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之左手
「住手──!」
聽見這兩個字,染紅霞心頭劇震,猶如落水之人驟見浮木,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回頭望去,可旋即,驟又跌入深淵。
的確,是有人站在不遠處,試圖阻止仲奇光的暴行。
可卻並非她爹染二爺暗中派來保護女兒的高手,也不是什麽僥倖路過的江湖俠客,修仙人士,而是另一個「淫賊」。
──三初!
傍晚第一眼見他、幾乎被當成乞丐的落魄少年,這時便站在不到三丈遠的地方,仍是那身破衣爛衫,仍是那樣蓬頭垢面。
一介凡人,就這模樣還想英雄救美?
仲奇光幾乎大笑出來,甚至覺得他要是走過去把少年打倒,實在有辱他萬壽宮弟子的名號,所以他根本就不理會,轉頭繼續去扯染紅霞的衣裙。
「放開你的手。」少年又喊了一聲,卻明顯的比剛才要低。
──剛才的聲音,原本就不大。
仲奇光真的想大笑。
他這是來救人?還是想分一杯羹也幹上一干?一個要飯的乞丐,沒袋,連四海幫弟子都不是,卻也敢來阻止他堂堂萬壽宮弟子,不是找死是什麽?
很快,仲奇光有了決定。
他決定,不「處理」掉這個不速之客,留著他,在這看,他要當著少年的面,乾的染大小姐飛上天,讓少年知道什麽叫做不自量力,什麽叫做……
自取其辱!!!
染紅霞比她更加清楚,三初在這裡根本沒任何用處,他那把破爛柴刀,就是練上一百年也別想敵得過仲奇光手裡的道門飛劍!
只這一瞬間,染紅霞的心情再度跌入深淵,見到仲奇光張狂中浸滿**的眼神,心頭遽又一顫,腦海里天旋地轉,暈倒不省人事。
「娘的,怎麽昏了?不會叫幹起來有什麽意思!」仲奇光莫登時惱火,回頭冷冷盯著三初,他仍是那副孱弱不堪又想逞強救人的樣子,因為緊張,又或是害怕,瘦削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汗水爬滿蒼白的肌膚,彷彿風一吹便要倒。
但,在他披面的漆黑濃髮之間,那雙原本灰暗的眼睛,漸漸卻已浮上血絲。
赤眼、血瞳!
如果染紅霞不是暈了,或者她能回憶起什麽,然後聯想到紫綬炎魂袍的驟然「失效」,那件只有聖七大修真者可以攻破的護身寶衣,明明在她殺奔東街的時候還好好的,不過就是在東街和三初動了小小一下手……
──可她暈了,什麽也看不見。
「我叫你,住手。」三初又說了一遍,嗓音依舊低沈,血絲密布的眸中那死灰一般的黯淡卻驟然消逝,變成了一雙點漆般濃黑深遂的瞳仁。仲奇光煩躁起來,這小子想做什麽?為什麽還不滾?是因為害怕、膽怯、恐懼、無助,嚇得動不了;還是心痛救不了染大小姐,急得紅了眼?
他不想管,也懶得管,他現在只想立刻盡情「享用」眼前這位身份無比尊貴、又生的月貌花容、嬌姿嫵豔的絕麗少女。
飽**、逞淫心,只要是男人,誰不想真爾**?仲奇光口口聲聲的「不為」,無非是因為還沒有遇到真正讓他動心的女人,而此時此刻,在他的魔手下,眼看要被剝成一頭雪潤白羊的染紅霞,卻徹底地,引發了,他心底。
身為男人最原始的衝動!
為什麽要因為一個不自量力的臭小子打斷求歡?
