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張糖紙

公開信件所帶來的影響遠比任何人想象中更廣。可任憑網上再如何腥風血雨，這些都與備戰常規賽末期的霸圖戰隊沾不上邊了。

常規賽第29輪，霸圖於主場迎戰輪迴。

在上一輪拿下誅仙后，霸圖常規賽領頭的位置暫時不變。緊隨其後的藍雨跟輪迴分數也咬得很牢，其中暫列第二的藍雨只比霸圖低了一分，誰將成為本賽季的常規賽冠軍還未有定論。

因此無論是話題度抑或是可看性，霸圖與輪迴的這場的交鋒都足夠吸睛。然而就是這樣重要的一輪比賽，阮瑭卻沒有出場。

【上次生病都出來的，這回怎麼了？】

【官博啥也沒說啊！】

【是不是狀態不行就索性匿了？】

【emmmm後知後覺的羞恥？】

【哈哈哈笑死我了！這輪又輸了】

【主場都不見人影，這風頭避的~】

【遇弱則強，遇強則弱，霸圖NB】

江波濤還在收銀台結賬，突然就被身旁人折騰出的聲響驚了一下。他掃完碼偏頭一看：好傢夥，吳啟那小子愣是把手機噼里啪啦地摁出了掌機的氣勢。倘若不是提前知道他又在開小號懟人，這場面誰見了不說一句輪迴壓榨正選——才剛贏下比賽呢，就壓力大到需要發泄了。

不等他開口詢問，杜明已經探頭看去，「還跟他們煩呢？真是吃飽了撐的。」

「你懂個屁！」吳啟回復舉報拉黑一條龍結束后，重新把彈幕往下拉指給他瞧，「看看這都說的什麼鬼？」

「刪不過來的，淡定。」呂泊遠也瞄了一眼，隨即從大包小包的方明華手中接過兩箱牛奶，「糖妹會喜歡這種口味嗎？要不還是換成原味的吧，至少不會出錯。」

「哈？別！她最討厭沒味道的牛奶了。」耳尖的吳啟立馬反駁，手機往兜里一揣就轉過身來，「之前霸圖不是錄了個小視頻嗎？裡面的純牛奶她碰都沒碰。」

「（鼓掌）可以可以。」

「要是這記性用在比賽上就好了。」

「副隊，說真的下次就把糖妹的照片放大掛他桌前，訓練效果加倍啊！」

耳邊是壓低聲音的嬉笑聲，江波濤將視線從昏昏欲睡的收銀員身上移開，好脾氣地催促他們：「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商店距離霸圖俱樂部很近，一行人繞了小路從後門進去，才到宿舍樓下就看到自家隊長站在大門口彎腰傾聽身前人說話，頭也一點一點的，乖得和方才比賽中以一己之力完成數次擊殺的槍王判若兩人。

周澤楷率先發現了他們，他直起腰，背對之人也同時回頭。

「隊長，糖妹。」第一個出聲的仍是江波濤，「你們怎麼在外面？是一起等我們嗎？」

等他說完，氣氛頓時就活絡開了。方明華任勞任怨地拎著兩個裝得爆滿的購物袋，沖糖妹無奈地笑了笑：「我先給你拎進去？太重了你一會不好拿。」

「沒事，我——」阮瑭慢了半拍，回過神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接，方明華卻已邁步朝里走去。

呂泊遠摟著超大一個果籃，也不認生，大大方方地跟著附和道：「來都來了，給你順路抱上去唄。」

「就是，跟我們客氣啥，自己人自己人！」杜明喊了兩聲，對在身後充當木頭的某人恨鐵不成鋼，「吳啟，你說是不是？」

「誰跟你們自己人？」白言飛下樓，好死不死聽到這大嗓門的一嚎，氣得差點沒翻白眼，「喂喂，大晚上的，注意影響！」

阮瑭是實時追完比賽的。這輪霸圖的發揮確實不算好，加上輪迴拿下八分后在排名上實現了反超，與今晚同樣勝出的藍雨分列一、二名，霸圖一下就掉到了第三，距離后一位的微草也僅有兩分的優勢。

賽場失利，換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她連忙上前攔住了白言飛：「你來啦！這些能幫我帶上去嗎？我一個人實在拿不動了。」

被她一打岔，白言飛瞬間忘了之前的話，他先是看了看她沒被口罩遮住的臉，「葯吃了吧？感覺怎麼樣？」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他沒理略顯尷尬的輪迴眾人，徑直接過袋子就往樓上走。爬樓梯爬了一半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頭道：「糖妹！茶水間里有獼猴桃，我們回來特意給你帶的，記得吃啊！」

「我們果籃里也有獼猴桃，還有荔枝、火龍果、車厘子……」杜明嘴裡嘟囔個沒完，被吳啟在背後狠拍了一掌才消停。

杜明：重色輕友！

吳啟：盯——

「沒買貴重的東西，都在你們後門外的小店裡挑的。選了些我們猜你會喜歡的小零食之類，別忘了給反饋哦。」江波濤是轉換氣氛的一把好手，他招呼隊員們在沙發上坐下，自然地就把話題帶過，「不過幸好提前跟韓隊打過招呼要來，你的身體還好嗎？」

