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她渡氣
拂曉一路緊跟著夏北豪,他不語,自己也不多話,只是騎著馬不緊不慢的跟著他。可她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他,為什麼他要親自送自己回去?難道只因為自己的功力尚沒有恢復?或者說他、還有其他的什麼打算?
當然他不說,自己也不會問。這麼多天的了解,讓她知道這個冰坨子殿下,如果不想說的話,你如何想知道,也是自討無趣。
「下來休息」
走了一上午,終於他說了一句話。一路上夏北豪似乎盡量繞著人煙繁雜的地方而行,至於為什麼,韓拂曉仍舊不會問,她只需要跟隨就夠了。
「哦」看著他已放任馬匹自由的去吃草,也跳了下來,「去吧」輕拍了一下自己的棗紅馬,也讓它自由去了。
「我找些水來」夏北豪拿著水袋轉身要走。
「殿下還是我來吧,您休息。」這等小事,怎麼敢勞煩他這個冰坨子呢。
「你?」他迴轉身看著她,並不閃躲的眼睛,萌傻的點頭對著他笑。「好,你去」水袋扔給了她。
如果說以前她不知道這個人有多冷,還有些懼怕他,可如今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冰冷,反倒沒有那麼害怕了。一旦你了解一個人的樣子了,心裡就已經開始接受了他的樣子,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更何況,她曾經還是過他的側妃呢。
「我很快就回來,」當然他也許並不會在意她這句話,但是要說是她自己的事情,就像她現在想打水一樣,也是自己的事情。
水水水……你在哪裡?走了一圈,拂曉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聰明,找水竟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耳朵還算靈敏,微微啟動的風聲里,夾裹著一股清流的聲音,尋著聲音而去,竟然真的有一條寬闊的水面,雖然沒有瀏河灘那般美妙,但也是一片生機勃勃。
春天,嗯,閉上眼睛都可以聞見那股子香甜。每一次破土,每一次拔節、每一次生長,都會帶著一身的甜蜜來到這個世界上,這就是春天,萬物開始復甦的季節。
找到一塊橫在岸邊的枯樹榦,看著這清亮的湖水,竟有一種莫名的衝動。站在枯樹榦上,附身,放下水袋。捧起一彎清亮的湖水,湊到嘴邊,吸入粉紅的口中。嗯,竟然和瀏河的水一樣甘甜。
洗一把臉吧,趕了一上午的路,早就灰頭土臉的了。水面上晃晃蕩盪中顯現出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是她——韓拂曉,失憶真的是件討厭的事情,即使照鏡子時也會被自己的臉給嚇到,明明是自己,卻又是那麼的陌生,就好像一個寄宿在她人皮囊里的靈魂,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和這皮囊合二為一呢?牟海岩?他可以讓自己找回自己么?
不得不說自己這幅皮囊是好看的,比那個雲朵不知道要看多少回。烏黑油亮的頭髮,楊柳細眉下一雙杏核眼,撲閃的長睫毛剮蹭著白皙紅潤的肌膚,小巧別緻的鼻子上還掛著水珠,櫻紅的嘴角露出一排銀珠的牙齒,正為水紋處的美嬌女竊竊自喜著。
如此傾城的容貌如何就打動不了那個冰坨子殿下?哼,只怕這人世間不知有過少男人傾倒在這皮囊之下。看,水面正有一雙眼睛如痴如醉的盯著她看呢。
眼?我天呢,有個人站在身後,怎麼辦?那雙眼睛根本就是要吃了她,黑衣人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竟然全然不知。面前是一湖望不到底的湖水,身後是個提著刀要殺了自己的黑衣人。如今自己的功夫也就雲朵畫本上的那些枝梢末節,怎麼辦?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是小心,只是謹慎的盯著自己好似在找機會。看來,這黑衣人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忘記了功法。
好吧,也許這就是自己活命的機會,淡定,丫頭你可以的,別怕,拿起水袋,繼續裝水,別抖,慢慢來,也許身後的這個人比你還緊張。對,就是這樣,一點一點來,一點一點裝滿,好好,就是這樣,來來來,他的刀子離你的脖子還有一點距離。對,丫頭拿起水袋,對,你看就是現在,機會來了。
「救命……噗通……」
當的一聲,水袋撞擊利器的聲音夾雜著拂曉最大音量的救命聲和跳水的聲音一併在一剎那間想起。黑衣人顯然被這突然的一幕嚇了一跳。眼神怪異的看著突然跳進水裡,此時正拚命在喊著救命的女子。這是他要殺的人么?真的不敢相信這是個武功不一般的人、該做出的舉動。但是這個念頭在腦袋一閃,他馬上就醒悟過來,不管她為什麼會變這樣,他都必須要抓緊殺了她。
想到這裡,眼露凶光,提劍飛馳奔水面而去。
「救命……救命……」
這是她生與死的又一時刻,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那個冰坨子殿下能不能及時趕到了。但是落入水裡的這一刻,她覺得真的有夠蠢的了,她竟然不會水!
