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單車戀人

2010年7月2日。夕陽的餘輝灑向紛繁的城市，一棟棟高樓被染成金黃色，街道被一輛輛汽車堵住，水泄不通，急促的汽車鳴笛聲在我的耳畔響起。擁擠地公交車裡，我被擠在人群中的一個角落，我的左邊是一個摩登少女，短裙、抹胸上衣，讓她成了公交車裡男人們的焦點。我後面站著一個斯文的紳士，金絲邊的眼睛、西裝革履。

我無意識地回頭往後看，之見那紳士的一隻手正放在摩登少女短裙的後面，隨著公交車晃動，不時地觸碰著。我心想，真是個衣冠禽獸啊。

「咳咳！」我咳嗽了兩聲，那男人明顯是心虛了，連忙把手撤了回去。真不知道那個摩登少女是真的沒感覺到，還是願意有人這麼觸碰她？

公交車停在小北門站，我下車了，那個摩登少女也跟著我下了車。

金城漢斯啤酒城就是在這裡，這是花小年上班的地方。

我站在門口凝望著，整座飯店燈火輝煌，門前的停車位上停滿了各種高檔的汽車。此時花小年就在飯店的裡面，或許她正忙著去給某位顧客打啤酒，可惜我看不見她，也不能幫她。小年也有她的理想，可是為了生活，她不得不在飯店裡伺候那些喝醉了的酒鬼。想到這裡我不禁一陣心痛，我默默發誓，一定要讓小年過生更好的生活。

正在心裡隱隱作痛的時候，摩登少女走回到我身邊：「你好，請問樂購超市怎麼走？」

我指著身後樂購超市巨大的燈光閃耀的門面說：「那麼大的牌子沒看見嗎？」

摩登少女笑了笑：「哦，不好意思，眼神不太好。謝謝。」

摩登少女往樂購超市的方向走。我朝著她的背影說：「以後再坐公交車別穿那麼少。」

她回過頭沖我笑了一下。

「樂購超市？」我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也朝樂購超市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跟在摩登少女的身後，走到超市門口的時候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頭。

她對我說：「唉，你幹嗎跟著我啊？」

我白了她一眼：「誰跟著你啊，難道我就不許去超市啊。」

她也白了我一眼，然後說：「你可別打什麼主意，我老公可是警察。」

我沒理她，搶在她前面進了超市。

我在超市裡花兩百塊錢買了一輛自行車，我決定以後每天都騎著自行車接小年下班。

我騎著新買的自行車，悠哉悠哉地吹著口哨，心裡十分的高興。以後每天騎著自行車接小年下班，每天我們就會有一小段在一起的時間，那該是多麼美好啊。

我回到紅磚房，把自行車放在房間中間的空地上，這個空地上放一輛自行車就幾乎沒有轉身的地方了。我躺在鐵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裡自行車，心中不斷想象著每個夜晚都騎著它帶小年回家的情景。

兩百塊錢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已經是相當的奢侈了，買完這輛自行車以後，陳默然借給我一千塊錢只剩下了三百多，今後的生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過。但是為了每天都沒能看見小年，這兩百塊錢花的還是很值得的。

我不停地看手錶，期待晚上11點，小年下班的時刻。門外一直都是嘈雜地聲音，男男女女閑聊的聲音，各種我無法聽懂的方言，我把頭蒙在被子里，盡量讓自己睡一會兒。

我想到了以前的日子，我們大家在夏日陽光樂隊的日子，想到了我們據點，想到了張翰，想到了陳默然。那時候我們住在寬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成天說說笑笑，唱唱歌，彈彈琴。轉眼間，轉眼間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張翰的離去、胡楊的出現、叢林老爸的破產，導致了樂隊解散的後果，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張翰母親的病好沒好？陳默然是不是已經去了鮁魚圈？

我坦然地笑了笑，只要還有小年在我身邊，我就是最幸福的，只要每天我都能見到她，吃再多苦都不會覺得苦。

我一直都沒有睡著，看看手錶，已經是10點20。我騎上自行車，向著金城漢斯啤酒城的方向。街邊的行人已經漸漸變少，穿過市府廣場，人群已經散去，只有稀稀落落地一對對情侶在廣場上散步。橘黃色的街燈把馬路照得通明，我在燈光下，哼著歌，騎著自行車。

