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除長孫鈺
左右侍衛將之按倒,長孫鈺臉貼著地面,大聲呼道:「父皇、父皇!您這是為何?兒臣做錯了什麼,請父皇明示!」
端緒帝根本不想開口,示意容倦,容倦踏前一步,撿起那巫蠱娃娃,緩緩道:「九殿下,此物,乃從你府中書房搜出。」
「什麼?這怎麼可能?這根本不是我的東西!」長孫鈺大喊,「父皇,你相信兒臣,兒臣怎麼可能害你啊?這東西,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兒臣的啊!」
端緒帝冷冷道:「是嗎?是誰陷害你。」
長孫鈺腦子轉得極快,大聲質問:「容倦,是不是你?否則你為何平白無故搜我府邸?」
端緒帝目光微滯,看向容倦,容倦略微欠身,道:「皇上,臣掌刑部,接到密報說九殿下府中,有忤逆謀反之物,因此派人尋拿。」
「什麼密報,分明是你陷害我,玩一出賊喊捉賊!」長孫鈺急了,也顧不得維持平日風度,急聲道,「父皇,您是知道的,兒臣與他在朝上政見不合,一向為敵,他現在這麼做就是要陷害兒臣,離間我們父子感情,您可要明鑒啊!」
端緒帝不語。
容倦輕扯嘴角,一抹弧度譏梢冷漠:「九殿下,你可知密報者是誰。」
長孫鈺一愣,本能感到不妙。
容倦向端緒帝躬身:「皇上,正是九殿下的幕僚先生,易修之。」
長孫鈺渾身劇震,端緒帝虎目一閃,喝道:「傳易修之。」
「傳——易修之覲見!」
白衣秀士來得很快,跪地口稱:「草民易修之,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緒帝眯眼道:「你就是易修之?」
「回皇上,草民正是。」易修之不卑不亢,又向長孫鈺行禮,「九爺,修之得罪。」
長孫鈺呢喃了聲:「易先生……」
端緒帝沉聲問道:「這究竟怎麼回事。」
易修之以額抵地,正色道:「稟皇上,此巫蠱娃娃,正是九爺所有。前日,九爺說從宮中尋得一秘法,可叫皇上儘快將大位傳給他,修之好奇一問,方知是巫蠱咒術。修之雖為九爺幕僚,卻是皇上臣民、大夏兒郎,如何能讓九爺做出這等彌天錯事,故而休書一封,請端王務必阻止九爺。」
這廂說畢,容倦取出一封書函,遞給王德海。
王德海轉呈皇帝,端緒帝粗粗一看,狠狠砸在長孫鉞頭上:「逆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長孫鈺徹底懵了,他根本沒做過這樣的事,易先生為何要這樣說?
易修之又道:「皇上,草民還有一事要稟。」
端緒帝已經徹底麻木了,陰冷的眼神直欲噬人。他冷冷掃了眼易修之:「說。」
易修之道:「演武場兵變一事,亦是九爺所為。」
此言如晴空霹靂,殿內只聽到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響。當下易修之將他如何勾結建章營的劉守將,如何策劃演武場營變,又是如何放暗箭重傷四皇子的事一一說來,這些早在他心中演練上千遍,事無巨細,又皆事實,如今說罷,饒是端緒帝早對這兒子涼了心,也不禁閉眼。
「逆子……弒兄弒父……逆子啊!!」
他聲音悲痛之極,那凄愴模樣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更似一個痛心疾首的老父。
容倦漠然垂下眼,嘴角一絲譏嘲冰冷徹骨。
巫蠱娃娃是他與驚蟄構陷,但長孫鉞營變的事,卻是罪證確鑿。
端緒帝早就懷疑是長孫鈺下得手,只是苦無證據,如今一旦查明,只會對他徹底失去信任,然後連帶這次的巫蠱娃娃,也會深信不疑。
長孫鈺聽易修之說起這事,心早涼了大半。
他沒想到視作心腹倚為肱骨的幕僚,竟會在這個當口背叛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絕望間,瞅到一旁垂立的容倦,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起:「是你!是你!」他瘋狂嘶喊,被侍衛鉗制如砧板上的魚,「是你勾結他,陷害我!」
