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各有心思
?翟弘是個怎樣的人?
經過這一個時辰左右的相處,薛斐認為他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這廝或許粗魯不堪、或許貪財好色、不過,卻並非真正的蠢貨,當然,他也不是什麼聰明人。若是聰明的話,就不會在和薛斐的交談之中,若有如無地流露出傲慢的表情,雖然,這樣的表情是不經意流出的,或許他自己都不曉得,薛斐卻看得分明。
薛斐對這種神情非常熟悉。
城裡人看不起鄉下人、有錢人看不起窮人、當官的看不起平民百姓、身為東郡豪強的翟弘看不起從瓦崗山裡鑽出來的流民頭子也很正常。
薛斐並非毫無脾氣的泥胎,對此自然有所不忿,不過,他將這種不忿隱藏在心底不曾表露半分,而是在交談之間投其所好。之所以如此,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先前已經提到的,瓦崗山的田地收成暫時不能做到自給自足,尚且需要山外的幫助。
如今,徐家受到了滎陽鄭的打擊,正處在收縮勢力的時期,不然,徐蓋也不會讓徐世績帶隊進入瓦崗了,因此,徐家對瓦崗的作用不大。而單雄信雖然身為東郡豪強,在城裡卻沒有什麼產業,單家劫掠而來的物資也要通過翟家人方能販賣出去。這段時間,薛斐從單家獲取的糧食,布匹,種子,鐵器等物資也是通過翟家人獲得的。雖然,這些物資的價錢比市價要高,而薛斐通過單雄信交給翟家人販賣的東西價錢卻比市價低許多,然而,這仍然在是薛斐可以承受的範圍。
翟弘雖然身為翟家的老大,真正在翟家掌權的卻是單雄信的結拜大哥東郡法曹翟讓。
然而,即便翟弘沒有什麼能力,仍然是翟讓最為信任的人,為他管理著城裡的各個產業。
如今這個時代,講究的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謂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就算翟讓身邊有個非常有能力然而和他卻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人,就算那人如何能幹,如何能幫得了翟讓,到頭來,那人在翟讓心目中的地位也絕對比不得不學無術的翟弘。
薛斐來自後世,對這個時代的規則卻並不陌生。
所以,他這才和翟弘虛與委蛇,言談之間,多是投其所好,態度即便沒有顯得低下,很多說話和表情卻也並非出自本心。若非身上背負著上萬人的性命,若非基業草創,薛斐斷不會如此。
最初,薛斐不曉得該如何打動翟弘,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不過,曉得翟弘嗜酒如命之後,他也就放下心來。
出山的時候,薛斐帶了十幾壇自己釀造的果子酒,這些果子酒乃是贈給單雄信的禮物。隨後,想通過單雄信在滑台開一個酒樓,專門販賣這種果子酒,用此牟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將這酒樓當據點,專門收集東郡的軍政消息。總有一天,薛斐會率眾踏出瓦崗山,事前,自然需要大量的情報支撐才行。
若是能夠用果子酒的秘方交好翟弘,改變一下計劃也沒有什麼。
何況,一開始,薛斐之所以釀酒也並非是想販賣它來牟利。
北地的冬天異常寒冷,此時,棉花一類的玩意尚未引進栽種,不要說那些缺衣少食的流民,就連一般的殷實人家要想熬過寒冬也非常困難。當初,薛斐之所以花費精力來釀酒不過是想用來禦寒罷了。只不過,用野果來做原料的果子酒雖然經過蒸餾等程序,酒精的度數仍然不高,也就比後世的葡萄酒好一點,用來禦寒作用並不大。
畢竟,真正的烈酒還是需要糧食來為原料。然而,對瓦崗山來說,糧食比金子更重要,薛斐自然不能把它們用來釀酒。
釀酒的方子對薛斐來說,也就是雞肋一般的玩意。
如果天下太平,薛斐自然可以通過釀酒來發家致富,有這獨特的蒸餾手藝,若是操控得好,富甲一方完全不成問題。
然而,在如今這個亂世,這玩意的價值便要大打折扣了。
能夠用這方子來交好翟弘,薛斐覺得已經值了。
對翟弘來說,能夠獲得這釀酒方子,可謂是不虛此行。如果說,先前他對待薛斐的態度不經意中帶著一絲傲慢,這會兒,那絲傲慢便像銅鏡上的塵埃,已然被喜悅的情緒擦拭乾凈了。最初,他是出於禮貌才叫薛斐薛賢弟,這會兒,卻是改了稱呼,去掉了姓氏,而是口口聲聲地喊著老弟。
見薛斐和翟弘詳談甚歡,單雄信先前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這會兒,屋子裡充滿了翟弘的談笑聲,偶爾,單雄信和薛斐方才附和一兩句。更多的時候,單雄信是在觀察薛斐的表情,當然,這種觀察非常小心翼翼,很難察覺出來。
在他心目中,翟弘是一個蠢貨,而薛斐乃是少年英雄,多半會心高氣傲,兩人若是一言不合,他在中間也就難做人了。不想,事情卻不像他預想的那樣。雖然,他鬆了一口氣,另一方面,卻想得有些多了。
這真的是巧合么?
