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顆糖
與觀眾們的熱切期待相比,接下來的團隊賽就顯得有些沉悶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雙方交戰打得不夠激烈,而是耗時40分鐘的賽事足夠讓人心生疲憊。霸圖主場選擇的地圖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本來雙方也很容易就能在地圖中心相遇。但隨著藍雨團隊頻道的一個個指令,前10分鐘雙方成員居然連面都沒見到。
第十二分鐘,白言飛的羅塔在地圖左下角碰到了於鋒的鋒芒慧劍,比賽才終於打響。但也似乎是從這裡開始,霸圖的節奏被不斷拉長。等到王池軒的風起雲湧被送下場,阮瑭就知道這一場團隊賽已經沒有懸念了。
4∶6,這是最後的比分。
對於雙方都是豪強的賽事來說,這樣的比分很正常。觀眾沒什麼不滿,選手們也神態自若。可阮瑭看著一言不發的白言飛和精神恍惚的王池軒,總覺得那句「前輩們辛苦了,比賽很精彩」怎麼也說不出口。
和張副隊打過招呼后,阮瑭沒有與他們一同返回俱樂部,而是繞去了場館附近的小吃街。她也不是真的餓了,只是心裡有些許的煩悶,吃點宵夜權當散心了。
Q市的夜晚非常熱鬧,阮瑭順著街邊走走停停,最後進入了一家看起來環境不錯的小餐館。
橙色的燈光偏暗卻又很溫暖,她在環顧四周后選了最角落的位置。此時大廳里只有緊挨總台的長條桌旁坐了人,唯一的服務員在為他們點單。
一個人根本吃不了多少,也不用為其他人打包。她將菜單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最後決定點份海鮮粥。
等餐的時候,餐館里又進來了三位客人,一路吵吵鬧鬧地坐到了她前桌。也許是她的錯覺,阮瑭總覺得他們在若有似無地打量她。那交流間陡然變小的音量和突然爆發出的笑聲都讓她覺得不舒服。
猶豫了一會,她還是選擇換到了離他們稍遠的位置,不過這位置正好在條桌斜後方。阮瑭看了眼桌旁一溜四人的背影,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坐,但這反而讓她鬆了口氣,安心地看起了手機。
「你也這麼覺得?今天的團隊賽簡直無語,我去都比他們打得好,真是白瞎了一開始那麼好的分數。」
「就是,本來以為可以9比1的,真是丟死人了。」
「張新傑跟喻文州差得遠了,同樣是戰術大師,對方還是手殘呢他都打不過,只能像狗一樣被溜。」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個玩奶的男人你能對他有什麼期待?」
「韓文清也不行了,年紀上來了就開始倚老賣老,聽說把大漠孤煙下一任繼任者都趕走了。」
「一群傻逼,難怪能被藍雨那幫娘娘腔打敗。」
黃少天剝開一隻螃蟹,彷彿沒聽到那些話一樣吃得津津有味。不只是他,喻文州也好,徐景熙也罷,甚至連一向聽不得髒話的於鋒都很平靜。
如果是在遊戲里,黃少天會直接衝上去直接打爆他們,這樣的人他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屑刷。但現實中如果他做出什麼回應,估計第二天就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全網飛。
本來對他們這些電競選手來說,只要拿得出成績其他都無關緊要。但隨著榮耀聯盟的發展,商業度竟也成為了衡量一個選手是否出色的重要指標。他毫不懷疑,只要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在這裡發脾氣被認出來,哪怕道理在他們這邊,輿論也能將整個藍雨戰隊釘在恥辱架上。
——職業選手被大眾議論不是應該的嗎?心理承受能力那麼差還打什麼比賽?