「住口!」端緒帝抄起奏摺砸過去,長孫鈺額角頓時出血。
憤怒的老皇帝走過去狠踹幾腳,怒極喝道:「你這個逆子,害你父兄不夠,還要把朕唯一的侄兒也害了嗎?」
長孫鈺難以置信仰頭,突然咯咯笑道:「皇上、父皇,您是兒臣的父皇,還是他容倦的父皇,您不信我,卻信他,一個內侄,難道比你的兒子還值得相信嗎?」也許是真的絕望了,長孫鈺放開一切,癲狂大笑,「是,老四是我殺得,可惜他命好,沒死成,不過當個廢人,一輩子躺床上也不錯。誰叫你不把大位傳給我,朝中上下,誰不知道我的賢名,他們都在等著我繼位,可你,你寧可選一個沙場上的武夫,也不把皇位給我,既然如此,我只有自己爭!」
端緒帝顫著手指他:「你……你……」
他連退兩步,彷彿從未認清過這個兒子般。
長孫鈺哈哈大笑,凄厲的聲音帶出某種瘋狂:「不止呢,不止你的老四,還有太子,也是我幹得!是我叫小太監給他送五石散,他吃了,卻不敢跟你說,還差點殺了你,可你呢,居然沒追究。父皇,你真是好偏心吶,我從小到大那麼尊敬你,從沒做過一絲逾越的事。太子呢,對你兵刃相向,還傷了你,你卻沒有怪他!不過還好,他最後自己從假山上跌下去,粉身碎骨,這是報應、是報應啊——哈哈哈哈!」
端緒帝兩眼一黑,直挺挺暈倒。
王德海眼疾手快攙扶住:「皇上!皇上!」
長孫鈺好像瘋了,繼續狂笑:「死吧、死吧!這皇宮、這皇位,兒子不是兒子,老子不是老子,還管什麼兄弟手足,都是瘋子、瘋子!」
端緒帝緩緩睜開眼,發直的眼神空得嚇人。
他慢慢抬手,指向殿外:「拖下去……」
侍衛愣住。
他厲喝:「拖下去!!」
王德海趕緊道:「愣著做什麼,快拖下去啊!」他扶著皇帝坐回龍椅,擔心的看著這個瞬間蒼老十幾歲的人,輕聲安撫,「皇上、您千萬寬心,龍體為重啊……」
話剛落,殿外便傳來哭聲,接著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
「皇上!鈺兒做了什麼,您要這樣待他?」
居然是葉皇後到了,她從下人那兒聽說養心殿爆出爭吵,好像還與鈺兒有關,便急急忙忙趕過來,哪知看到鈺兒瘋癲的模樣,額角淌血,嚇壞了她這個做娘的。一時間護兒心切,急急忙忙衝進來,等看見皇帝慘白如碧的臉,這才知道失言。
但已來不及了,話出了口,端緒帝空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嘶啞道:「你來做什麼。」
葉皇后不明所以,直直跪下道:「皇上!鈺兒就算有千般不是,也是您的兒子,求您看在父子情面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父子?情面?」彷彿聽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端緒帝本就慘然的臉色掠過一抹笑,生生詭異得很,「你這個兒子,害了太子、害了老四,如今還要來害朕,你讓朕,看在父子情面上?」
葉皇后大駭:「皇上、您在說什麼,鈺兒他怎麼會、怎麼會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容倦一直旁觀著這場人倫慘變,面色淡然,心中沒有一絲起伏。
直到此刻,方才出列,將手中的巫蠱娃娃遞給皇后。
葉皇后一看,嚇得沒接住,隨後猛地磕頭,凄聲哀道:「皇上明鑒!皇上明鑒!鈺兒最是孝順,斷然不會做這等事的!臣妾願以性命擔保,絕不是鈺兒做得,皇上!」
端緒帝冷笑扭頭,根本不去看她。
葉皇后救兒心切,磕頭那是砰砰直響。
便在這時,一道清冷幽寂的聲音徐徐插入:「皇上,臣以為,皇后說得有理。」
端緒帝轉目怒視:「容倦,你說什麼?!」帝王認定的東西,向來不容別人質疑。
葉皇后如遇救星,忙著附和:「皇上,倦兒說得對,倦兒、你快繼續說啊!」
