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端

李峰給我打電話的前幾分鐘，我還在因為昨天新交的章節涉嫌禁忌色彩被約談中，編輯水水糖女士將我的稿子悉數退回，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叫你接電話你不接，這會兒開視頻你就接啦？人還沒紅呢？脾氣這麼大……你們這些畫手啊！什麼好東西不學！非要學不好的？成天就想著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博眼球？搞得咱們有人氣（注①）的平台越來越烏煙瘴氣！你看看你，看看你，博到了嗎？博得到嗎？」

電腦顯示器好似一塊畫布，QQ視頻里正描繪出水水糖女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那猶如機關槍發射子彈的嘴巴不停張開閉合，搞得我一邊握著耳機，一邊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反正也插不上嘴的，我只能愣愣地看著水水糖女士，眼睛里略微盛著點淚光，一副我很受教的模樣。

但我心裡是打著小九九的。

你懂什麼呀？這叫尊重市場，迎合大眾口味。

食色性也，難道多點粉紅曖昧的場景就不合理了嗎？

讀者不喜歡嗎？不好奇嗎？難道要他們每天看著吃喝拉撒才快活？

「你就不能看看那人氣榜上排名第一的舞飛天女？人家的作品多清新似水，人淡如菊的，人家作品怎麼就火得沒天理呢？」水水糖女士又舉了個例子。興許是舞飛天女的人氣太高，連人品在別人心目中都是絕佳，哪怕是提到名字都這般令人愉悅，水水糖女士一邊誇讚著，眼角眉梢都是藏匿不住的喜悅。

我一邊點著頭嗯嗯的附和，一邊腹誹起來。

切，舞飛天女？

怎麼不叫舞法天女？

還能朵蜜朵蜜呢！

什麼清新似水？

不就是把火鍋底料漂了個白，以為我等火眼金睛看不出來？

讀者不都是拿放大鏡找熱火朝天的嗎？難道看她裡面的九天玄女守身如玉直到變成天山童姥？

搞得跟出世白蓮就有鬼看了似的？

水水糖女士再轉頭看看我一臉呆愣無辜的模樣，口水唾沫再一次飛濺，隔著電腦顯示器都怕她鑽出來吃人，「你再看看你！你？你呢？你呢！你畫了個啥？你整天就畫個啥？」

我扯了扯嘴角，故作思慮，很是慎重地回答，「線……線條，肌理……」

不過還沒等我列舉完，水水糖女士再一次爆發了怒吼，「說的注重劇情注重劇情！誰不知道讀者都是晃一眼就刷過去了，你瞧著哪個讀者盯著你那破線條看？再說一個章節的篇幅就那麼多，你不好好想劇情，你搞什麼線條肌理！你以為你是醫生呀？做手術還把心臟的線條給整齊活兒了？」

「讀者看那個幹啥？能盯出個蓮花來呀？還是愛情來呀？啊？你能不能拿你的腦子好好想想，現在的讀者到底喜歡看個啥？你就好好畫不就行了嗎？非要整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硌得慌！你以為我有多少閑工夫在這裡跟你廢話？我一天工作忙的要死，還要看著你們這些個透明白賴的畫手……」

後面更難聽的話我已經選擇了自動屏蔽，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個神經病似的女人罵了。

游神的功夫我瞥見桌上的貼紙，正是今晚要放的綜藝裡面主持人的卡通形象。陡然間，我眼裡的淚光迅速變成了渴望的光輝，連思維也跟著活躍起來。

要怎麼給心愛的歐巴投票？

要怎麼翻牆給劇粉透露最新戲碼？

還有衍生圖得畫，可愛Q圖得P，同人畫都得小範圍傳播。

再聯繫聯繫幾個寫手圈的朋友幫忙支持一下，想來這一波又可以和群里的姐妹們歡樂磕糖聊梗啦。

哇，還有這麼多事要干，今夜可真是個豐富多彩的夜晚呀。

一想到這些，我根本不知道水水糖女士到底罵了些什麼，眼裡的色彩早已蓋過剛才淚光的憂傷，連臉頰都透露出些許淡淡的粉色。

「方心怡，我警告你，你再敢受審核組一次禁言批紅，我就立馬撤了你所有的稿子，我看你拿什麼在畫手界立足！畫畫畫！我看你就不是個畫畫的料子！」

水水糖女士最後一句暴跳如雷的話語傳進我耳朵，我強壓著憋屈的怨怒，連忙訕笑，「是！好的！收到！保證完成任務！慢走不送！嗶……」

迅速關掉了視頻，我才長呼一口氣。

終於送走了這尊菩薩。

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望了眼牆上的鐘，指針快到五點的樣子，也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我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點開外賣app，仔細琢磨著今天是照舊點老劉家的外賣，還是嘗試一下昨天看到的新店新口味。

就在這種今天到底吃什麼的世界難題急需解決的情況下，李峰便打來了電話。

一個差點令我吃不成今晚的飯的電話。。