「話說你看嘉世最近的比賽了嗎?慘不忍睹啊簡直。」
「跟煙雨打主場反被捶了個8比2,除了擂台一分沒拿,葉秋也不行了。」
「可能每天晚上太累了所以……說他和蘇沐橙沒一腿誰信呢!」
「畢竟蘇沐橙是榮耀第一花瓶嘛,嬌滴滴的,也就臉能看了。」
「沒準輸給煙雨就是因為不捨得讓楚美女品嘗失敗的滋味。」
「我懂你!楚雲秀也——」
「靠!」
「我去!」
「有病?!」
黃少天左耳進右耳出的只當他們是蒼蠅,突然間被拔高的三重音震了一下,吃到一半的蟹腿都掉了。他用手背稍微遮了下臉,半側身地回過頭看去——
「抱歉,手抖了。」
引起事故的是個小姑娘。她的馬尾扎得鬆鬆垮垮的,但背卻挺得很直。一身運動服看不出年紀,但神情坦然絲毫不亂。
「你特么故意端著粥走過來潑,還手抖?當我們眼瞎?」
「對呀。」在對面人沉了臉準備罵人的時候,她向前一步截斷了對話,「所以要不要PK?」
「哈?」
「你們不是自詡比韓文清張新傑更厲害嗎?瞧不上喻文州又看不起葉秋的,總不能怕我一個無名之輩吧?」她是笑著的,客客氣氣的。但話語中的憤怒卻根本藏不住,或者她從頭到尾就沒想藏,「榮耀的事在榮耀里解決。你們三個一對一也好,三對一也無所謂。如果我輸了,條件隨你們開,不過你們輸了就得道歉。」
「你當你是誰?PK?道歉?」說到一半,三人中的高個男人打量了她一圈,想到什麼后輕蔑地問道,「你是誰的粉絲?」
「不管是誰,贏你都足夠。」
「這妹子很剛啊!」徐景熙小聲感慨,「看樣子信心很足,難道是隱藏高手?」
「應該不是職業圈裡的,沒聽說哪家出了個女選手。」於鋒剛說完,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糖妹?!」
眼看他們已經付完賬準備動身,黃少天匆忙摘下一次性手套戴上口罩,「走走走!不管是不是,總不能看她被欺負吧?我看那三個人都不是什麼講道理的,萬一輸了直接上手那就真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妹子怎麼打得過他們!」
「我覺得應該輪不到真人動手這麼恐怖吧。」徐景熙把飲料喝完,看著櫃檯上的打包盒,「那這些怎麼辦?說好吃完給他們帶回去的。」
喻文州一錘定音,「我和少天跟過去看看,辛苦你們把宵夜帶回去,有事電話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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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附近正好有一家網吧,因為地理位置不錯,裡面的生意很是火爆。他們到的時候包廂都滿了,便隨意選了兩台靠角落的機子坐下來。
沒有多餘的話,刷卡登錄遊戲。
阮瑭帶的是在休息室里隨意玩的一張卡,重新調整好鍵位,雙方進入地圖。
切磋專用擂台,對方直接衝上來。
50秒。
這是結束戰鬥的用時。
操縱劍客的手停了下來,她偏過頭,「下一個。」
再來,又敗。
無論是拳法家、戰鬥法師還是神槍手,在與她的對決中都撐不到一分鐘。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蔑視、僥倖等情緒,但伴隨著一次次壓倒性的勝出,三人都明白他們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玩扮豬吃老虎?算你贏了。」再打下去不過是自取其辱,高個男人直接拔卡起身,「說吧,要怎麼道歉?」
「下次也請繼續支持霸圖戰隊吧。」阮瑭沒有接他陰陽怪氣的詢問,而是指了指他的手機鏈——那是霸圖推出的戰隊LOGO周邊,「作為粉絲,即使對比賽結果不滿也請不要對選手進行人身攻擊。」
起初她是很憤怒的,她被這三個人理所當然的調笑口吻氣到渾身顫抖。但後來稍稍冷靜下來,她就發現他們身上有很多霸圖的周邊。小到手機鏈、鑰匙扣,大的像帽子、外套都是官方出品,甚至還有限定販售款。
居然是戰隊的粉絲。
「雙方都是豪強,喻隊是非常厲害的選手,更何況他的隊伍里還有黃少天。那是上屆冠軍隊伍,咱們沒必要因為一次失利就罵得那麼難聽。」
不算明亮的網吧一角,小姑娘垂著頭好像是不好意思了,她的聲音軟軟的,帶有一絲江南的水氣,「我之前太衝動了,對不起。」
本來只是喝喝酒吹吹牛比的三人被她放下身段的道歉弄得也窘迫了起來。他們支吾了半天,最後大家握手言和,誰也沒再提之前的那些瘋言瘋語。
事情圓滿解決,三人匆匆離去。
阮瑭看著還沒來得及退出房間的小劍客,臉上掛著的笑意一點點褪去。原本是為了散心才出來的,現在反而更悶了。
是感到諷刺嗎?還是心寒?
在這一刻她想了很多,又或許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構築在虛擬之上的崇拜,狂熱又不堪一擊。
她就這樣任由自己面無表情地發著呆,直到遊戲界面上彈出了新的切磋請求。
只有她一人的房間內不知何時來了另一位玩家。他操縱著還未滿級的術士不停地在公屏里刷著話,吵吵嚷嚷的,就像一個非要得到關注的孩子。
確認。
於是向前。
只要贏就可以了。
競技本身不就是一場勝負的遊戲嗎?
「什麼嘛都帶了術士的卡為什麼不帶劍客的?還是一個沒滿級的術士,這等級壓制也太過分了吧!第一次切磋居然這麼慘烈,說出去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擱哇!」
「誰說哪個職業都無所謂的?」
「啊啊啊啊啊隊長你太過分了!我有合理的推測懷疑因為我英勇地搶走了最後一份蘸料所以你這是在實施打擊報復!」
身旁傳來有些熟悉的卻又被壓低了的聲線。阮瑭下意識地朝左邊的屏幕看去,遊戲中可憐的小術士還維持著倒地的姿勢沒有復活。
她猜到了什麼,但沒等她開口,那個坐在電腦前的少年突然轉過頭,像對地下接頭暗號一樣小聲問道:「糖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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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腿:我的戲份就到此為止了嗎?
蘸料:盯——
——
看黃少玩術士,喻隊表示腦闊疼。
糖妹很迷人,我很想這樣那樣搞她。
時間線快點到以後吧,我忍不住了!(危險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