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臨之始
「公子。」
「公子。」
耳畔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喚,讓如溺水將亡一般深陷黑暗囫圇中的顧天澤,下意識的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然後醒來。
艱難的撐開眼帘,少女的幽香撲面而來。
隨之而至的,還有滾落在臉頰上的溫熱淚珠。
「我——」
他張了張嘴,想要與這個嶄新的世界打一聲招呼,但乾澀的喉嚨如同被火燒過一般,說不出哪怕一個有意義的字詞。
「公子你終於醒了!」
喜極而泣的聲音,少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攙扶著他從床上坐起。
顧天澤虛弱的晃了晃腦袋,終於穩住了視界,愣愣的看了少女好一會兒,才摩擦著喉嚨發出喑啞的聲音:「你是……」
在他的記憶中,他可不曾認識過這麼漂亮的女孩,更不曾被別人稱為過公子。
但在下一刻。
意識轟然炸裂。
屬於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如長江汛期的潮水一般,蜂擁而至,席捲而來。
唐明澤。
原主乃是青雲州唐家堡的二公子,被譽為百年難得一遇的習武奇才,家傳的春花秋月劍在整個青雲州都稱得上薄有威名,年紀輕輕便位列青雲州人榜,方圓數千里,誰聽到唐二公子,不豎起大拇指叫一聲「好」,說上一句「英雄出少年」?
可惜……
武道之途,生死一線。
人榜爭鋒,尤為兇險。
為求磨礪武道,原主於九月九日約戰大力金剛蒙方,即便按照約戰的規矩,請了監天司的大人與地境宗師坐鎮,可意外終究沒能避免。
雙方激斗正酣,勝負難分,大力金剛蒙方一式韋陀劈空與原主一招鐵索橫江對上,誰也沒有漏出破綻,誰也沒到力竭的緊要關頭,以「常識」而論,這應是再正常不過的對招,可誰能想到……
原主手頭的劍,「咔擦」一聲,趕緊利落的斷成了兩截。
這場意外打破了僵局,哪怕蒙方有心收招,可在那短短的瞬息之間,又能收回多少力道?
一掌轟然而落。
唐明澤視線一黑,天靈蓋當場被破。
儘管不知道腦袋瓜子被人開了瓢的原主是如何撿回了一條命,但這具無主的肉身廬舍顯然是白白的便宜了他這個穿越者。
「小芸,」在吸收了原主的記憶后,他已能以標準的青雲州官話說出少女的名字,並且在喝過水后,喉中的灼燒感也稍稍退去,雖然聲音依舊喑啞,但至少進行基礎的對話已不成問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又昏迷了多久?」
「已是第二年開春。」小芸給出了答案,「公子,你已經昏迷了足足五個月。」
五個月。
顧天澤輕輕咀嚼著這個時間,整理著原主那彷彿被丟進過攪拌機一般混亂不堪的記憶,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家裡……不,是族裡對我有什麼看法。」
唐家堡,在整個青雲州算不上什麼。
可在多羅國這一畝三分地中,還真稱得上一方豪強。
「他們並不看好您的武道之路,甚至……」小芸稍作停頓,稍顯稚氣的嬌美容顏之上流露出幾分憤恨,「他們認為您已經不可能再醒過來。」
某種意義他們還真沒說錯……
顧天澤想到,卻也不打算現在就戳穿這層虛假的泡沫。
「父親,還有兄長呢?」
他問道,視線在這個「呼呼」的灌著冷風的小破屋中巡視一周后,心底已多少猜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原主的生父乃是唐家家主,兄長乃是肩負著唐家未來的少主,若是他們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哪怕諸位族老合力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起碼他這個撿便宜的穿越者絕不至於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中蘇醒。
「他們始終不曾發聲。」少女氣呼呼的鼓起了腮幫子,「公子,您才被監天司從青雲城送來,唐明軒就率先發難,不到半天各脈就將原先屬於您的產業全部剝奪,轉投到那個色胚的名下了!」
唐明軒?
他那個七弟?
記憶漸漸清晰,顧天澤蒼白到不見哪怕一丁點血色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冷意:「唐七那傢伙,沾花惹草,遊手好閒,難堪大用,諸老就算再怎麼昏聵,也不會選他來扛大樑——是他那個老媽子又耍了什麼手段?」
唐明軒其人,貪小利而忘義,行事毛躁且急功近利,算不上厲害角色。
但與他這個丫鬟生出的賤種不同,其母戚夫人不僅是正房,更是多羅國武林的第一人,權傾朝野,連皇族都要忌憚上三分的天下大將軍戚元武之女。
單就此項,子憑母貴,修鍊所需的各類天材地寶他向來不缺,若是有心修鍊,至少武道一重天頂峰跑不了,何至於像現在這樣,停留在後天之境,連先天之門的門檻兒都未曾見著,更遑論登天九階的台階兒。
「血脈覺醒,多羅法體。」小芸說道,「聽諸老說,只要資源足夠,覺醒了多羅法體的唐明軒,能平步青雲直入三重天,踏足人道絕巔。」
後天,先天,武道九重天。
顧天澤不僅繼承了原主的肉體和修為,更繼承了原主的武道經驗,對此方世界武道境界的劃分,有一個粗略的了解。
只是若想有更為深入,更為細緻的了解,還是需要將原主那如高考結束后丟的滿地都是的複習資料一般的散亂記憶好好整理一番。
然而現在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先人傳承的血脈到底不是真正的武道,只靠資源堆砌就能成就的,不過是虛假的強大。」顧天澤嘆了口氣,「看來族老們是真的昏聵了,以為憑藉一個徒有其表的樣子貨就能威震整個多羅國武林,還是說他們打算攀附上戚大將軍的高枝?」
對這群利欲熏心的唐家族老,無論是原主,還是接受了原主記憶的穿越者都沒有任何的好感。
只不過原主反感的只是唐家堡的一部分人,而顧天澤所反感的,是整個唐家。
其中甚至包括唐明澤素來敬重的父兄。
「公子?」
似乎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小芸低聲問道,姣好的容顏之上寫滿了擔憂。
「我沒事。」顧天澤抬頭看了眼這個直到最後都對原主不離不棄的稚嫩少女,心中頗有幾分憐惜之意,「只是氣血還有些虧損,可能還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他頓了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不要累壞了自己。」
「公子,小芸不打緊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正待說些什麼,卻聽顧天澤說道:「別說什麼『不打緊』,你就這麼想傷我的心嗎?」
「公子,小芸不明白。」
少女的淚花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涌了出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痛在你身,傷在我心。」顧天澤嘆了口氣,「聽著,小芸,你可是我唯一可以親近、可以信賴的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學會對自己……好一點。」
「公子……」
淚眼摩挲,少女卻沒有再堅持,很是乖巧的退出了廂房,替他掩上了那扇裝飾意味打過實際用途的破舊門扉。
然後,
孤身一人的顧天澤,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不是他不信任白小芸,而是接下來他真的需要一個人好好靜靜。
用來整理原主的記憶與那場發生在九月初九,令原主黯然隕落的人榜對決,以及這場對決的前因後果。
即便只是朦朧的窺見了幾塊記憶的碎片,但顧天澤仍不免因此懷疑。
原主之死,根本不是單純的巧合!
有一隻無形之手,一直在幕後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