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商人的嘴臉
次日大早，何娘子領著大閨女帶著兩罈子鹵豆腐顧了頂轎子去了李記綢緞鋪子。
李柳氏瞥了眼那兩罈子鹵豆腐，撇了撇嘴，「喲，陳夫人哪能起的這般早，我不是讓小二知會你挨偏巳時三刻再過來么？」
「葉兒妹妹派來送信的人並未告知啊！」何娘子訕訕地道，杵在門口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挨千刀的小二，定是未給賞錢怠慢了他才這般作弄自個罷！
只是既是來了，就此打道回府的話，來來回回還得折騰好幾個錢去坐轎子。這麼多天都等了，還會在意再多等一個時辰么？
李柳氏見何娘子並未打算離開，又怕她堵在門口耽擱了生意，不甚熱情地吩咐婆子把這何氏母女二人領去後院等候。
婆子按吩咐將何氏母女二人領去偏廳，便沒了個人影，連茶也未奉上。
何娘子受了這等怠慢，肺都險些氣炸。
「娘，算了罷。」何花馨低聲勸道：「終是咱求著她，若是這會子忍不得，她更有理由趕了咱出去，托她的事也正好作廢。」
「確是如此，我可莫要著了她的道。」何娘子深吸了幾口氣，心境卻久久無法平復，頹然嘆道：「這世道吶，便是仗勢欺人。馨兒，你可得記住了，待你嫁入這有錢有勢的人家，還有誰敢如此公然打咱的臉！」
「嗯……」何花馨低垂著頭輕應道。
何娘子免不得又長吁短嘆了一番，那是越想越氣。可這求人的當口，只有一個忍字。
等了大半個時辰，那李柳氏方才扭著個水桶腰晃進偏廳，陪著一臉虛假的笑，「哎唷，怠慢了顏子姐姐，鋪子里生意著實是太忙了，抽不出身來。」
何娘子忍住氣，亦陪了一臉子的笑，「不礙不礙，自是葉兒妹妹的營生要緊。」
李柳氏掃了眼几案，恍然吃驚地罵道：「這該死的婆子，真是越發無禮了，竟是連茶也未上！」
何娘子撇撇嘴，腹中暗道，若不是有上頭暗示，那婆子敢連茶都不奉上么？
李柳氏見何娘子並未回應，罵著也覺無趣，這回倒是真陪了幾分笑，「對不住了，今兒怕是要勞煩顏子姐姐白跑一趟了。那陳夫人剛派人送來消息，道是今日脫不開身，明兒才能過來鋪子一趟。」
這不是把自個當猴耍么！
何娘子這回是氣的手都發抖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哆嗦著唇帶了幾分乞求，「哪裡敢勞煩陳夫人親自來見咱們。既是如此，葉兒妹妹，不若咱們這會子跑一趟陳府罷？」
李柳氏聞言，語氣越發不屑，「這些貴夫人，豈是咱想見便能見的？陳夫人既是不能過來，自是有事耽擱了，咱們怎好去打擾人家？」
何娘子杵著未動，終是覺著萬分不甘心。
「娘……」何花馨輕拽了把她娘的袖擺，小心翼翼地喚道。
何娘子置若罔聞般，兩眼巴巴地盯著李柳氏，「那……陳夫人明兒定會過來么？」
「我豈會知道！」李柳氏語氣里已透著十分不耐。
何娘子面色又煞白了幾分，眼裡的怒意，卻是愈加明顯。
李柳氏被她的眼神駭了跳，忙放軟了語氣陪著笑，「顏子姐姐您便安心回去等著罷，待那陳夫人一得空，我便吩咐小二前去知會你。」
何娘子身形未動，兩眼兀自直勾勾地盯著她。
「哎唷，顏子姐姐……」李柳氏陪笑的連臉上的肥肉都在**，「您便放寬心罷。看在您婆婆我周姨的份上，借我幾個膽子，也不可能誑你呀！」
「好，記住你這番話。」何娘子長吐了一口氣，面上總算回復了些許血色。
李柳氏自是陪著笑說了通好話，方才把這二人送走，撫了把額際的冷汗，吩咐道：「把這兩罈子鹵豆腐送到廚房去。」
那李掌柜的迎上前來，略有些擔憂，「娘子，你這般……」
李柳氏瞪了他一眼，「勿需多言，我自有法子應付！」
那頭何娘子回到家中，將這李柳氏罵了個狗血淋頭方才痛快了。匆匆用過午飯，便徑直殺去何家祖宅，找她婆婆問個明白。
何花韻還生著她娘與大姐的悶氣，見她們吃鱉，暗地裡還有些幸災樂禍。
何花語聽她娘罵的話中也估摸了個大概，回了房便同她大姐道：「你也該勸著點娘，這般下去，娘非得氣壞了身子不可。」
「小妹也知娘的性子，不達目的勢不罷休。」何花馨神情黯然。
「我估摸著，這李娘子八成是個騙子。」何花語蹙了眉。
「怎的可能！」何花馨大驚失色，「那李娘子的娘可是與祖母自小熟識，還道是祖母的半個女兒哩！」
「我也是瞎猜。」何花語聳聳肩，「我只是瞧著李記送來的那幾件衫子，料子確是不錯，但做工只算一般，論精細的功夫，倒還不如那顧師傅哩。料子加工錢，滿打滿算，統共亦要不了六兩銀子。可那李娘子呢，收了娘三十二兩！身為商戶，毫無誠信可言，又怎能相信她的話？」
「或許……」何花馨慘白著臉訕訕地道：「或許，那李娘子把那介紹陳夫人的人情錢亦算在裡頭了。」
「那這搭進去的人情也著實太貴了！」何花語冷嗤了聲，「娘平日里多精明的一個人，怎的遇上這事，腦瓜子便不靈光了哩？」
「那萬一……」何花馨一臉惶恐不安，「小妹，萬一這李娘子真是誑咱們的，該如何是好？」
「認栽唄，難不成真去找她的麻煩？她若是有心騙咱，自然是有兩把刷子。這強龍亦是難壓地頭蛇，除非咱小叔出馬，否則真拿這種打無賴的人沒辦法。」何花語嘆道：「但願咱們娘，能吃一塹長一智。」
「應是不會的……」何花馨一臉灰敗，「祖母是知那李娘子的底細，若她真是誑咱的，祖母怎的會幫著外人來騙咱？」
「這我亦是不知。」何花語面色越發深沉，「大姐，我越是想越覺著不對勁。你看哪，這杜夫人不可能隨便給甚麼人都發帖子，自是這鎮上有頭有臉並且還要有適婚閨女的人家才會收到邀請帖……」
「呃？」何花馨一臉不解之色。
「反過來說，若你是哪家收了帖的夫人，又巴巴地想把自家姑娘嫁入杜府，可還會應允旁人再捎帶個不認識的女子進去？」何花語緩緩地道：「依大姐這般樣貌，豈不是平白給自個樹敵？那啥陳夫人的，若是自個有閨女，不該是巴望著到場的姑娘家越少越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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