「沒問題的，過敏而已。」

「嗯？」

被齊刷刷的眼神注視著，阮瑭敗退：「前幾天還有點發熱。但是去過醫院了，真沒事。」

「吃藥。」周澤楷強調。

「吃過啦。」

吳啟順著她戴著口罩的臉龐往上看去，只在額頭處瞧見了幾處沒淡去的紅點。可那些紅點完全不難看，或者說配上她白皙的膚色，竟讓本該醜陋的也顯出美感來。恍惚間，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大家今天都很期待能跟你對決的。」

氣氛竇然一滯。

清醒過來的他還沒來得及往回找補，就對上了她聞聲投映而來的目光，「謝謝，我們季後賽見。」

如夜色清冷的瞳孔中，她的心剔透又防備。

但那道防備又並非是銅牆鐵壁。起碼在最靠近的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隔閡在緩緩消融。她是禮貌的、溫柔的，總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體貼感。只是從前被她小心藏起的疏離，如今卻不再遮掩。

他試圖去捕捉那抹稍縱即逝的情緒碎片，卻發現根本抓不住。

直到他們離開霸圖，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吳啟依然沒有從那雙眼眸中脫出。當杜明跟呂泊遠一唱一和笑他的時候，他才遲疑地說道：「糖妹……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有嗎？我覺得沒變啊。」杜明不以為然。

呂泊遠一邊刷微博一邊回道：「生病嘛，總歸情緒要低落點的。再說了，霸圖今晚主場告負，她如果還笑嘻嘻的，那豈不是很沒良心？」

「對頭！而且那個信件的事還沒翻篇，估計糖妹也是被網上那群傻逼傷到了。」

「一群神經加杠精，有張嘴叭叭的，都沒發現我們圈內壓根無人在意。還自以為多大點事，看他們上躥下跳的簡直樂死了。」

不，也不能說無人在意。

準確點來說，應該叫維繫出無人在意的表象，至於內里嘛——

江波濤不出聲，周澤楷也一如既往的沉默。他們就聽著那三人就「葉秋走了什麼運氣玩網游還能撿到寶」、「聽說嘉世粉在做糖妹下賽季轉會的美夢」等話辯個不停。而方明華則旁若無人地煲電話粥，聲音甜膩膩的，狗糧吃得人發齁。

他不相信真有人沒看過那封信，只怕多的是人背都能背得差不離了。

起初不少粉絲對這種直白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應對感到失望。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彷彿那些天攪得天翻地覆的爭論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而霸圖全然不放在心上。

但在嘩然過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點開那張圖片，輿論又呈現出反轉。

傷人者的爆料是真的嗎？

是的。

糖妹的確與葉秋私交頗深，過去的確也跟他有不少信件往來，也的確喊過他「小隊長」。

可那之中沒有誇大其詞的部分嗎？沒有移花接木的誘導嗎？

被詬病最多的戀愛腦、身在曹營心在漢、倒貼……凡是看完信件的，要是還能把那些髒水潑到她身上，那才真叫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了。

幾乎所有職業選手都選擇不在霸圖的那條聲明下出現，而是另起一條以作聲援。這裡既有對糖妹的尊重，也是想讓這件事有個體面的完結。

是的，體面。

當事人沒有轉發，聯盟沒有轉發，任何一家說得出名字的媒體都沒有轉發。霸圖官方坦坦蕩蕩地公開在首頁，不需要多說什麼、也不需要再多做什麼。相較毫無用處的律師函警告，這樣的舉動更像是對種種污名的不屑回擊。

「啊。」江波濤忽地低頭翻找了一通，「我的手機落在沙發上了。」

「那得趕快回去，不然門鎖了就死慘。」

「走唄。」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他笑著擺手，「很快趕上你們。」

原路返回，跟保安說明完情況，原本還算悠閑的步伐不免急切了起來。江波濤匆匆趕到樓下，腦袋裡過了不下百遍的借口卻都在尋到她身影的剎那失去了聲音。

她枕著手臂側趴在窗欄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發獃。江波濤追隨她的視線望去，那不過是一處荒廢了許久的角落，附近人跡罕至連個燈也沒有，一片暗沉。

她在的地方沒有光，望向的遠方也沒有光。

[你就是那萬中無一的、熠熠生輝的、照亮整個世界的奇迹。]

江波濤仰頭看了她片刻，最終還是靜靜地轉身離去。

是那樣毫無保留又滿心赤誠的喜愛啊。

誰不羨慕？誰不想要？

即使曾經被獨佔，也斷沒有永遠被獨佔的道理。

說到底都是勝負。

榮耀、人生，於萬千不可能中握緊唯一的機會，不要急，總有贏家。

出了俱樂部，他一眼就瞧見了不遠處倚牆而立的周澤楷。兩人對視后誰也沒先開口，只默契地無言同行。

以他們對彼此的了解，解釋反而是負累。

「冠軍。」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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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對了，副隊手機掉了回去，咱們隊長也跟著回去幹嘛？」

「有事要說？」

「（懷疑）我們隊長有話可以說嗎？」

「哈哈哈哈狙擊警告！」

方明華掛斷電話，在耳邊憨憨隊友們神神叨叨的猜測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破不說破的人生，當真是寂寞如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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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上周只休了半天，累傻了……我討厭加班QUQ

給輪迴崽崽們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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