生活真的是太美好了，徐徐的清風吹在的臉上，那種幸福的感覺至今我仍然無比的懷念。

10點40，我到了金城漢斯啤酒城的門口，門前停車位里的汽車已經變得很少，我靜靜等待著小年出現在我面前，她看到我一定會很驚喜。

我只穿了一件短袖的T恤，夜晚的風吹得我瑟瑟發抖，但我的心裡卻是溫熱的。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飯店的大門，不肯放過每一秒，生怕不能第一時間看見小年的出現。

我在寒風中等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像是一個月一樣的漫長。午夜11點10分，我突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原來是小年。

她見到我高興地跳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我疑惑地問：「你，你從哪裡出來的？」

「從那啊？」小年指著飯店旁邊的一個衚衕說。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原來那個衚衕是一個員工通道。

我拍了拍自行車的車座，略帶自豪的語氣說：「怎麼樣？不錯吧？」

小年看著自行車，驚訝地張大了嘴：「你買的啊？」

「是啊，以後每天晚上我都會騎著它來接你下班。」

「老公，你真好。」小年說完就在我的嘴上吻了一下，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還在回味著那個吻的時候，小年已經坐到了自行車後面的座位上。拍了拍我的後背：「走啊，想什麼呢？」

我回頭說：「是！領導！」

馬路上很安靜，車很少，路燈顯得格外的亮，冷風依舊在輕輕地吹著，吹在我臉上卻已經不再感覺到寒冷。小年從後面摟住我的腰，把頭靠在我的背上，我緩慢著騎著車，享受著這最美好的時刻。我們誰也不需要說話，但是我可以感覺到我們的心已經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她的心跳連著我的脈搏。我想世上的所有浪漫，除了一起變老之外，莫過於如此。這樣的窮歡樂、窮浪漫，只有在最純真的歲月里才會出現。

騎著車再次穿過市府廣場的時候我說：「怎麼樣？第一天上班還好吧？」

她坐在後面的座位上，雙腿輪流著晃動著：「很好啊。」

我問：「累嗎？」

「有點累，不過一見到你就一點也不覺得累了。」說完她的雙臂把我摟得更加緊了。

聽她這麼說，我覺得很幸福，但是卻又心疼她，我是一個男人，我怎麼能讓她吃苦？

我們開始有說有笑，在明亮的街燈下，在月亮下。我們聊著各自的工作，說一些新認識朋友，還有那些已經不在我們的身邊的朋友。經過北市場，經過西塔，經過太原北街，轉向北二路，進入鐵西。

在她姑姑家小區的門口，小年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捨得鬆開，眼圈裡含著淚花。這樣的一個女孩，我怎麼能不去愛，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這一刻，她是我心裡最美麗的公主。我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我們親吻著，她的淚水從眼角里流淌出來，順著嬌嫩的臉頰一直流淌到嘴角，流到我的唇上，那淚水是甜的。

我看著她走進小區里，她不停地回頭看我，我不停地向她揮手，我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是笑著的，心裡有說不出的甜美。對於那時的我來說，生活確實是一塊糖，並沒有爬滿虱子，那是因為，那時的我們的都還太單純。

當我回到北市場的紅磚土樓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半。坐在門口閑聊的人都已經散去了，這裡安靜得有些顯得陰森，垃圾腐朽的味道依舊會鑽進我的鼻子里。我把自行車推到屋子裡，然後用鐵鏈鎖好了門，躺在冰涼的鐵床上，傻傻地發笑。

那天的夢裡，花小年歡笑著，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前跑。我們在一個廣闊的草原上，跑啊，跳啊，笑啊。陽光灑在我的臉上，那笑容就更加得燦爛，我們如同身處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地里。草原上開滿了一小朵一小朵的小野花，小年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下面，深吸著氣，彷彿整個人都被花香陶醉。正在我走過去抱住她的時候，她突然變成了謝夢楠，我驚慌地放開手，忙往後退。謝夢楠朝我笑著，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我想和她說什麼，可是卻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在她就要走到我的面前抱住的我時候，我突然看見我的前面……

在我前面的不遠處，小年正和安卓手拉著手……

「不要，不要！」我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全都是汗。

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小年。

一縷陽光從門縫中照進來，灑在地面上，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我開始期盼晚上11點的時候，期盼著從廣宜街到保工北街的那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