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那日見你天青色風衣
「妥!掌柜的,這匹布給我二哥做套外袍。」沈顏一招手,掌柜的喜笑顏開,連忙應和,「得嘞!」
沈輕看了那匹布一眼,微微含笑。
掌柜的看著沈顏,也殄著笑臉,「殿下,您看……」
「嗯。」沈顏瞭然,「算算吧,一共多少銀錢?」
「這些布匹加上製作,一共三十二兩紋銀,您給三十兩就成了。」
「好。」沈顏滿口應下,像模像樣的摸了摸口袋,然後臉上笑容一僵,「呃……我忘帶錢袋了。」
張文靜見狀便要掏口袋,被沈顏一把拉住,轉而求救似的看向沈輕,「今天的行程安排的挺滿的,現在回去取有些來不及了,二哥你看……」
「我帶了。」沈輕說,抬手解下錢袋,摸出三十二兩紋銀遞給掌柜的。
「殿下,您給多了,不用這麼多……」
「小本生意,賺點錢不容易,拿著吧。」
「謝二殿下賞~」掌柜的笑逐顏開,連連道謝。
眼見沈輕掏了腰包,沈顏轉頭看著張文靜,得意的勾了勾唇。
「幾位這邊來,小的們給您們量體裁衣。」掌柜的樂呵呵的收了銀子,招呼著把三個人請到裡屋隔間來。
少頃,尺寸量好,三人從店裡出來,上了街頭,街上
「走吧,走吧,去逛集市。」
凝霜坊放到現在就是集市一條街,大型跳蚤市場,大物件,小飾樣,各式各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
「靜靜,來,你看這個釵,好特別啊。」沈顏一眼便看中了小攤上的一支雙碟釵,稍微搖晃,雙翅便顫震不止,栩栩如生。
「喜歡嗎?」沈顏紳士的問。
雖然張文靜知道沈顏是女兒身,但現在她依舊是男裝打扮,頂著那張雌雄莫辨卻令自己心動的臉,手拿簪釵,問自己喜歡嗎?
張文靜看著沈顏羞紅了臉,靦腆的點了點頭,「嗯。」
沈顏宛然一笑,抬手將髮釵插入她發間,然後認認真真看了看。
「好看!」沈顏贊了一聲,然後一雙大眼睛一骨碌,隨手摸了塊不明不亮的環玉拿在手裡,「哎,這塊玉佩長的也蠻獨特的。」
沈顏嗟呀的嘆,然後獻寶似的捧到沈輕跟前,「二哥,我覺得這塊玉佩蠻適合你的,你覺得呢?」
那塊玉晶不晶,種不種,質地渾濁,內里還有裂,整個一歪瓜裂棗,根本不成東西。
沈輕打量了一眼,然後微微頜首,「嗯,不錯。」
「那把這玉和那簪子一塊買了吧,多謝二哥。」沈顏把玉佩塞到沈輕手裡,甜甜一笑。
沈顏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盡皆仰仗她的便宜媳婦。張文靜是太子妃,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不管沈輕私下裡和自己是什麼交情什麼關係,在張文靜面前都得和她演一演兄友弟恭皇家和睦。
想要維護皇家顏面,錢袋就不可避免的得吃點虧。想當初自己求他幫忙畫幾幅畫像,他可是坑了她幾千兩,雖然後來經由大理寺上報報銷了一部分,但沈顏心裡還是過意不去。
沈輕誒,二皇子誒,身為皇家人,配合朝廷查查案子抓抓人不是分內的事嘛,他竟然趁機勒索要銀子,簡直無恥!
