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對話
深夜躺在床上的言歡一直盯著窗外射入的月光,思緒久久不能理清。
「咚咚咚.......小姐是我。」
言歡沒有力氣張嘴說太多的字,隨意將枕頭扔到了門邊以示回應。
「嘎吱」一聲,珍珠開門而入,面兒上帶著惶恐——
通常只有言歡心情極度不好是時候,才會扔東西去作回應。
可小姐今晚見的是八王爺,按理說應該很開心才對,怎麼小姐的細眉上都擰滿了苦惱?
莫非今晚八王爺說了什麼嚷小姐不開心的話?
珍珠正要往下想著,言歡便打斷了她的思路,
「似雲可準備好了?」
「嗯,她已經將說詞完整地給我背了一遍,現在應該往雲霄閣出發了。」
「那咱們也該動身了。」
言歡眸光一凝,身子便立即直坐在床榻上,三兩下便把事先準備好要換的衣服穿在身上。
「好。」
可今晚兩人不像往常那般順利出府,後院的門不知為何添了一排侍衛齊齊繞著圍牆站。
「小姐,這該怎麼是好?」
珍珠有些著急地撓了撓腦袋,言歡卻在這時一把將她拉到叢林堆里。
果然,很快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入了言歡的眼帘。
「言三爺!」
「噓.......」
儘管珍珠的聲音已經壓得夠低,但言歡還是害怕有意外發生,所以她用手緊緊地捂住珍珠的嘴。
不過言三爺似乎還是聽到了,腳步頓在了原地。
警惕的目光往周邊環境掃了掃,忽地他的眸光止在了言歡所在的位置。
言歡一時間不知道,他到底是發現了自己,還是這處草叢最為密集,所以才將注意力停留此處。
言三爺的腳步一點點逼近,言歡腦子裡思索著對策,正想著用偷溜出去遊玩的借口,言三爺的腳步卻忽地在不遠處頓住,
「你在這兒幹什麼?」
一看見是言三夫人身邊通常用的小廝,言三爺面兒上卻黑的和鍋底一般。
小廝沒有說話,只是把身子立起來,頭低低地垂著,嘴唇張開想要說些什麼,但眸光卻又帶著警惕的意味拚命往四周掃。
言大爺聲音一沉,冷冷地說道,
「跟我來。」
言歡雖然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但她認出那個小廝,所以心裡也清楚言三夫人對言三爺的一些行為起了疑?
也就是說言三夫人有可能不是參與者?
眼下既然出不去,不如先跟著言三爺探一探虛實。
言歡和珍珠一路尾隨,到了言三爺所在的院落,二人選擇呆在靠窗戶的牆角,以便偷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很快,言三夫婦的說話聲便陸陸續續地傳來。
「你派著人跟我,莫非是嫌最近的事情不夠多,還想要再惹麻煩上身?」
言三爺的語氣里滿是惱怒,步子焦躁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晃個不停。
「要是不派人盯著你,回頭不知又作出些什麼出格的事。
當初你被降職,我就和你說不要聽信那個狗屁大仙說的話,將一些半死不活的妓女生生掐死用作屍骨,否則也不會被八王爺算計,上了他的賊船。」
「胡說些什麼,你不要命了是吧,八王爺也是你能在背後妄議的。」
言三爺迅速打開門左右望了一下,四下沒有身影,這才重新關上房門。
此刻珍珠的腳掌是就著鞋完全踩在言歡足上,二人的身影緊緊地重疊於牆角,這才躲過言三爺的視線。
「小......」
珍珠未來的及開口,言歡就把她的口掩上,順勢將膝蓋往前屈了屈,提醒珍珠挪開腳。
珍珠提著腳往前一踮,回頭便看到一張緊咬嘴唇,五官皺縮的面容。
言歡輕微舒了口氣,便用手指了指窗戶,暗示繼續往下聽。
「我說的哪兒有錯?莫非你這幾年的陞官都是拜那個大仙所賜。
還不是八王爺為了籠絡你,所以才給你一點小恩小惠。」
言三夫人眉毛一橫,字眼也像鋼珠一般直通地倒出來。
自己幾年來的努力被夫人看的這般不值,在其心裡的形象也是個被人利用的傻子,言三爺心裡冒出的火氣自然也少不了,
「婦人家成天只懂內宅之事,政治豈是你能懂的?
