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坐在海灘邊看潮來潮往，東子風手裡正拿著一台黑色的索尼ZV-1數碼相機，一連拍下十張照片都不滿意，他獃獃的望著海浪來回翻湧。

難道真的要選擇放棄嗎？母親關切的眼神浮現在腦海中，在來此地之前，母親勸他放棄這個愛好，畢竟攝影是需要對光線和色彩較敏感的人才能從事的職業，他這個樣子能堅持多久？

在他八歲那年，學校組織的體檢才檢查出他患有嚴重的視覺障礙，即使父母四處求醫問診，醫生對他的狀況也一直無能為力。他十歲那年，父親另尋新歡，同母親離婚，這麼多年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了照顧他，至今再未婚配。

這次外出前他還摔門而去，現在想來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對，東子風撥通母親的手機號，對方提示正在通話中。

百無聊奈的在四處閑逛，一張傳單被別人塞到他手裡，只見一個戴著白色棒球帽的十四五歲女孩正熱情的派發傳單，他看到上面正是關於水族館的宣傳簡介。

午夏穿著短褲和拖鞋來到集市上給她爸爸送飯，見東子風正專註的看著魚缸里的魚。她走過去戳戳他的肩膀，「你在這裡做什麼？」

東子風回過頭，見她的打扮微微吃驚，繼而淺淺笑道，「這裡的魚類品種真多，我見過的只有十幾種。」

「要不要去水族館？那裡的海洋生物品種更多。」

「嗯，我也正打算過去。」

「你等我下，我馬上就過來。」午夏見到父親油膩的身影在不遠處晃悠，連忙朝那個方向跑過去。

今天是周一，水族館的人不算太多，他們並肩走在一起，身邊的大型玻璃裡面遊動著五彩繽紛的海洋生物。

午夏趴在其中一面玻璃上，朝著裡面的一隻大鰩魚揮手，「竟然還有這麼奇怪花紋的鰩魚？」

東子風循著目光看過去，發現每隻鰩魚都是一個樣子，他假裝露出吃驚的表情，「是呀，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走過拐角，午夏見到旁邊的小商店裡擺放的掛飾，她一眼就看上其中一對深藍色的小海豚，「麻煩給我這個。」

年輕姑娘將兩隻小海豚掛飾遞給她，「你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嗎？」

午夏搖搖頭，用手機掃了付款碼，她看向東子風將其中一隻海豚掛飾遞給他，「這個作為你教我拍照的報酬。」

他笑著接過去，「要不要吃點東西？」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飯店，他們剛點完餐坐下，午夏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電顯示正是孫榭，「啊？你等下，我接個電話。」

東子風藉由買水，禮貌的走開，她按下接聽鍵，傳來孫榭著急的聲音，「小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什麼事？」

「那個……總部突然通知說今天要過來將過時或者破損的書籍全部回收，時間比較趕，你能過來幫我整理嗎？」

她看向站在收銀台附近的東子風，猶豫著要不要答應。

孫榭見她久未回復，「小夏，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我有時間，現在就過去。」她還是不忍心拒絕孫榭，便答應下來。

「好的，我等你。」

她掛斷電話，東子風已經拿過來兩杯橙汁，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不好意思啊，我現在有點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午夏抱歉的笑道，「下次我請你吃飯。」

