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刺殺和拯救
?「鼠輩!……」
單雄信猛地一拍案幾,一躍而起。
「啪!」
案幾發出一聲巨響,上面擺放的碗碟食盆錚錚響動,一隻放在案幾邊緣的茶壺掉落下來,在榻上摔了個四分五裂,茶水四濺而起,沿著木榻間的縫隙流淌,騰騰冒著熱氣。
單雄信站起身後,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想要抽刀出鞘,然而,腰間原本跨刀的地方此時卻空空如也。
糟糕!
他的面色一沉,額上頓時冷汗直冒,晶瑩發亮。
作為武人,除了睡覺的時候,他一向是刀不離身,只是,現在是在家中宴客,作為客人的翟弘和薛斐都不曾攜帶武器,不管是出於禮儀,還是別的什麼緣由,他都沒有必要跨帶橫刀。
整個廳堂除了他們三人外尚有十來人,可惜,不是女流之輩便是十一二歲的童僕,屋內一個護衛都沒有。此時,單雄信的護衛正在屋外陪著翟弘的隨從和瓦崗來人。屋外,喧囂無比,不時有笑罵聲傳進來,屋內事發突然,外面的人暫且一無所知。
這時,屋內侍候的那些婢女和童僕們方才發出陣陣尖叫聲,他們像無頭的蒼蠅在屋內亂竄,也有幾個聰明的傢伙徑自向門外奔去,等他們奔出門外,院子里的那些傢伙便會知道有事發生,自然會做出反應。
可惜,要等他們衝進屋來,多半為時已晚。
右手摸了個空,單雄信有瞬間的失神,一時間,竟然愣在了當場。
他原本就是一個沒有急智的人,若是事發倉促,他的反應雖說算不得奇慢無比,卻也只是普通人的範疇。在原來的時空,幾年後,李密在宴席上突然動手襲擊翟讓,徐世績的反應便很快,第一時間就衝出了營帳,雖然,因為李密防備周密,即便他衝出了營帳仍然被李密的護衛砍傷擒獲,卻也比呆坐在席上發愣的單雄信要好,那時候,他就像現在一般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單雄信發愣的時候,薛斐卻沒有閑著,他的反應可謂是奇快無比。
在不曾行刺之前,鍾廷輝的表現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一言一行皆謹小慎微,做足了功夫,然而,薛斐的眼角餘光卻一直不曾從他身上移開。當然,薛斐不會未卜先知,一開始,也沒有覺得鍾廷輝會是刺客。他只是覺得此人有些不妥,味道不對,到底是哪兒不妥,哪兒不對,卻找不出來。
所以,在鍾廷輝撕掉偽裝暴起傷人之際,薛斐的反應非常及時。
他先是扔出手中的青銅酒盞,因為是倉促出手也就稍微偏離了目標,原本,他想擲向鍾廷輝的後腦,最終,卻扔在了鍾廷輝的肩膀上,饒是如此,他仍然救了翟弘一命。
薛斐那一擊使得鍾廷輝的出手有了偏差,不曾刺中翟弘的要害。
剛剛將酒盞擲出,薛斐的左手便在案几上輕輕一按,大鳥一般極其輕盈地翻過案幾,隨後,腳尖在榻上一點,身形疾風一般從單雄信眼前掠過,向著翟弘的席位疾奔而去。
無論如何,薛斐也不能讓翟弘死在這裡。
誠然,對翟弘這人他沒有絲毫的好感,無論是死是活他毫不關心,然而,無論如何,他不能死在這裡,死在單家,死在自己面前。
如今,瓦崗還需要翟家人相助,他好不容易才和翟弘打好關係,就此斷了未免太可惜了!何況,翟弘若是死在單家莊,死在他和單雄信面前,翟讓會如何去想?那時,就算他和單雄信滿身是嘴多半也說不清。就算翟讓看在單雄信這個結拜兄弟的份上不會做出什麼反應,然而,三方的合作關係難免要受到影響,沒有翟家人的幫助,單雄信的單家莊也許還撐得住,瓦崗的前路則要艱辛許多。
瓦崗的土地有限,田地的出產根本就無法養活山裡的一萬多人,剩餘的糧食需要山外供應,除了糧食,像布匹鐵器牲畜等資源也需要山外相助。以往,徐家能夠相助一二,如今,徐家自顧不暇,翟家人的重要性便可想而知。若是失去了翟家人的幫助,薛斐就只能冒險率軍出山,劫掠山外的塢堡,若是仍然不能獲得所需的補給,為了生存,就算要去攻打滑台這樣的堅城也只能如此了!這和在汴河上劫掠商旅的性質完全不同,在楊廣尚且留在東都不曾前往江都之際,薛斐如此大的動作可謂是找死。畢竟,東郡距離東都不遠,山賊若是變成了反賊,朝堂上的反應便大不同了。
薛斐此時的計劃是暗中積攢力量勤修內功悶聲發大財,任何引起世人矚目的行動都和他的計劃有礙。
他不曉得翟弘得罪了什麼人,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在單家莊被人行刺,然而,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翟弘死在這裡。