再說了,我要是沒有成事的能力,八王爺會一而再而三地用我,你和孩子的日子會過的如此舒坦。
每次從府里拿回的公中錢財恐怕還不夠你和曦兒半個月的水粉錢吧。」
說到後面,言三爺嘴角一咧竟然帶著諷刺。
平日里在朝廷中受的窩囊氣已經夠多,沒想到回到家還得不到一句好,有一瞬間,他真的想撬開夫人的腦袋往裡看看,其是不是裝著水。
「武兒也沒少寄錢回來。你以後要是不想給錢,就直接揣著它到煙柳巷玩活。」
言三夫人氣得直接將手往桌子上一掃,茶杯就著水「哐啷」一聲,在地面上碎出了花,
「反正我有兒子照顧。」
「你........簡直不可理喻!」
言三爺氣得顫抖的手正指著言三夫人的臉罵道。
「我不可理喻?你可知道,今日我在宴上與崔夫人暗暗提示兩府聯姻的事情,其卻一直避而不談。
在府里花園裡的屍骨還未曝光於眾人面前,她可是有意想讓崔麗和武兒在崔府中見一面。
如今卻落得這一局面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的緣故?這麼說,這些年我辛辛苦苦地在官場中墊下人脈,有朝一日供兒子使用,那還有錯了?」
這種坑親兒子的鍋絕對不能瞎背,所以言三爺的嗓門扯大了一倍。
「哼...兒子混的現在這番模樣,可和你沒多大關係。
當初他有機會立功,是因為你二哥年邁不便出征,這機會才落到武兒身上。
現下他身上背負的榮譽都是從死人堆里掙出來的。
要說這其中非和你有什麼關係,那便是流著你的血,占著三房的名頭。」
言三爺粗眉上拱,臉色暗了幾度,
「你這樣說可就過分了,兒子未能得到這個機會之前所找來的名師,那都是我求爺爺告姥姥才請來的。
為了好好培養他,我連父親死後留下的一對古董花瓶都供了出來。
對於武兒,我可以說是問心無愧。
如今一把年紀,還在官場里摸爬滾打,甚至裝孫子地屈居於人,不正是想要武兒的路途走的更順暢些嗎?」
話說到後面,言三爺的語氣已經沒有先前那般強硬,眼眸里竟然含著些不可名狀的憂傷。
「老爺,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仕途走的不順,可是也不能貪圖短暫的利益去做別人的棋子啊!」
言三夫人語氣軟和了許多,手甚至微微拉扯著言三爺的衣衫,
「二房沒有子嗣,這爵位將來不就落到武兒的身上嘛。
再者,武兒如此爭氣,說不定可以讓這爵位永久繼給子孫。」
(言府的爵位只含三代,言武這代為最後一代)
「如若這樣自是最好,可就怕等不到那一天.......
父親在世時所在的政派如今已經日落西山,而當初心有不甘的派別如今都悄摸地朝堂里暗自布局,伺機反擊。
眼下,言府或是他人首要的開刀對象。」
說到這裡,言三爺不由嘆了口氣,嘴角抿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
「可現在外頭人人都覺得這花園裡的屍骨是你所為,那該怎樣擺脫?」
有些局面既然已經無法改變,只能盡全力地去解決,降低出事的風險。
「現下還不知道,所以今晚打算去雲霄閣找杏雨商量一番,看看她的意見。」
言三夫人聽了言三爺所說,頭忽然向下垂了,眸子再往上抬時,眼眶多了一絲惶恐與疲倦,
「罷了,你趕緊去吧,注意安全。」
望著妻子似乎被壓力錐得憔悴的背影,言三爺的心裡泛起一陣酸楚,自嘲地對著桌子一笑,便強撐著精神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