越是掙扎越是下沉的厲害,冰冷的湖水拖著她沉重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向下去,掙扎間,似乎雙腳纏到了什麼,越是想要掙脫開,越是攪弄的緊。
「救命……救命……」
殿下,您再不來,拂曉就要死在這湖水裡了。
「救命……救命……」咕咚……咕咚……咕咚……「救救救……命……」好吧,殿下,命我還給你了,我不行了……
「你在幹什麼?」
「你覺得呢?」他濕噠噠髮絲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臉上,他們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嘴巴對著嘴巴,不……拂曉一把推開他。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咬緊嘴巴,抱緊濕漉漉的身體瞪圓她的杏核眼,看著他。
「你覺得呢?」面不改色依舊冰冷的他,竟然湊了過來,那深邃的眸子盯近她的眼裡。「你想的那樣。」
「那樣?」儘管她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沒事了就自己站起來。」突然他眼神凌厲的似冬雪般。
「我……」好好,算你狠,你是主子,我是棋子,你又救了我一回,我記上。「啊……」強挺著要站起的身子,一歪,倒在了他的懷裡。
「呵,逞強。」他一聲冷笑,並不理會她,附身將她一把抱起。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就算他救了自己,也不用他這麼可憐自己。
「等你腿不抽了你在逞強吧。」他從來都不會理會她的任何訴求。
抽筋?他怎麼這麼了解?看來從前的自己經常會這樣的,要不他怎麼會這麼了解自己。那,他也經常這麼抱著自己么?哦天呢!一想到這些,她就心跳加快。她掙扎著讓自己不要貼他太近,越是掙扎,越是被他那堅硬的臂膀摟得更緊。
儘管身上還是濕噠噠的,但是真的感覺臉在發燒,這麼窩在他的懷裡,看著他冰冷木質的臉,竟然還有幾分執拗的可愛。拂曉一直覺得牟海岩那麼妖艷的男人總是比他少了一些什麼,此刻,看著他剛毅不閃躲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牟海岩到底缺了什麼。有些東西是骨頭裡滲出來的,生來就有,而這個男人把他的冰冷發揮到了極致,到底是什麼樣的母親才會養出這樣的男人?
拂曉終於不再掙扎了,任他就這樣抱著自己向一處大石塊走去。
中午的陽光正是溫暖,石塊被曬的有了些溫度,夏北豪將她放到石頭上,拾了一些乾柴,攏了一堆火,看著眼前還在瑟瑟發抖的丫頭。
剛才自己不該讓她一個人來取水的,如果不是她機智的跳到水裡,只怕自己也救不了她的命了。這丫頭,原來那麼怕水的傢伙,竟然會跳到水裡逃了一命,這也算是天意作弄吧。
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兩雙眼睛如同驚慌失措的小兔子般盯著火苗,這樣的韓拂曉,他可曾見過?以前沒有,可現在他看見了,就這麼活生生的在眼前。
「把濕衣服脫下來」他命令著她。
「啊!」顯然拂曉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本能的收緊雙臂,看著他。
「衣服脫下來,我去看看馬」說完,他站起來走開了。
拂曉咬緊嘴角看著他冰冷的轉身離去,如果她還有記憶的話,那剛才他為了救自己,竟然給自己渡氣?冰坨子給自己渡氣?啊!想一想就讓人臉紅,這算不算他親了自己?不不,丫頭你又想多了,他那樣只是為了救你,你是他的棋子,還沒有完成任務,他怎麼會讓你死?
