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正午婚禮
西部邊疆。開齋節。
開齋節也叫肉孜節，是西域少數民族共同歡度的節日。曾經的宗教節日，已演化為民族傳統節日，人們不再看重封齋，更多是關注節日的慶祝活動和從中得到的幸福快樂。
節日當天，C團政治處官兵全體出動，還抽調了勤務連部分戰士幫忙。天不亮就開始行動，經過半天努力，禮堂布置妥當。濃濃的節日氣氛和溫馨的新婚喜慶，充滿了若大的禮堂空間。
禮堂內的牆壁上貼著大大喜字，頂上飄下來五顏六色的彩帶。舞台正上方掛著紅底白字的橫幅，「迎新集體婚禮」，舞台兩側各有四個大紅燈籠。
舞台下原本是沒有固定座椅的籃球場，已經整整齊齊擺上了風格不同的座位。
第一排是綠色檯布包起的桌子和黑皮椅子，這排桌椅是專門留給領導的，後面的座位就變了格局。
好像在模仿人民大會堂的迎新茶話會布局，雖然沒有那麼多的圓桌，但是政治處的軍官們有創意，他們用椅子、方凳和小馬扎，硬是擺出來宏大的場面。
四把椅子背靠背，中間放一個方凳，就構建起一個「小方桌」，圍繞這個「小方桌」，擺上八個小馬扎，這一席就完整了，小方桌上有瓜子、糖果、飲料、紙杯。這樣的桌子，一共擺了64張，能坐500多人，這也只是C團人員的四分之一。
上午十二點，集體婚禮正式開始。在優美的婚禮進行曲中，李進東、房彪、吐松江，還有另外兩名軍官，分別挽著自己的新娘步入禮堂，登上舞台。
新郞全都身著軍裝，新娘清一色的白色婚紗。五對新人在官兵熱烈的掌聲中一一亮相。
主持人介紹了每一對新人的基本情況，並讓每個家庭講一講戀愛經過。台上的人滿臉寫著幸福與甜蜜，台下的官兵，發出衷心地祝福。
介紹完新人就是領導講話。這樣的機會，當然是侯順政委露臉。
侯政委登上舞台侃侃而談：「同志們，在西域各族人民歡度開齋節的時候，我們團迎來了五對新人的新婚大禮，這既是五個家庭的喜事，也是全團官兵的喜事！
「這五個青年人，通過辛勤努力，不懈追求，終於找到了心儀的伴侶，開啟了人生最美好的旅程。在這裡，我代表團黨委、機關，首先，對五對新人喜結連理表示祝賀，對五位女性選擇嫁給軍人表示感謝！你們是最聰明、最有眼光的女性，在未來的生活中，你們一定會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其次，我們要共同祝願他們，幸福美滿，百年好合。同時，也希望我們的青年軍人，珍惜美好時光，熱愛軍營這片熱土，用奮鬥書寫美麗的青春之歌……」
侯順講完話，節目表演就開始了。第一節目是民族歌舞，歡快的節奏一下子把官兵的情緒調動起來。
穆子旭坐在禮堂最後面，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欣賞節目。
這時，他腰間的摩托羅拉尋呼機叫了起來。這個裝備可是很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高技術產品，全團不超過十部。
他拿出呼機一看，是迪山的電話號碼，知道是朱麗麗的。他起身從禮堂的側門出來，準備去回電話。
天陰沉沉的，外面的風冷颼颼直往衣領里鑽。穆子旭不由得把衣服裹緊一點，小跑著沖向軍人服務社。
電話撥通了，朱麗麗在電話那頭問：「過節了，幹什麼呢？」
穆子旭說：「李進東結婚了，正在舉行婚禮。」
「哦，今天，日子不錯啊。有個事，想跟你說一下。嗯……」朱麗麗吞吞吐吐。
「什麼事？」穆子旭既不是十分期待，也不是無所謂。
「我們分手吧，通過這一段時間的了解，我覺得當初的決定有些倉促，我們倆不適合。」朱麗麗語氣平和。
「哦，這樣啊。」穆子旭曾經想過這事，但沒有料到會來到如此迅速，「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那好吧。抽空我去迪山，我們把手續辦了。」
已經無話可說，穆子旭就把電話掛了。他走出軍人服務社，又是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他感覺頭腦清醒多了。
朱麗麗的決定並不令人吃驚，這樣的結果他早有思想準備。分手，離婚，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明天起來，太陽照常升起。
禮堂里的活動仍在進行，一陣陣歡呼聲傳來，驅散了這個冬日的寂寞和平淡。