不過看他錢袋的沉甸程度,今日應該也是有備而來的。畢竟昨天他敲了自己一整隻叫花雞呢。
「這有一對龍鳳戒誒。」沈顏回頭,精明的眼又捕捉到了一款心儀之物。
「靜靜快來。」沈顏把張文靜從攤鋪前拉走,張文靜戴著那隻釵離開攤鋪,賣家探頭看了一眼,下一秒眼睛定定盯在了沈輕身上。
沈輕笑著搖了搖頭,默默付了銀子,然後提步跟上去。
市集熱鬧,五花八門,張文靜出身大家,恪守女規,是正八經大門不出大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等場面。
沈顏雖然時常出來,但是每次都有任務在身,匆匆而過,也從來沒有好好的逛過街。
這一次終於逮到了機會,沈顏和張文靜像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瞪著一雙溜圓的眼,走馬觀花,對什麼都好奇,路邊擺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摸一摸看一看都想往回買。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不用自己掏錢。
「這梳子不錯,沉香木的,買一對。」
「這個團扇的顏色和你剛剛做的那套衣服配色很搭,買一個回去配衣裳吧。」
「好香的香包,買一個掛茅房裡去濁氣。」
「這小鏡子不錯,照人還挺清晰的,買一個……」
沈顏和張文靜橫掃整條街,當然了,他也沒冷落了沈輕。畢竟她們倆花的是人家的錢,所以沈顏自己每挑一件東西都會在對應的鋪子上給沈輕也挑一件,什麼粗製濫造麻腰帶、墨綠翡翠玉扳指,網羅了一大堆。
從凝霜坊出來,上了南陽坊,古代版小食一條街,吃貨的天堂,沈顏心心念念的地方。
「老闆,來三個糖人兒。」
沈顏一轉過來便在糖人攤子前站了腳,她惦記古代的糖人已經許久了,前幾次辦案經過,看到草垛上扎著的各式各樣精緻繁複的糖人,她便想買上一隻嘗嘗。
倒不是饞嘴,實在是這糖人做的過於精緻,藝術品似的。糖人手藝自古有之,但是傳到現代以後基本就只能做做十二生肖牛狗貓兔了。這裡的糖人,才是地道正宗的手藝,精雕細琢錦繡宮殿有之,栩栩如生嫦娥奔月亦有之。
「官人要什麼形狀的?花鳥魚蟲,亭台樓閣,還是神君仙娥?」
「我要這個密花閣吧,靜靜,你想要什麼?」
「我要一隻小白兔吧。」
沈顏自然也不能忘了付錢的人,轉頭對沈輕道了句,「二哥,你要什麼?」
「我不……」
沈輕剛想拒絕,隨即話音一轉,出口的話變成了,「我要一隻狐狸吧。」
老闆技術嫻熟,不一會兒便將糖人做好了,遞到三人手裡,「拿好了您吶,這回吃好,下回再來。」
……
花燈初上,幽波瀲灧,湖中央畫舫飄飄蕩蕩。夜風徐徐吹,沈顏、沈輕和張文靜相對而坐,一人把著一口窗,吹著晚風賞著夜景。
船上有酒有茶,有蜜餞有甜點,河岸上有燈有影、有熙攘人群也有叫賣吆喝聲。
沈顏好久沒有走過這麼多路了,白天逛街時因為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地方倒也沒感覺,這會兒歇下來,沈顏覺的自己的兩條腿酸脹發麻,這會已經木木的沒什麼知覺了。
沈輕和張文靜也都累了,他們坐在軟墊上,任畫舫隨風在湖中飄蕩,愜意自在。
「今天讓二哥破費啦,敬二哥一杯。」沈顏斟了杯茶,笑盈盈的說。
沈輕眉眼彎了彎,舉起面前茶杯與沈顏碰了一下,「九弟開心就好,些許銀兩,不值一提。」
「我就喜歡二哥這一點,視金錢如糞土!」沈顏哈哈的笑。
「對了,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
「什麼時辰?」
「卯時出城。」沈輕悠悠的答。
「好,明天我送你。」沈顏舉杯又碰了一下。
夜色朦朧時分,三人喝飽了茶,吃夠了點心,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從畫舫下來,便各自回了府去。
一夜安眠,第二天一大早沈顏便趕到城門口等候,然後一直等的日頭升了老高也沒見到沈輕的身影。
「太子殿下,您這是等誰呢?」守門士兵見沈顏在城門翹首以望等了好一陣子,上前來問道。
「我二哥今天離京,我來送他。」沈顏如實答道。
「二殿下?二殿下早就走了呀?」
「啊?什麼時候的事?」
「二殿下寅時初就離城了。」
「寅時初?」沈顏黛眉一蹙,這個沈輕,耍她?