單雄信用來待客的這間廳堂很是寬敞,翟弘和薛斐分左右據案而坐,兩者相距有十幾步。兩者之間擺放著一個青銅鼎,這青銅鼎乃是一件廚具,下方點著熊熊燃燒的柴火,鼎內翻滾著乳白色的羊肉湯,騰騰地冒著熱氣,香味四溢。
這青銅鼎的存在使得薛斐不能沿直線奔行,不得不繞了一下路。
「啊!」
被翟弘擋在身前的婢女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身不由己地向鍾廷輝撞了過去,瞧著那森冷的匕首向自己扎來,那女子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叫聲戛然而止,身子尚在飛行的途中,她便乾淨利落地暈了過去。
借著將那婢女推出去的反方向作用力,翟弘從榻上爬起身來,他不敢將後背對著鍾廷輝,唯有面向對方跌跌撞撞地朝後面退去,雖然,身形很是踉蹌,還好不曾跌倒。
「哼!」
鍾廷輝冷哼一聲。
腳尖在榻上輕輕一點,他扭轉身形,做了個足球場上的馬賽迴轉,非常靈巧地避過向他撲來的婢女,不曾耽擱分毫朝翟弘繼續奔去,轉瞬間,他便來到翟弘身前。
兩人幾乎是面對面地站在一起,相隔不到三步,翟弘能夠清楚地瞧見鍾廷輝那張被憤怒和興奮扭曲的臉,連對方臉上的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刻,只覺得胯下一松,襠下一片溫熱,隨後,他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眼中滿是絕望。
「去死吧!」
鍾廷輝嘴角微微抽動,他握緊手中的短刀,用力向前扎去。
半年前,當他投入單家莊之後便時常想象著如今的場景,不過,那個時候他想象的在自己身前求饒的對象乃是翟讓,他知道,只要獲得單雄信的看重,總有一天他能夠接近翟讓。鍾廷輝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雖然,目標由翟讓換成了翟弘,不過,對他來說,這並沒有多大的分別,翟弘也算是他的目標,說起來,翟弘這廝更是無恥之尤,能夠宰了這廝,仍然大快人心。至於翟讓,便把他留給其他兄弟吧!鍾廷輝堅信,用不了多久,翟家兩兄弟便會在底下相見。
森冷的刀光在眼前閃現,翟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想象中的痛苦卻不曾來臨。
「鐺!」
一支飛來的木筷準確地擊中了短刀,發出了一聲輕響。
先前,鍾廷輝的右肩被薛斐扔出的酒盞擊中,薛斐的力氣奇大,那一擊已經擊碎了鍾廷輝的肩關節,只是因為腎上腺激素的緣故,鍾廷輝不曾感受到疼痛,仍然能夠緊握短刀,仍然一心追殺翟弘。如今,他手中的短刀被薛斐飛擲而來的木筷擊中,薛斐雖然力大無比,木筷終究很輕,鍾廷輝若是沒有受傷的話,這一刀多半會繼續向前。然而,由於那廝肩關節已經受到了重創,雖然,他意志力驚人,手中的短刀仍然無力地掉落在地。
「啊!」
他絕望地大吼一聲,依然撲了上去,撲倒在翟弘身上,張開嘴,咬住了翟弘的耳朵。
「救命啊!」
翟弘發出一聲慘叫,用力掙扎,兩人在榻上打著滾,糾纏在一起。
這時,薛斐方才趕到,當鍾廷輝翻到翟弘身上時,他抓住對方的衣領,想要將他從翟弘身上扯開。
「啊!」
翟弘的叫聲更為凄厲了。
薛斐那一下並不曾將鍾廷輝從他身上扯開,兩人的手足依然相互糾纏,不過,薛斐把他從鍾廷輝的血盆大口中解救了出來。翟弘付出的代價乃是半隻耳朵,那半隻耳正在鍾廷輝嘴裡。這會兒,那廝正用力撕咬著,眼看便要吞落下肚。
薛斐皺起了眉頭。
這要多麼大的仇恨方能如此啊!
腦子裡這樣想著,他的手腳卻不曾停下來,那廝如此瘋狂,要想將對方和翟弘分開,只能先打暈再說。
瞧著鍾廷輝的脖頸,薛斐揮動手刀正要落下。
就在這時,鍾廷輝雙眼一閉,腦袋一歪,從翟弘身上翻滾下來,翟弘嘴裡發出不明含義的怪叫,用力推禳著鍾廷輝,將其從自己身上推開,隨後,連滾帶爬地向遠處爬去。
薛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忙向前一步,俯下身。
鍾廷輝的身子微微抽搐著,不一會便停止了,一絲黑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面色青紫,眼看就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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