更何況,和牟海岩比起來,更應該喜歡哪一個你心裡不明白么?丫頭。醒醒吧,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是他報仇的工具,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他的側妃么?別奢望那種沒有可能的事情,他可是夏北豪,冰坨子。
「你也脫下來烤烤吧」看著他坐在火堆旁,衣服還是濕乎乎的。
「就這樣烤」他的眸子依舊冷冷的看著她。「今晚我們到『吳集鎮』休息,這是你剩下要走的路,」他遞過來一張圖標。
「殿下不和我一路走么?」拂曉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吳集鎮』你要自己回王宮,」他淡淡的說「你現在把雲朵給你看的圖冊上的招式都給我演示一遍。」
呵呵,這就是他冰坨子,完全不會理會她剛剛從死亡線上逃回來,更不會在乎前一秒她還腿抽筋站不起來的痛苦。她真的是想太多了,真的是把他想的太平常了,他可是四殿下,可是王子,自己是什麼人?只是他的一顆棋子而已,如何就能換來他的憐惜,更可況自己還欠著他救命之恩。終究自己是虧欠的,在他面前還能說什麼?
「是」
丫頭,你要明白你是誰,在他的面前你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你只要知道『是』就可以了。
儘管腿還是僵硬,甚至不那麼靈活,但是她絕對不能讓他看自己的笑話。一招一式也要把那些招式都舞弄一遍。
「嗯,把這個吃了。」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看著氣喘吁吁的拂曉,遞過來一粒藥丸。
「這是什麼?」拂曉看著他。
「吃了,死的沒那麼快」他冷的讓人想揍他。
「是」就算是毒藥,是他給的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她瞪著他,看也不看,吞了下去。
「你很討厭我?」看著拂曉兇狠的眼睛,他問她。
「是」她不迴避。
「好,」他嘴角竟然有一絲詭異的笑,「記住路線圖,」
「是」她說。
夏北豪看著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自己,竟覺得那麼的陌生而又新奇。這還是韓拂曉么?他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個人還是原來他認識的那個人了么?呵,當然不是了,她是一張嶄新的白紙,他——夏北豪想怎麼畫就怎麼畫,想怎麼染就怎麼染。而她能做的就是按著自己的意願前行,她沒有選擇,也就是她的選擇。一聲哨響,踏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跑來。
「上馬」他早已一躍而上。
「是」她也緊跟其後。
不會多言,這樣的才更適合他,也更貼切她為今的處境。看著他在前面不遠不近的策馬奔騰著,連背影都是那麼冰冷,倔強。拂曉一邊跟隨一邊思索這幾日發生的所有一切,先是他救了自己,然後遇見了有愛護她的人,關心她的人,可是這一切都是圍著這個殿下在轉。
如果自己這次進宮,能順利完成冰坨子交給自己的任務。還能全身而退的話,她要離開這個人,不管想起來過去與否,她都不會在摻和著這男人的任何一件事情了。就算她失憶了,但她也知道王庭深宮有什麼正義,除了權謀就是血腥。她只是為了報恩,不想欠他的,還了,也就了了。
丫頭,真的會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么?呵,怎麼會呢,你真的以為還會有命走出那深宮大院么?算了,不想了,想也要做,不想也要還,自己活著就是為了還債的,明白這一點你就算是沒錯。
至於明天會發生什麼,就交給老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