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大婚

從古至今，歷史上無一位皇夫，也無女帝娶親的記載，禮部的大臣們翻遍了禮法典籍，總算為這場獨特的婚禮創立出一套特殊的禮制。

溫文瀾看過之後，很是滿意，全力誇讚禮部辦事得力，後來她思索了一下，覺得光是這樣還是不夠，下旨在婚禮那天，冊封周墨淮為敬親王。

如此一來，周墨淮的身份比往朝皇后的身份還要尊貴，真真正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重要的是，對於周墨淮這樣有點小傲嬌的人，這樣可以有個方便的稱呼。

婚禮前十天，尚服局捧了織綉好的正紅飛鳳游龍禮服過來讓溫文瀾和周墨淮試衣。

婚禮前八天，匠作監和尚儀局修復好的凌雲冠送來給溫文瀾過目，連同一起的，還有一枚玉質的戒指。

婚禮前五天，興慶宮和長安宮上上下下將婚禮所需用品都備至齊全了。

婚禮前三天，帝后寢殿錦鸞殿和明德殿暫時封閉。

婚禮前一天，周墨淮出宮回到將軍府。

周墨淮在尚服局和尚儀局的服侍下，更換上明日婚禮的禮服，正紅色吉祥暗紋辰光錦織裁，即便是靜置於原地，依然可見爍爍光華閃爍其中，一如北極長夜中變幻莫測的極光。

衣領和前襟、袖口皆用特製的金線綉上了祥雲，同樣織有金線的黑色腰封束襯出周墨淮誘人結實的腰線，下身衣擺處還有反覆古老的紋樣和瑞獸點綴，一步一行間，紋樣和瑞獸又化作流暢優美的線條，似一直隨著周墨淮，步步前行。

段尚服在周墨淮的腰間墜上崑山麒麟玉和腰牌后，配合著兩名女官替他穿上最外面的大袖衫，同樣是袖緣綉著金線，兩臂上有團雲，身後一片碩大的蟒紋霸氣十足。

最後為周墨淮束上修復后的凌雲冠，因著之前凌雲冠被摔碎了，匠作間請了最好的匠人貼合著支離破碎的紋路用纏了淡金的膠將碎塊粘合在一起，又用金絲加固，修復后的凌雲冠別有一番喜慶的貴氣。

段尚服退後一步檢查周墨淮的衣著，雙眸不由得迸發出驚艷之色，這張精緻的臉，比得上天山上純潔的雪，一身正紅悄悄襯托出妖孽般的嫵媚，如墮入魔道的仙子。

「蘇尚儀，殿下的儀容修整就交給你了。」段尚服搖了搖腦袋，趕緊回神，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尚儀局了。

未修飾細節之前便已是如此驚人，不知待會經過尚儀局的修飾后，又有怎樣驚世容貌。

段尚服想象不出，也不敢想。

他是陛下的男人。

蘇槿兒款款上前，今日的女官都穿著最莊重的官服，她略微挽起衣袖，露出一段纖細皓腕，端著漆盤輕輕放在周墨淮身邊。

她欠身福了福，「殿下。」

沒有得到回應。

蘇槿兒望著周墨淮精緻如玉的側臉，略一咬唇，復又垂下眼眸，拿起一拳頭大小的白瓷罐子，打開來，裡面有淺藍色膏狀物體。

「殿下，失禮了。」

蘇槿兒用食指挑起一點月藍霜點在周墨淮的臉上，周墨淮眼睫微顫，斜眼瞥了一眼蘇槿兒，又正視前方。

月藍霜可以讓肌膚看起來更加晶瑩，是尚宮局調製出來的珍寶，出了大禮大祭，皇族之人鮮少用到。

蘇槿兒用拇指指腹將月藍霜抹開，觸碰到周墨淮溫熱的肌膚時，蘇槿兒的手指不可察覺地抖了抖，她盡量放緩了呼吸，想去看周墨淮的眼神，卻發現他已閉上了雙眸。

蘇槿兒的手指輕緩地在周墨淮面上遊走，小心翼翼撫摸過他的眼眉、他高挺的鼻樑，還有他的唇，蘇槿兒幾欲不能呼吸，她忽地瞥見周墨淮眉頭輕蹙，飽含依戀地收了手。

月藍霜很快在周墨淮面上沁潤開來，原本就晶瑩的肌膚此刻變得更加白皙誘人，乍一看還有幾分美玉雕琢之感。

蘇槿兒再不敢去看周墨淮的臉，她捧起周墨淮的手，繼續小心翼翼地塗抹著月藍霜，周墨淮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白雪為肌玉作骨，蘇槿兒想悄悄握一下，然而這些都不屬於她。

