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教
白子皓又道:「近日我會請人前來教導三位堂妹宮廷禮儀,希望三位堂妹用心學。平日里,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功課也不可落下。為兄只要不當職,自會過府監督三位堂妹。」
「我也要學?」白玉蘭難以置信。
「尤其是你!」
白子皓恨鐵不成鋼道:「聽聞六妹自幼便被三叔和叔母嬌生慣養,只愛舞刀弄劍,不喜琴棋書畫,功課落下一大截。日後入了宮,如何成為六宮表率?如何替你的父親伸冤昭雪?」
白玉蘭笑得僵硬:「堂兄,言之有理……」但我就是不愛聽。
此後——
白家兩位小姐很是聽話,四小姐每日彈琴、習字,五小姐練舞、作畫,唯獨六小姐的蘭苑,整日大門緊閉,神龍見首不見尾。
某天一早。
白玉蘭女扮男裝剛要出府,偏巧碰上了正要進門的白子皓,被抓了個正著。
這下可好,白子皓大怒,罰她在祠堂白家列祖列宗牌位前足足跪了一個時辰,又親自監督她習字、背書。
這下真的糗大了!
背書嘛,馬馬虎虎能糊弄幾段她熟悉的,可是這字……眼看著白子皓拿著她那一手比狗爬還不如的鬼畫符,向來面對千軍萬馬依然沉穩如山的手臂竟然控制不住一陣陣顫抖,白玉蘭的心裡瞬間湧上了愧疚感。
「堂兄……我錯了……」
「我重新寫!」
白子皓狠狠瞪著白玉蘭,有種怒火熊熊燃燒在他眼眸深處。單手一握,那張紙便成了灰燼。
好厲害的內功!
白玉蘭倏地瞪大了眼睛,宛如撿到了寶貝一般,渾然不怕死地撲過去,一把抱著白子皓的那隻手臂,驚喜道:「堂兄堂兄,這是什麼功夫?教教我!」
「下來!」白子皓寒著臉,斜睨著無尾熊一般掉在他手臂上的小女孩,冷聲訓斥:「你這般成何體統?快下來!」
「不下!除非你教我!」
白玉蘭仗著自己如今只是一個十歲孩童,為了達到目的,乾脆將耍賴進行到底。
「你下不下來?」白子皓聲音又冷了三分。
「你答應教,我就下來。」
白玉蘭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緊緊抱著白子皓的手臂死活不撒手。白子皓氣得臉色鐵青,握拳,閉眼,深深吸了口氣,醞釀了半天,才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我……教……」
白玉蘭立時痛痛快快鬆了手,理了理衣裙,正正經經行禮道:「多謝堂兄!」
「聖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白子皓一甩衣袖,余怒未消道:「罰你三日內將《春秋》《楚辭》《周禮》全部抄寫一遍,抄不完休想我教你。哼!」
白子皓甩袖走人,之後接連數日未曾登門。
「抄就抄嘛。答應教我的是你,罰我的也是你,怎麼我不生氣,堂兄卻氣成這樣?」白玉蘭一轉眼就將此事拋之腦後,全副心思投入到抄寫大業中去了。
《春秋》《楚辭》《周禮》可不是幾張紙,而是厚厚三本書。白玉蘭毛筆字寫得狗爬一般,自然不可能用毛筆寫。當然,面對如冷麵閻王般嚴格的白子皓堂兄,她也不敢去找三個哥哥代筆作弊,可這也難不住她。
數日之後。
白玉蘭抱著厚厚一摞竹簡,去尋白子皓。
白子皓有自己的府邸,何況他在朝中也有官職,大大小小也是一位校尉,官居四品。白子皓猜想著白玉蘭一定不耐煩抄書,即便真的抄了,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抄不完三本書,豈料才幾日功夫,她就主動登門了。
白子皓一一翻閱,目光中甚為疑惑:「這字跡……」
「當然是我親手所寫!我發誓,絕對沒有找任何人代勞。」白玉蘭不無驕傲道:「不就是抄書嘛,有什麼難的?堂兄,你罰也罰了,氣也該消了吧?不知何時兌現承諾?」
白子皓再三打量著竹簡上的字跡,問道:「雖然略有凌亂,但你小小年紀能寫成這般,實屬難得。上次,如何就寫得那般不堪入目?」
白玉蘭對著手指頭,頗為委屈道:「堂兄,那毛筆太軟,我用不慣!這竹簡上的字,可是我一筆一劃刻出來的。你瞧瞧,手指都磨破了呢!」
能把抄書當成練習腕力,此事大抵也只有她做得出來。誰讓她兩世為人偏偏喜武不喜文呢!
白玉蘭攤開白嫩的右手。
白子皓掃了一眼,果然看見五指中有三個手指已是血跡斑斑,不由一陣心軟,暗怪自己不該如此苛責她,畢竟還只是十歲孩童。
「你先回府去吧!」
「那……」
「明日黎明時分,在府里等候便是!」
「嘻嘻,多謝堂兄!」
白玉蘭得了承諾,一蹦三跳地離開了。自這日之後,白子皓每日清晨便去白府傳授白玉蘭內功心法,其實這套功夫本就是白家家傳功法,白家兄妹之所以不會,是因為白毅還沒來得及傳授給他們。
白玉輝、白玉鋒身為白家男丁,自然也跟著受益。
只是——
藺夫人身子終於熬不住,在立夏前夕,過世了。
白家六兄妹遭逢家變,未成年便已喪父,緊跟著七弟早夭,如今又喪母,接連的噩耗如同一盆盆冷水,將他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澆滅了。
草草辦完了藺夫人的喪事,白府沉浸在一片素縞之中。死亡的陰霾,徹底將白府籠罩,彷彿是一個魔咒,無力掙脫。
正所謂長兄如父!
白子皓平日里要進宮當值,不當值之時,還要到白府監督白府兩位小姐學習宮規禮儀琴棋書畫,百忙之中更要抽空傳授三兄妹武功,真是忙得腳不沾地。反倒是白玉卿這個正牌長兄整日只知閉門苦讀,成了閑人一個。
學了武功,白玉蘭愈發神出鬼沒。
整個白府除了管家之外,大概沒人知道這府里的六小姐,整日出出進進都在忙些什麼。但是,五兄妹從來沒有餓過肚子,這是其一;府里漸漸多了一些僕人,這是其二;白毅的舊部,時不時也會過府找六妹妹,不知關在蘭苑密談些什麼,這是其三;府里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首先得經過六小姐首肯,六小姐若不在,管家做不了主,甚至連時不時來府上的白子皓堂兄也不會越俎代庖。
對此,五兄妹即便滿心疑惑,卻並不多問。
五人皆甚有默契地做著各自的事情,讀書的讀書,學琴的學琴,練舞的練舞,習武的習武,白府好似漸漸重歸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