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何娘子出狂語
何花語出了偏廳，不由得長噓了口氣，她著實是很厭煩這種場面。
其實她本就不想來湊這個熱鬧，但她娘主動陪著笑似在討好自個，又忍不下心來拒絕拂了她娘的心意，給母女間又多豎塊堅冰。
好罷，不便是一頓飯，忍忍便過去了。
何花語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行至廚房旁，隱隱約約聽得裡頭有人在爭執。她的腳步極輕，又未發出什麼聲響，因而未驚憂到裡頭的人。
這非禮勿聽，她本想轉身離去，卻偏偏聽得那不斷重複的『瀉藥』二字，當即便警了心神，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她那個堂姐何小芹的嗓門粗大，雖是壓抑著卻也能聽個通透，「娘與祖母打發咱倆隨便折騰頓飯菜招呼大伯一家已是不敬，弟弟你何必再往菜里加瀉藥！」
「花家那個婆娘著實是可恨！」何大壯的聲音卻如女子般尖細，「姐你莫擔心，不便是加了些巴豆粉，又吃不死人。」
「若是娘與祖母吃了，可如何是好？」何小芹急道：「大伯亦不算是個壞人，何必牽連無辜？」
「嘁，甚麼爛好人？」何大壯不屑地道：「一下子短了咱家八兩孝敬銀子，光顧著他們自家大魚大肉地吃著罷！」
裡頭寂了會，便又聽得何小芹問道：「你在哪盤菜里下了瀉藥？」
「那碟子韭菜炒雞蛋，就這道菜還過的去，別的花家那婆娘估摸著都不會看一眼。」何大壯咬牙恨恨道。
「哎呀，可告知娘莫碰那盤菜了？」何小芹急道。
「莫擔心，你忘了，娘向來不沾韭菜的。」
「可祖母愛吃呀。」
「那便讓她也瀉瀉肚子，前些日子吃那麼多紅燒蹄膀燒雞的，正好去去油。」何大壯漫不經心地回道。
「你呀！」何小芹嗔道：「枉祖母最是疼你。」
「嘁，疼我？」何大壯冷笑，「姐你太過於天真了，那老婆子眼裡，除去她自個，便沒有旁的人！連自個的親生兒子都能算計，你指望著她會真心實意對誰好？不便是看著我是何家唯一的男丁，這會子不巴著我，老了我豈會理她？」
「嗯，那就由著她老人家去去油罷。」何小芹平日里沒少受這祖母大人的氣，「哎，我們也趕緊著用飯，早餓了。喂，別光顧著吃那盤糯米丸子，好歹給娘留幾個……」
何花語深吸了口氣，無心再聽裡頭那對姐弟的打鬧，小心地快步退了出去。
待她回到偏廳時，裡頭簡直是一片混亂，她那個娘自是與祖母又杠上了，兩人的筷子在那盤韭菜炒蛋裡頭翻騰著較勁。最後是魚翁得利，那個號稱不沾韭菜的何李氏，倒吃下去不少澄黃的雞蛋。
何花語見她娘雖是搶菜勇猛，卻未真往自個嘴裡送去，便也放下心來。不用去擔心她那個爹，一個大男人家，自是不會去與娘子老娘爭口菜吃。
哼哼，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她那祖母與嬸嬸，未料算到居然稀里糊塗給自己那寶貝孫子兒子給算計了。
何花語在一旁默默坐下，冷眼看著那吃的正歡的二人，心下免不了有些幸災樂禍。
「怎的去那麼久？」何娘子將搶來的半碗韭菜炒雞擱在她面前，「餓了罷，這個菜好歹還能吃，就著先吃下碗米飯罷？」
何花語眉頭抽了抽，最不能吃的便是這個菜。感情她這個娘，還寶貝似的搶來給自己下飯？
趁別人不備，何花語偷偷附了耳，「這道菜被下了瀉藥。」
何娘子一怔，心下卻是困惑，這菜若是被下了瀉藥，那二人為何吃的比誰都起勁兒？
何花語眨了眨眼，示意回去再細說。
真被下了瀉藥倒好！何娘子恨的牙癢，看那二人的吃相，偏又是解氣的很。這頭又偷偷踢了相公一腳，不准他再挾菜。
何周氏兀自在勸菜，「怎的不吃？你們平日里俱是大魚大肉，過不慣老婆子這苦日子罷？」
何花語忍不住想笑，她那寶貝孫兒方才還在說，祖母大人這幾天蹄膀燒雞的吃多了哩，倒真會哭窮。
何娘子見這道菜被那老婆子與蠢婆娘吃的差不多了，當即拍了筷子，沉著臉朝她相公道：「你吃飽了沒？回去了！」
何忠趕緊放了碗，略微鬆了口氣，「孩兒謝過娘今日里盛情款待，只是三個閨女在家中，我們做爹娘的也不放心，得趕著回去。」
何周氏啪的一聲重重擱了筷，半搭了眼皮道：「又沒不讓你把三個閨女一併帶來，外人還道是我這祖母小氣……」
「可不是嘛！」何娘子截了話，「那三個丫頭真來了，媳婦兒便是每月孝敬一百兩銀子，亦是不夠婆婆每日里吃青菜豆腐。」
「回去罷。」何忠不想臨門了老婆老娘還吵將起來，忙拽了娘子催促她快行。
「可莫道老婆子不先禮後兵！」何周氏喝住二人，「忠兒，你娘我今日里是仁至義盡，是你那婆娘不識抬舉。娘這會子便放下話，你想給三個閨女盡數招贅了娘亦不想管，但若想打著上門女婿傳承何家祖上手藝的主意，你們還是趁早給我死心罷！」
「娘，沒有這回事。」何忠安撫道。
何娘子一把掀了相公的手，冷笑道：「我今兒倒也放句話，何家的手藝，外人誰也休想！」
「怎的，你倒想著傳給自個女兒罷？」何周氏奚落道：「忠兒，當著你爹你祖父以及何家列祖列宗的面，你自個說，這事得如何辦？」
「你休要拿這個壓他！」何娘子氣急敗壞地叫道，怪道會好心在祖宅設宴，不過是想拿祖宗的名頭來壓人罷。
何忠沉了臉，道：「娘子，先回家去，這事咱日後再議。」
「去他狗P的日後再議！」何娘子把身後的小女推出來，冷笑了幾聲，「我為何要將三小這娃兒帶來，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么？我對外人道他是何家的遠房侄兒，過來投奔親戚。我今兒不怕告訴你們，三小是我收的養子，他姓何，便是我的兒子，是何家的人，自然會傳承何家的手藝，外人誰也休想！」
眾人俱是一震，何忠顯是失了方寸，低聲吼道：「你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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