容倦微微低眸,一襲雪青色常服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瀟洒寫意。
「皇上,這巫蠱娃娃背後,附有您的生辰八字,此物……想必九殿下是不知道的。」
此言一出,眾人愣住。
葉皇后還沒反應過來這話中含義,端緒帝猛地抬頭,虎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皇后,你……」帝王的生辰八字何等重要,除了欽天監國師外,就只有皇後知道。那寒覺之前便死了,這樣說來,只剩下皇后……
葉皇后這才醒悟,卻仍呆愣愣望著容倦:「你在說什麼……」
容倦垂目退到一邊。
端緒帝看著皇后,少年夫妻,情深義重,想不到最後,她卻為了兒子要殺他。
一時萬念俱灰,千般情緒奔涌凶流,端緒帝張了張口,耳邊只聽得王德海一聲聲「皇上」,卻是喉頭腥甜,噴出暗紅。
「靈芝,我若登位,你便是我的皇后。」
「靈芝,我娶容傾月是迫於形勢,但我心中只你一人。」
「靈芝,容傾月有個好哥哥,你大哥若能建功,朕也不用防著容家。」
「靈芝、靈芝……」
自少年起,至而立時,多少年風雨同路,多少次死生輪迴,他握著她的手,走到最高處。但終於,她還是為了兒子,離棄他。
「皇上、皇上!」
「葉靈芝……」
「皇上,您在說什麼?您別說了,奴才這就讓太醫來……」
他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勁兒,抓住王德海手臂厲道:「葉靈芝,你對得起朕!」隨後兩眼一翻,直挺挺向後倒去。
太醫院。
溫子和小心取下最後一層紗,雲韶右臉傷痕顯露出來。和之前一樣,沒多少改觀,即使用了祛疤靈藥,仍未好轉。溫子和沉默不語,雲韶道:「溫太醫不必介懷,直說便是。」
溫子和嘆道:「王妃,你這傷得太狠,除非有生肌玉露膏,其他於事無補。」可生肌玉露膏當世只有三瓶,其中一瓶在她之前額頭受損時用了,剩下兩瓶在葉皇後手里。此葯太過珍貴,皇后未必肯拿出來,雲韶明白其中究竟,眉頭輕蹙,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道。
「雲韶?真的是你!」
回頭望去,一身宮裝的公孫揚眉站在院門處,眸中不掩驚訝:「你的臉……果真……」
雲韶坦然迎去,淡笑問道:「沒嚇到你吧?」
公孫揚眉搖頭,臉露愧色:「對不起,我之前聽說這事兒還以為有假,沒想到是真的……早知如此,我該去看看你。」
雲韶見她一臉憔悴,也知道長孫鉞的事叫她疲於應對。淡淡一笑,岔開話題:「你來太醫院做什麼。」
公孫揚眉道:「還能做什麼,鉞哥的藥用完了,我不放心下人,親自來取。」
雲韶頷首又問:「四皇子好些了嗎?」
公孫揚眉苦笑道:「還是老樣子,不過我每天跟他說說話,解解悶,也許哪天他聽到了,就會醒過來。」
雲韶嘆了一聲傻丫頭,沒遇到長孫鉞前,公孫揚眉飛揚明艷,就像團火,如今成熟得叫人心疼。
太醫將捆好的藥包送過來,公孫揚眉接了,笑道:「對了,你還沒見過平襄吧,他快滿月了,有空過來看看。」
雲韶應下,目送她遠去,心裡有一絲惆悵。
長孫平襄是魏芝蘭的兒子,魏芝蘭難產死了,公孫便成他的母親。她和長孫鉞尚且沒有孩子,卻要先照顧別的女人的兒子,她心裡,當真沒有疙瘩嗎?
突然,一個小太監急匆匆進來。
「胡院判!胡院判!皇上昏倒了,您快去養心殿!」
雲韶眉心一挑,看著胡院判著急忙慌奔出去,叫住太監:「且慢。」
小太監急得不得了,聽見有人喊他待發作,回頭見是雲韶,忙彎身:「端王妃。」
雲韶問道:「怎麼回事,皇上為何會昏倒?」
小太監恭聲道:「王妃娘娘,此事奴才也不知道,是王公公叫奴才來請人的。」
端緒帝向來身強體壯,突然昏厥,必有緣故,雲韶不知怎麼想起前世,心念一動,突道:「溫太醫,你與我一道過去。」小太監欲言又止,王公公只叫他喊人,又沒說哪一個,應該不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