與此同時,官道上,車馬疾行,馬車裡坐著一人,風度翩翩,儒雅和溫,正是沈輕。
沈輕換下了一貫白衣,穿著昨日新做的那件外袍,淡淡天青色,隱隱別緻新。
雲雀高坐在馬背上,忍不住回頭往馬車裡看了一眼。公子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極其反常。
先是為了到那特定的幾個府里拜訪,將三品以上所有王公大臣拜訪了個遍。然後又推遲了歸期,陪太子去逛什麼街,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垃圾回來。
再就是今兒一早,公子放著那麼多衣服不穿,非要穿昨兒做的這件劣質外袍,還是嫩艷的天青色,與公子的氣質半點都不搭調。
但是要說怪啊,公子也不是怪了一天兩天了,先前便將私房擺設都換成了這個色,雲雀不記得自家公子喜歡天青色啊?
馬車轆轆而行,馬車裡,沈輕把玩著那枚偽玉扳指兒。
那日遇見你,天色風衣,自后私宅擺設便盡換了顏,見色如你。
……
沈輕回來了,又走了,像一隻過空大雁,半點痕迹都不曾留下。皇城又恢復了往日沉寂。因為良妃的事,皇上氣的茶飯不思,甚至一連幾日都未升早朝,但總歸拖不了幾日,因為泰山封授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所有人都等著這場封授可以保家國安泰,此時的白呈卻多了幾分焦慮。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那日皇上問沈顏安保問題,沈顏的答案卻給他製造了不少麻煩。
因為沈顏那日的發言,很多他原計劃的調遣都行不通了。眼看著泰山封授的日期近了又近了,他的心越發不安。
這麼多年的籌備策劃,為的就是這一日,他必須成功,可是……
夜風徐徐,燭火跳動,室內的光忽明忽暗,突然有人影虛晃,白呈目光一凜,身形一晃,已奔將出去。
黑影速度極快,白呈也不弱,身形一轉掠將出來與黑影纏鬥在一起。
拳肘膝腳,頂掣擋鑿,拳拳到肉,呼嘯生風,白呈冷目沉下,運氣提功,一掌祭出,那黑影也不躲避,直直拍出一掌與之對轟。
巨大反力將二人擊退,各自退了六七步方止住身形。二人分開來,白呈看清了來人面目,一雙明眸力卻多了絲絲不解。
「是你?」
白呈看著那黑影,戴著半邊面具的人無比的熟悉。
「你來這裡做什麼?」
「幫你。」
「幫我?」
「上將軍深夜不眠,依然是有煩心事,我是來助上將軍安眠的。」
「胡說八道!」
「將軍不信?那我說與你聽聽。」楚御看著白呈,微微一笑,「明日泰山封授隊伍啟程,屆時奉城會有反軍作亂,入夜之前,陳鈞和一萬御林軍會調離京城到奉城支援,京城安防暫由軍候王林統領。同時軍機大臣獨子會突然失蹤,當然了,四位留守將軍也會收到一封足以讓他們裝死的信。皇城如何,皆由上將軍說了算。」
「你……」
白呈震驚的看著楚御,一時無言。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麼做到這些的,更無需質疑我能不能做到。」楚御笑著說道,「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做你要做的就好,其他疏漏,我都會幫你擺平。另外,皇上此行會隨身攜帶玉璽金印,你要把握住機會喔。」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是知道嗎?」
「那……你為何幫我?」
「你想坐江山,我剛好只想打江山。我打了江山卻沒人坐,不如送你。」
「可我也是沈家人!」
「我知道啊。」楚御微笑,「這一次我幫了你,並不意味著我就原諒你了,也不意味著我族輩與你沈家的恩怨就銷了。」
「那你……」
是什麼意思?白呈看著楚御,越發看不懂了。他族明明與沈家有仇,卻又為何要幫自己?
楚御似是知道白呈哪裡不解,開口解釋道,「你別想太多了,我現在選擇幫你單純是因為我想將那老東西從皇位上踢下去,泰山封授是個好機會。至於選擇扶你上去,那是因為沈家人里也就只有你配與我為敵了。至於你能不能在那龍椅上坐的住,就要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楚御說,說完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白呈看著墨墨黑夜,眉頭攏的老高。他自認心思縝密識人認人,可是他看不穿他要做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