瞧見大口灌著果子酒對其讚不絕口的翟弘,單雄信忍不住這樣想。
若是薛斐一開始就曉得翟弘嗜酒如命,如此,這次出山方才帶著這麼多奇特的美酒前來呢?如果真是這樣,他自然會對薛斐另眼相看,以後,在處理和薛斐有關的人和事的時候,或許要更為慎重一些才好。
「那些河北人真是可惡!」
翟弘喝得有些醉了,這會兒,已然脫下了套在外面的皮襖,面紅耳赤地斜靠在兩旁的婢女身上,大罵不已。
先前,薛斐提到了賣馬的那群河北人。
說起來,薛斐之所以出山便是為此而來,瓦崗山裡能作戰的有一千多人,然而,卻因為缺乏戰馬,無法組建騎兵部隊。瓦崗乃是山區,並不產馬,山裡面,雖然也有兩三百匹,然而,都是一些劣馬、駑馬、上不得戰場。
冷兵器作戰的時期,若是沒有一隻靠得住的騎兵部隊,單憑行動遲緩的步兵集團想要征戰天下,可謂是困難重重,若真能奪取天下,基本上是逆天之舉了。
要知道,在原本的時空中,李密的瓦崗軍之所以能馳騁河洛,所向無敵,便是因為他組建了內軍驃騎,那是以秦瓊、羅士信、程咬金為將領的數千精騎,這些精騎不但完勝東都洛陽的王世充軍,甚至在和宇文化及統率的關西驍果禁軍作戰時也不處下風。而竇建德之所以能雄踞河北,也是因為他統率的河北騎兵來去如風,所向披靡。像隴西薛舉、馬邑劉武周等都有各自的精銳騎兵。當然,在天下各路騎兵之中最為有名的還是李二的玄甲精騎,要知道,李二在虎牢關大破河北竇建德,便是靠著的一千玄甲精騎沖陣。
當然,單雄信騎術精湛,單家養有兩百多騎兵,也算是是瓦崗系統的騎兵,然而,薛斐非常清楚,那些騎兵名義上雖然歸他統率,實際上,他們只聽從單雄信之命,沒有單雄信的命令,他是指揮不動的。
所以,他需要戰馬,大量的戰馬。
另外,他自己也需要一匹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坐騎,即便精良程度比不上單雄信的烏騅,卻也不能相差太多。
前段時間,薛斐聽徐世績說,說是有群河北人準備在衛南販賣戰馬,大家推斷那些馬乃是大賊楊公卿襲擊南返的皇家后隊搶來的御馬,基本上,都是一些日行千里的良駒。聽了這消息,薛斐甚是高興,準備在年前隨徐世績一起前往衛南,看能不能搞到一匹駿馬。
然而,最後證明那消息乃是空穴來風。
過年後,他又從單雄信派進山的人那裡獲得了新的消息,說是那些河北人將賣馬地點放在了滑台。
剛才,在席間,薛斐也就提到了這件事情。
單雄信則笑著說,說是這件事情翟弘最清楚。薛斐正要詢問翟弘,翟弘立刻對那群販馬的河北人破口大罵起來。
過了好一陣,薛斐方才明白了翟弘為何要咒罵那些賣馬的河北人了。
就像薛斐和徐世績當初推斷的那樣,那些河北人的確是河北大賊楊公卿和他的手下。當初,楊公卿襲擊南返的禁軍後衛時的確痛快,搶了數十匹千里馬,可謂是名揚天下。然而,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身為賊寇若是太有名了,更不是什麼好事情。
隨後,河北的各路隋軍便開始出動征伐楊公卿,那廝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隊伍很快便會打散了。不過,楊公卿也還了得,帶著一些心腹手下逃脫了追剿,並且還帶著十幾匹絕世好馬。
最後,他逃到了河南,逃到了東郡地界,且派人前來拜訪翟讓,說是要借地賣馬,希望翟讓能夠出面注視販賣事宜,所獲五五分成。翟讓則出於江湖道義,仍然出面組織販馬大會,自身卻分文不取。
對此,翟弘甚為不滿。
然而,他不敢針對做出這個決定的翟讓,只能痛罵那些賣馬的河北人,說是給翟家帶來了偌大的風險,卻沒有半點好處。隨後,他聽說薛斐想要參加販馬大會,便一口應承了。
就在這時,單雄信出口插話。
「翟大哥,有美酒還需有佳肴,今日,有人從白馬趕來,送給了小弟數條黃河鯉魚,正好,前段時間有個能做上好魚膾的師傅投到了莊子里,小弟便讓那廝上來,為翟大哥做魚膾,有美酒,有美食,我等需盡歡而散……」
「哦!」
翟弘笑著說道。
「那我倒要好好品嘗一番,看能不能趕上我聚賢樓大師傅的手藝?」
單雄信笑了笑,拍了拍手掌。
幾個端著食盆的人從門外魚貫而入。
薛斐微笑著望了過去。
(狀態不佳,文字不好,不敢多寫,沒人喜歡注水豬肉,不過,每天會堅持更新,字數多寡暫時不作要求,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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