東子風搖搖頭，即使心裡有些許失望，他還是裝作不在意，「沒事，你去忙吧。」

既然孫榭缺人手，如果東子風可以一起去的話也不錯，她試探性的看向他道，「吃完飯你有時間嗎？」

此時魚粉已經端上來，熱氣熏得她稍微向後挪了挪椅子，老闆娘客氣的笑著，「魚粉必須趁熱吃，要不把空調開著？」

「嗯，麻煩你了。」老闆娘四處尋找空調遙控器，終於在收銀台的抽屜里找到了。

東子風露出一對梨渦，將筷子掰開遞給她，「嗯，我有時間。」

即是如此，午夏也不著急了，一邊吃飯，一邊將請他幫忙的緣由說出來，東子風全程都是在點頭附和。

他倆同時走進「幸福書店」，門口掛著「停止營業」的牌子，孫榭正穿著圍裙站在梯子上整理書籍，聽見門口的鈴聲響起，他以為是午夏來了，連忙下來看向門口處。

孫榭看見午夏身邊站著的男人，提醒道，「今天不營業。」

「你誤會了，他是東子風，和我一起過來幫忙。」午夏連忙將他倆互相介紹認識，指著孫榭說：「孫榭，書店的老闆。」

「你好！」東子風露出禮貌的微笑，掃過一排排整齊的書架。

「你好，東子風，今天就麻煩你們了。」孫榭示意他倆將身上的東西放在旁邊的沙發上，從收銀台的下面找出兩個圍裙。

「我們要怎麼做？」午夏從手腕上取下橡皮筋扎頭髮，東子風的目光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這一切剛好被孫榭看在眼裡，他笑著看向東子風，指著最後兩排的書架說：「就麻煩你將書架上在2010年之前出版的書籍全部找出來，放在下面的過道上。」

東子風微微點頭，穿上圍裙就去忙了。

午夏已經將頭髮紮成馬尾，朝東子風的方向走去，卻被孫榭喊住，「小夏，你就將這一排書架上2015年之前的書籍挑出來，上面的兩排我都已經找過了。」

她要找的書架高度正好到她的身高處，也省的自己爬上爬下不安全。

十分鐘后，午夏已經將整排書架上的過時書籍全部整理完，她走到東子風負責整理的區域。

東子風正站在梯子上，左手上拿著五六本挑選出來的書籍，午夏站在梯子下，對他說：「你給我吧。」

他轉過頭，午夏正站在他右邊朝他伸出手，見他未明白，又說了一遍，「把你手裡的書給我，我來放下來。」

東子風立刻會意，也配合著午夏，速度明顯快了許多。他們整理完這一排書架后，還有後面的一排書架需要整理，午夏揚起頭盯著最高處一排書架看，他將梯子放好位置，看向午夏，「你要不要上去試試？」

「哦，好的。」午夏爬上梯子，東子風站在下面將梯子穩穩地扶住。

一向毛手毛腳的午夏連忙抽出其中一本書，卻不想另一本書也跟著一塊被抽出來，她來不及接住，一下子就砸在東子風的頭上。

東子風被砸的吃痛，但他並未露出痛苦的樣子，朝午夏搖搖頭，「我沒事，你注意安全。」

午夏見自己犯了錯，連忙下來，關切的看向他道，「對不起，我還是不要上去了，你來吧！」

「我剛才躲過去了，沒砸上。」東子風憨厚的笑著，她心裡更加難受，剛才分明聽見一道沉重的撞擊聲。

在另一邊忙著的孫榭聽見聲音后連忙走過來，看到整齊的過道里只有一本書籍擺放凌亂，便猜想出剛才發生的事情，看向午夏問道，「有沒有被砸到？」

「是我不小心……」午夏想要解釋便被東子風打斷，「沒事，我們繼續整理吧。」

之後無論東子風說什麼，午夏也不再上梯子，她總是有意無意的盯著東子風的頭頂看，確認下他的頭是否有被砸傷。

整理完書店裡的書籍，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孫謝執意要請他倆吃飯，東子風借口有事拒絕了。迫於孫榭的再三央求，只有午夏留下來吃晚飯。

東子風回到房間，他從背包里拿出手機，上面顯示著二十個未接來電，他頹然的癱在床上，將手機扔在一邊的床頭柜上。

剛才整理書籍時，他將手機關機後放在包里，看到全都是同一個人打來的電話，他坐起身，拿過照相機翻看裡面的照片。

照片里大部分都是風景照，無意間屏幕上跳出午夏依靠在欄杆上的背影，他用手枕著胳膊露出笑容。

這次一個人出來旅遊完全是為了躲避母親，他覺得在那個家裡生活實在太壓抑，可是轉念一想，母親獨自一人撫養自己長大已經付出遠勝於常人的艱辛，他怎麼能讓如此深愛的母親傷心呢？

東子風放下照相機，剛起身就聽見手機鈴聲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后他並未伸手去拿手機。直到鈴聲快要結束時，他滑動接聽鍵。

「東子，你現在在哪裡？為什麼不接電話？」王敏晴略顯煩躁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