接下來幫周墨淮塗點胭脂，蘇槿兒腦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完這些事的。

「你們都到將軍府來了，陛下那邊怎麼辦？」

周墨淮的聲音驚醒了蘇槿兒，蘇槿兒愣住了，一旁的女官悄悄踢了踢她，蘇槿兒才反應過來，周墨淮在跟她說話。

「回殿下，尚服局和尚儀局服侍好殿下之後立即回宮服侍陛下。」蘇槿兒垂下頭，「殿下不用擔心，尚儀局和尚服局都會有人留在這裡。」

周墨淮「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將軍府這邊的事都理清楚之後，天色依然變暗，段尚服和蘇尚儀都回宮了，沒多久，吳起和左桁過來看望周墨淮。

「墨淮，你終於要成親了。」吳起拉著周墨淮的手，一臉老母親嫁女兒的欣慰與不舍，眼睛一擠，就差一兩滴眼淚留下來了，「你和陛下一定要白頭偕老，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

自從和周墨淮重逢后，他看著周墨淮和溫文瀾一路艱辛坎坷，這兩年來，周墨淮吃了不少苦，受過傷也受過委屈，去年好不容易要跟陛下成親了，誰知天降災禍猝不及防，周墨淮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周墨淮是最先與心上人定情的，卻是最晚一個成親的。

「墨淮，要是以後陛下欺負你，你就跑出來，宮外還有你的將軍府，我們也都在京城呢。」說著，吳起真的有幾分哽咽，「你要幸福啊。」

吳起早就準備了一大堆話要說，可真要說出口的時候，只剩下這五個字了。

千言萬語，比不上摯友最真心的祝願。

周墨淮聞言，忍不住笑了，一屋子燈火瞬間失色，「我們都會好好的。」

「都成親了，溫文瀾不敢再把周墨淮怎麼樣了。」左桁冷不丁地插了一嘴，他瞥了一眼快哭的吳起，又看了看一臉幸福的周墨淮，「到明天儀式結束之前，你都不能吃東西，這個你吞下去，不會讓你餓著。」

說著，左桁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子，從裡面倒出一粒圓圓的東西遞給周墨淮，儼然一副過來人的面孔，「皇家禮儀繁複隆重，又是皇帝成親，免不得有一番折騰，你肯定從下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不墊墊肚子，身體受不了的，況且你的胃一直不是很好，這麼折騰下去，小心明晚沒力氣洞房。」

淚眼汪汪的吳起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周墨淮也笑了，他搖搖頭，接過左桁給的東西干吞下去，「其實，我從早晨就沒怎麼吃東西了。」

今天特別忙，早晨起身後沒多久，天鑒司和禮部的人就把他趕來將軍府了，說他很多事情需要在將軍府準備，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忙著忙著，一天沒吃東西他也沒感覺。

「你們不會要在這裡陪我一晚上吧。」周墨淮看了看兩人身上的衣服，很喜慶，樣式也相近。

「嘿嘿。」吳起跳起來轉了一圈，「明日我們去送親呀，要親手把你送到陛下手中。」

明日的儀仗聲勢浩大，人數眾多，但吳起和左桁會一直跟在周墨淮身後，一直將周墨淮從將軍府送去占星樓。

這些都是溫文瀾安排的，周墨淮在京城無親無故，溫文瀾擔心周墨淮會孤單緊張，就讓吳起和左桁來陪他，順便給他壯聲勢，讓其他人都看看，周墨淮在京城裡，並非一無所有、孤身一人。

除此之外，明日龍獅和虎獅也會派一隊人馬跟在周墨淮後面，龍獅和虎獅派來的人，都是周墨淮帶過的兵。

翌日，城門初啟之時，凰衛和御林軍便將京城的各個街道都控制住了，其中，從興慶宮到東門的長街、將軍府到西門的長街，還有南門到占星樓的長街都嚴密把守，三條街之內不準任何人靠近。

女帝娶親，這是天底下頭一回的事，也是南朝第一大喜事，帝都百姓都爭搶著來走這個熱鬧，想看看女帝威嚴的聖容，他們更像知道，傳說中將女帝迷得神魂顛倒的皇夫，有多麼美。

一時間，凰衛和御林軍的封鎖線前都擠滿了老百姓，因為陛下放話了，儀式開始之後，京城百姓可以一起來見證她和皇夫對天盟誓的歷史。

吉時到，周墨淮從將軍府出來上了車駕，整隊儀仗清一色的紅，遠遠看上去就像一條紅色的長龍盤旋在將軍府周圍。

周墨淮的車駕四周不作車壁，已灑金紅紗取而代之，以便京城百姓一堵皇夫尊容。

吳起和左桁騎馬緊跟在周墨淮的車駕後面，再往後是隆重的儀仗和成箱的珍寶，虎獅和龍獅分列左右佩刀沿途護送。

喜慶莊重，又不失威嚴氣勢。

周墨淮的車駕從將軍府出發，自西城門而出，從城外繞至城南，再從南門入城，最後走南大街至占星樓，與從興慶宮出發、自東門出南門入的溫文瀾匯合。

占星樓位於城中心偏南，佇立於京城最繁華的地帶，其周邊和南大街兩邊都圍滿圍觀的百姓，溫文瀾的車駕最先過去，百姓其呼萬歲。

再之後是周墨淮的車駕，據當時圍觀在南大街的百姓說，他們看到了踏著金光祥雲而來的神仙，陛下的皇夫很美，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周墨淮的車駕在占星樓前停下，他從車駕上下來，面前鋪就了一條長長的紅毯，紅毯的盡頭是溫文瀾，滿頭珠翠，一身華美艷麗，一臉莊重孤傲，裹挾著睥睨天下的霸氣和自成一景的芳華，獨身立於登上占星樓的台階前，等他過來。

