「詛咒，巫妖詛咒我們了！」就有人大喊，「牧師，牧師。」

「大家不要怕！」牧師滿頭都是汗水，眼看亡靈就要突破了，一狠心放棄了幾個重傷的士兵，口中念念有詞，拿出一個蠶繭捏碎，「解除詛咒！」一道聖光降下，詛咒解除，士兵們又恢復了原來的敏捷，頓時歡呼起來。

奧貝斯坦想發出微笑，可別人只看見他的骨頭架子咧了咧，接著遲鈍，虛弱，傷害加深等幾十個詛咒瞬發而下，人類士兵的方陣頓時被沖得七零八落，慘叫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還活著的人全部都被制服了。可是沒有亡靈法師現身，被操控的屍體也沒有停止行動，亡靈法師依然隱藏著。

「降者免死。」奧貝斯坦對俘虜們說。誰都知道被巫妖抓住是怎麼樣的下場，摩力克派出了750個職業士兵，一共只有15個被俘虜，其中12個受了重傷，2個試圖自殺被按住，真正投降的只有一人：軍隊的信仰，亡靈的死敵，光明神的牧師。

「我是晨曦之主的僕人！你不能殺我！」牧師渾身發抖。

一個投降的光明牧師，平時奧貝斯坦當然不會殺，有什麼比一個放棄了信仰和夥伴的光明牧師更能羞辱教廷呢？可是今天奧貝斯坦志不在此。

「晨曦之主救不了你。」奧貝斯坦說，「不過，要是你有別的身份，如果你有別的東西……」這個牧師會是一個秘密的亡靈法師嗎？要是真的，簡直就是一巴掌打在光明教皇的老臉上。

「有，有！」那牧師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我是奧古斯都家的子孫，我父親會給你錢的，你要多少？2萬枚金幣怎麼樣？」看到奧貝斯坦不為所動，牧師連忙加價：「3萬枚？4萬枚？」

原來這人誤會了，奧貝斯坦對著牧師身後的殭屍倒豎拇指，那殭屍一斧頭把牧師的頭砍了下來。那具屍體還沒有停下來，果然不是他。

「有人要投降嗎？」奧貝斯坦問。他們在恐懼，他們在掙扎，可是沒有人投降。十三分之一的機會。「你要投降嗎？」奧貝斯坦走到一個人前面。

「聖父與聖子……」那人沒有看奧貝斯坦，只是低著頭祈禱，聲音雖然顫抖，卻非常堅定。

這個是真正的光明神信徒，不會去研究亡靈法術，奧貝斯坦倒豎拇指，把這人也處死了。十二分之一的機會，十一分之一的機會，十分之一的機會……最後一個機會。

「你要投降嗎？」奧貝斯坦問。

這個士兵涕淚橫流，大小便都失禁了，可是他一邊哭一邊在搖頭。奧貝斯坦倒豎拇指。活屍仍然在動。

「好吧，你贏了。」奧貝斯坦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王爾德，停手。」研究魔法的道路無窮無盡，即使是奧貝斯坦最擅長的初級亡靈法術，依然有許多奧貝斯坦未了解的奧秘，比如……這一具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