穆子旭沒有再去禮堂，而是直接回了家。坐在桌前，打開那本《會計學》，在扉頁上寫下：走自己的路！
……
陳默沒能去民樂縣參加李進東的婚禮，不僅僅因為那是一個令他傷感的地方，還是因為上級後勤工作組即將視察A師，醫院是檢查的重點單位。
這個開齋節假期醫院所有人員都沒休息，整理衛生，完善制度登記，為迎接工作組做準備。這些事情，與陳默的工作關係不大。
當C團禮堂的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陳默坐在宿舍給劉翠寫信，這是第九封信。
每一封信都是一份懺悔，一份救贖。他希望劉翠拆開信封，讀到他發自內心的聲音。
這時，桌上了電話響了。
「喂，你好。」陳默平靜地說。
「是陳默吧？我是季開明。」
「哦，季政委，你好。」陳默有點意外，A師季政委怎麼會突然打電話，是要叮囑迎接工作組的事情嗎？
「陳默，你的遭遇我都知道了。」季開明說，「年輕人，不要灰心。軍隊的發展和改革正在路上，出現一些問題在所難免。挫折是暫時的，前途是光明的。」
「是，政委。」
「部隊建設需要你這樣有激情、有正義感的年輕人。你們是部隊未來希望。振作起來，只要你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軍隊就一定給你提供施展才華的舞台。」季開明語氣沉穩而堅定。
「是，政委，我明白。」陳默說。
「政治部以前的新聞幹事劉翠，現在住在師醫院，你應該見過她了吧？」季開明問。
「經常見。」陳默說。
「一個可憐的姑娘，本來是新聞戰線上的一塊好料，卻不幸患上抑鬱症。你現在有時間，要多幫幫她。如果能把她從泥潭中拉出來，你們都是A師未來的希望之星。」
「謝謝政委鼓勵。我一定想辦法讓劉翠回到工作崗位。」
掛了電話，陳默心潮澎湃。
……
突然，一陣急促而響亮的聲音刺破了醫院的寧靜。「著火了，著火了！快來救火！」
陳默扔下手中的紙筆衝出房子。
只見住院部那一排平房濃煙滾滾，火苗在幾個房間內亂竄，戰士們有的拿臉盆，有的提水桶，正的往火中潑去。
陳默大喊：「快去庫房拿滅火器。」
醫院院長就在陳默身邊，悄悄地說：「別喊了，協理員。為了迎接檢查，我今天派人把所有滅火器送到廣告公司噴漆、編號，到現在還沒拿回來。」
陳默一聽，沒辦法，也去找了水桶與大家一同救火。
火是從住院部引起的，中午時分，大部分人在睡午覺，火勢一起，有人大呼，病號和醫護人員全都跑了出來。人員沒有受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消防車還沒到，火勢還在漫延。
這時，一個人影從火海中沖了出來，正是和劉翠住在一起那名女兵。
「裡面還有人嗎？」陳默趕快迎上去大聲問。
「就剩劉翠了，她不出來！」女兵喊道。
「為什麼不叫她。」
「叫了，她不走，拉也拉不出來。」女兵滿面煙灰，幾乎要哭出來。
陳默一個箭步向火海中衝去，醫院院長和其他同事在身後喊：「不要進去！」
陳默根本沒有聽見，他一心只想去救劉翠。
劉翠的房間在住院部的角落。陳默捂著口鼻衝進那個小房子。
窗外已是火光衝天，劉翠站在窗前，白晰的臉被火焰映得通紅通紅，她正把桌子上的信一封一封往火里扔。
陳默顧不了那麼多，只喊一聲：「趕快走」，便去拉劉翠。
劉翠隨手抓住了床架喊道：「我不走！」
「你給我走，走，快走！」
陳默使勁拽劉翠的胳膊，劉翠把床架抓得死死的，眼睛里放射出無比的堅定。
「你不要命了，趕快走嘛！」
「不要管我！我不會走的！」
火已經從窗戶往裡竄了，眼看著窗帘「呼啦啦」著了起來，濃煙夾雜著嗆人的氣味撲面而來。
「求求你，跟我走吧，你就跟我走吧。」陳默拉著劉翠的胳膊苦苦哀求。
「你不要管我，我就要呆在這裡！」
「啪」，陳默左手一巴掌打在劉翠的臉上，右臂掄起來摟住劉翠的脖子使勁拉，「走！走！走！」
「你滾！你滾！」劉翠還是死命地抓住床架。
陳默拽了幾次，還是拽不動，索性也不拽了。
他雙手抓住劉翠的肩膀，額頭狠狠地撞在她的額頭上大聲說：「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劉翠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了抓著床架的雙手，使勁拍打著陳默的肩頭，放聲大哭起來：「陳默，你混蛋，你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