周墨淮深吸一口氣，步上紅毯，每一步的步伐和間距都極為講究，走完整條紅毯，需九九八十一步，每隔九步站立一人，將手中的吉祥或尊貴之物交給周墨淮，意寓劫難渡盡、苦盡甘來，有情之人終修得圓滿。

第一個九步之後，周墨淮從禮部尚書封如諫手中接過冊封的聖旨，行禮過後，周墨淮將聖旨交至另一側的宮人手中，說明這道聖旨，他接下了。

第二個九步之後，周墨淮從尚書令容稟延手中接過敬親王腰牌。

第三個九步，帝師郝秋浦將敬親王玉印交給周墨淮。

之後依次還有端親王溫世清手中的皇夫腰牌、肅親王溫世恆手中和皇夫印璽以及其他祥瑞之物。

走過漫長的一路，仿若穿越歲月長河，待到周墨淮走完最後一步，溫文瀾迫不及待地牽過他的手，十指相扣，兩人相視一笑，一同登上占星樓。

占星樓是整個京城最高的建築，也是京城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是南朝祭祀祈福、帝后大婚拜天之所，登上占星樓，可以將心聲直送上天。

占星樓共九十九層台階。

帝王登樓祭天禱告，可得國祚綿長、萬事永昌。

新人登樓拜天盟誓，可得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朕在宮裡的時候，遙望過占星樓很多次，那時候朕不斷想象，在占星樓上祭天，是何種情形。」

「遇到你之後，朕開始期待，成親之日，與你一同在占星樓上，接受朝臣百姓的朝賀，有多麼美好。」

「朕一直以為，帝王是無情無心之人，大婚立后，不過是為了國運和祖宗禮法，但到底，還是因為有一個人出現，朕才願意大婚。」

溫文瀾扣緊了周墨淮的手，占星樓高九十九，他們也可以，長長久久。

「恭喜陛下，皇夫殿下。」天鑒司大祭司笑意盈盈地望著登上占星樓頂的兩人，「請陛下和殿下面向蒼天。」

「一拜天地，願國運昌隆，盛世太平。」

「二拜先祖，願先蔭庇佑，福祚永存。」

「夫妻對拜，願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禮成，溫文瀾凈手執香，虔誠祝禱，「文瀾在此向上蒼、祖先祈願：一願我南朝江山萬世永昌，二願身邊親友一世安好，三願我與夫君歲歲常健常相見。」

她轉身執起周墨淮的手，往他手指上套了個戒指，這是前段時間與凌雲冠一同送來的，溫文瀾將之留了下來。

「套上朕的戒指，你的一生就圈定了，這輩子你都是朕的人，下輩子也是。」

「是。」周墨淮捧起溫文瀾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虔誠又滿足，「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忽然，兩人聽到兩聲清脆的鳥鳴，轉眼望去，檐下圍欄邊停著一隻青色的小鳥，不知從哪來的。

大祭司喜出望外，陡然提到了聲音，「青鳥傳書，西王母娘娘也知道我南朝正逢喜事，是吉兆啊，吉兆！」

大祭司這麼一呼喊，朝臣百姓們不由得想起了今冬的瑞雪，激動萬分，山呼皇上萬歲，祝皇上和皇夫殿下白頭偕老。

溫文瀾牽著周墨淮走到占星樓的前，腳下是跪拜朝賀的臣民，遠處是檐角相連的屋宇和巍峨的宮殿，再往遠看，還有壯麗的高山和奔涌的長河，她指著天地相接之處，那裡有一片金霞，「朕雖坐擁萬里江山，山河湖濱、臣下子民無數，然你是朕的唯一，萬世繁華都不及君之一言。」

沒有你，任何榮華尊貴都是一枕寂寥罷了。

亂六飛之乾坤。

守禍世之凈土。

周墨淮將溫文瀾擁入懷中，眼眸濕潤，「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良人，更是我的愛人，此生何幸，得上天厚愛，能與你相遇，從今往後，你的江山由我守護，縱然被眾人所指、墮入萬丈深淵，此生不棄、此生不悔！」

高樓對天，一生一世一雙人。

俯首稱臣，墨上秦淮禁宮門。

一眼沉淪，寵卿一生傾國色。

半生流離，許君金諾半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