陡然之間,仲奇光怒氣盈胸,彈指一揮「嗡──!」被他收回背後的兩儀追星劍如猛虎出柙般一聲清嘯,從鞘中倏然飛出,劍鋒一縷青光流動無定,耀映出如水月華,破開深沈的暗幕夜色,朝三初呼嘯而去。
一如所有不會武功的人在遭受襲擊時下意識地反應,三初抬起了他的手,左手,倉促地擋在身前,緊握地拳頭匆忙張開,五指對著空中刺來的飛劍。
看到這一幕,仲奇光笑了。
愚蠢的人吶,以為這樣就可以攔下他的師門絕學麽?
他使得可不是江湖上賣藝的把戲,是西山萬壽宮道門正宗的飛劍決,尤其還是配合萬壽宮五大神兵之一的兩儀追星劍使出來,別說區區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落魄少年,就是江湖上那些所謂的高手名宿,甚至精擅邪術、修鍊有成的惡靈精怪,魍魎妖人,在飛劍轟擊之下也難逃一死。
這一擊,理論上會從少年張開的五指中穿過,然後順著手臂一直軋透進去,刺入他的身體,狠狠貫穿他的心臟!
「唰──!」飛劍臨身,撕裂空氣的尖銳嘯聲在寂靜的暗夜中響徹。
──但,仲奇光預料的一幕卻並沒有發生。
完完全全一點沒有發生!
流星電閃般的激射而去的飛劍,竟然,在接觸少年五指的剎那。
懸停在了空中!
這……!
仲奇光瞪大了雙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兩儀追星劍真的停住了,片刻前還是呼嘯飛騰、勢如白虹的寶劍,一瞬間,去勢盡收,憑空懸停在了三初平舉的五指前。
這……這是……
廣陵止息?神璽玄功?還是傳說中早就失傳的無上仙決天怒十方!?
他冷笑的臉,一下子僵住,只道是那落魄少年竟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抬抬手便用玄真道力生生阻住了他的飛劍。
不等他驚慌失措,更加駭異的事情發生了。
「啪!」一聲響,兩儀追星劍掉在了地上。
縈繞劍身的水樣光華在少年左手的五指間瞬息斂散,連原本劍鋒刃背透出的幽藍青光也跟著憑空消失,西山萬壽宮開派始祖旌陽道君傳下的神兵寶劍,瞬息,化作了一塊黝黑黯淡的凡鐵,墜落時連泥土都插不進去,「啪」地翻在地上。
「你……你使得……這是什麽邪法,我的寶劍……怎麽會……」
仲奇光顫抖地站起來,汗如雨下。
「不是邪法,是我的手。」三初搖搖頭,低沈的聲音平靜依舊。
「我的手,這隻左手,只要碰到和仙靈真元沾邊的東西,不論是仙寶法器還是佛道儒各家的仙術乘法,又或者任何魔功、邪術,但叫被它觸及,一概。」
「抹殺。」
望著少年箕張的五指,和掌心氤氳流動的淡淡輝芒,方才還感覺**滾熱、慾念大熾的仲奇光,如同置身數九寒天,雙腳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起來。
「你大可不必心痛,也用不著害怕。」三初朝他微微一笑,明明是很溫和很平靜的表情,可臉上那道猙獰的十字傷疤和彷彿鮮血浸染、在夜色中灼亮迫人的赤色眼瞳,卻看的仲奇光心驚肉跳,險些嚇得伏地請饒。
「因為被我這隻左手抹殺掉的東西,很多,是把西山萬壽宮五大神兵加起來也及不上人家一星半點的,真正的,法寶。」
仲奇光猛地一凜,望著混到在地的染紅霞:「她……那件……她的那件袍子,也是被你的手……抹殺……」
「對。」三初很回答的很坦率,不過似乎他很少一次性說這樣多的話,有些斷續也有些結巴,「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惹了這位大小姐,她非要狠狠抽我一頓出氣。我很用心的躲了,可是沒想到,鞭子沒挨著,卻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袍子,然後……就像你看到這樣了。如果不是我,你,和死掉的那位仁兄,加起來,恐怕也挨不著這位染大小姐,一根頭髮的。」
他說的很慢,沒有任何威逼壓迫的意思,但仲奇光聽完卻已是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