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海無波底下浪（5）

青州與冀州搭界的地方，有一家名為「步軒堂」的醫館，這家醫館在江湖中名望很高，因為步軒堂的主人，藍沁月是江湖中有名的神醫。武林中人走江湖難免受傷中毒，而藍沁月便是救死扶傷，能夠起死回生的神醫，所以整個步軒堂每日人來人往，來看病治傷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今天步軒堂內，藍沁月並沒有坐堂問診，坐於大堂中的，是她的大弟子。步軒堂的後堂中，藍沁月與一紅衣女子相對而坐，女子旁邊還有一男童，正茫然地坐在那裡看著雙雙沉默的兩個人。

「夜-夙-尤。」藍沁月慢吞吞地念著，紅衣女子看她沉思的樣子，忍不住還是先開口問：「沁月，他身上的毒究竟是什麼？」

藍沁月垂著眼眸搖了搖頭，紅衣女子看她慢吞吞不緊不慢的樣子，忍不住焦急：「難道連你也診不出來？」

藍沁月一抬眸，目光直射向紅衣女子，緩緩地說：「他身上並不只有一種毒。」

紅衣女子愣住了，半晌才遲疑地問：「什麼意思？」

藍沁月瞥了那個孩子一眼，那個孩子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天真地看著她。她說：「這孩子大概是被人用來試毒了。」

「原來如此……」紅衣女子聽著，眼睛已經危險地眯起來了，「真是我的好師姐啊……」

屋裡兩個人說話的同時，外面蕭風眠和安雪逸也已經到了。或許是兩個人的樣貌太突出，亦或是兩個人看起來的確不像是有傷病，步軒堂中的人看到他們便首先迎上去問道：「請問兩位是來找什麼人的嗎？」

蕭風眠上前一步道：「請問藍神醫可在軒中？」

那位醫女說：「我家主人在裡面會客，兩位稍等，我去通報一下。」

蕭風眠回一禮：「麻煩了。」

藍沁月聽到醫女的通報后還沒有什麼反應，倒是對面的紅衣女子一臉興趣地說道：「秋瓷徹與焦雪堂兩位少主這麼快就來了？」

藍沁月一臉譏諷地笑著說：「這兩個人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紅衣女子大笑，對那位醫女說：「秀秀去把他帶到屋裡休息去吧，然後請兩位公子進來。」一邊說一邊指著旁邊的男童。

男童歪了歪頭，一臉的天真爛漫。藍沁月看著他的樣子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孩子，被帶回來的時候明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了，但心智卻像是剛出世的孩子一般，看樣子是被各種毒藥侵蝕了心智，就算現在停止試毒，而且有她救治，也不可能恢復如常了。

秀秀牽起男童，將他帶出房間。看著兩人出去，紅衣女子才問藍沁月：「沁月，這孩子……還有救嗎？」

藍沁月搖了搖頭說：「性命無礙，不過他的心智，恐怕是不太可能恢復了。」

紅衣女子嘆了一口氣，表情沉重。

眼角瞥見門口兩道高挑的人影走過來，神色忽然又戲謔起來：「沁月，聽說雪逸公子年輕時候意氣風發的故事都發生在你這步軒堂，不如你講給我聽？」

藍沁月這個角度亦能看到走近的兩個人，她笑眯眯地說：「不講，他們當初差點氣死我，懶得去想。不如讓兩位公子親自給你講吧。」

說話間蕭風眠與安雪逸已經走進來了，兩人耳力非凡，自然剛剛兩人的對話都聽得清楚，禁不住苦笑著對藍沁月道：「藍神醫不要打趣我們了。」

藍沁月看到兩個人，便站起來，繞著兩人轉了一圈之後，站定在兩人面前，問道：「這次又是誰打傷了誰啊？」

安雪逸的笑容已經十分尷尬，蕭風眠更是無奈地問道：「難道在藍神醫眼中，我們二人就這麼無聊幼稚？」

藍沁月愈發地笑靨如花：「難道不是嗎？」蕭風眠語塞，目光溜向了坐在桌邊的紅衣女子。那是個年輕的女子，此刻她正靠著桌子坐著，一頭墨色的長發以紅色緞帶束起一半，剩下的直直垂下，發梢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她身上並無多餘的飾物，唯一挽在手邊的一節紅綾，也看不清長短，並不像是裝飾。那一張臉清俊非凡，一雙眼睛靈動地像是水中養著兩丸黑珍珠，轉動之間波光乍現，嫣紅唇畔微微上揚，含著一分不明意味的笑意，一臉玩味地看著他們。只一眼，蕭風眠就覺得像是被那一雙眼吸進去了一般，禁不住地就愣住了。

回過神來，蕭風眠才覺得這人像極了那夜偷釵的女子，雖然那夜那紅衣女子並未蒙面，但是由於夜色太暗，他並沒與看清那人面容，不過整個人的氣質是掩飾不住的。

「這位姑娘是……？」蕭風眠問藍沁月。

藍沁月笑而不語，倒是紅衣女子自己抬頭看著蕭風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蕭少主好久不見，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已經給你留下了深刻印象了呢，沒想到蕭少主還是沒能認出我來，真是心酸。」

「果然是你……你究竟是何人？」蕭風眠看著她喃喃地說。

紅衣女子手中紅綾一擺，揮向空中畫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她說：「哎呀呀，居然真的不認識我，真是太傷心了，沁月你說是不是太讓人傷心了？」

藍沁月好脾氣地說：「誰讓你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武林中對你大多是只聞其名罷了。」

兩個人調笑著，紅衣女子手中的紅綾便如一泓秋水一般在空中舞動著，蕭風眠被那紅綾吸引了目光去，半晌他才遲疑著問紅衣女子：「秋水綾……你是夜夙尤？」

紅衣女子——夜夙尤眼睛一亮，笑道：「原來你還是知道我的。」

蕭風眠一指夜夙尤手中挽著的紅綾，說道：「紅衣挽劍，秋水十里，是風眠目不識珠了。」說到後面，他便躬身一禮，嚇得夜夙尤跳起來到了藍沁月後面，嘴裡還念叨著：「不敢不敢，夙尤一江湖閑人，怎可受蕭少主的禮？」

藍沁月擋住了夜夙尤，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一直吵吵吵，亂死我了。你們兩個，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安雪逸上前一步，笑道：「藍神醫，此事說來話長，咱們不如坐下慢慢說。」

藍沁月這才回去坐下，夜夙尤自然地跟過去坐下，四個人都落座之後，蕭風眠才從懷裡掏出一隻盒子來，打開，遞給藍沁月。

藍沁月搭上眼一看是一隻釵，便打趣道：「這是什麼？送我的？」然而手還沒碰上盒子，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停下來問道：「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